前几日夜里她从侯府离开时,吴氏说除非有十分紧急的事,不然不会让梦儿轻易去秀烟阁。

难道是吴氏出了事?

沈知煦有些紧张:“何事?”

方晴面色耐人寻味:“她说姜氏刚刚诊出有了身孕……”

沈知煦表情霎时变得呆滞,好像没听懂。

“是姜氏诊出有孕,而不是沈容卿?”

“对,就是姜氏。”

沈知煦长舒一口气,慢慢走到桌边坐下。

以姜氏如今的年纪,竟然还能有身孕?

没想到沈常铮老来还能得个孩子……

这下想对付姜氏更是困难。

即便将她罪大恶极的证据摆在沈常铮面前,有肚子里的孩子担保,沈常铮也绝不会让她受罚。

方晴脸色凝重,又道:“梦儿还说,大夫来诊脉后说姜氏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个男孩……”

沈知煦:“她的月份肯定不如沈容卿大,不可能超过两月,现在就能看出是男孩?”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大夫为了讨好姜氏才如此说。”

沈知煦紧紧攥起双手,眼底的冷意如何都遮不住。

如果姜氏生下儿子,沈常铮还不知有多高兴。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正常的儿子继承家业,若能老来得子,姜氏的孩子一出生就会将沈延卓的世子之位夺走。

因为是宁德侯的嫡子,即便京城之中的人都看不起沈延卓,顾及他的身份也不敢当面给他难堪。

可若沈延卓的世子之位被抢走,那他往后在京城更无法立足。

等到新儿子出世,沈常铮肯定会将沈延卓忘个干净。

沈知煦越想越觉得心酸。

他的弟弟在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而给他下毒的罪魁祸首,竟然美美怀上了孩子。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沈知煦都不想让姜氏顺利生下来。

想到十几年前母亲临死时的孱弱和憔悴,又想到沈延卓经受的痛苦,沈知煦便生出了狠毒心思。

见她脸色实在阴沉得可怕,方晴紧张地舔舔嘴唇:“小姐,你在想什么?”

沈知煦有一瞬间恍惚,她抬眼正看见窗外有只大鸟飞过,在空中留下一道尖利的叫声。

那道声音仿佛她心中的嘶鸣,所有阴暗的想法在这一刻通通浮现在她脑中。

方晴看出沈知煦的心思:“小姐,现在姜氏才有孕不久,正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她给卓儿下了那么厉害的毒,即便我们将她的孩子害死,你也不用有负罪感,这都是她应得的。”

沈知煦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在桌面上画着圈。

“谁说我要害死她的孩子……”

方晴不解:“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她将孩子生下来?那将来侯府恐怕没有你们姐弟俩的容身之地了!”

沈知煦揉揉眉心,她明白方晴的话。

想必吴氏让梦儿连夜去秀烟阁告知她这件事,也是为了让她尽快动手,不能让姜氏生下这个孩子。

可沈知煦心中的恨意翻江倒海,只让姜氏丢失一个孩子,不足以让她痛快。

她并没生出方晴所说的负罪感,反而还想让姜氏更痛苦。

这么多年姜氏必定夜夜做梦都期盼能给沈常铮生个儿子。

她将沈延卓害成傻子,便以为只要自己生下儿子,宁德侯府的爵位便能被她的儿子收入囊中。

可如果她的儿子也是个傻子呢?

沈知煦嘴角缓缓勾出笑意。

她要给姜氏最大的希望,再让她彻底失去希望!

这比让她失去这个孩子还要痛苦。

沈知煦问方晴:“先前从吴姨娘那里拿回来的毒药可还有?”

“有,一大半被裴大夫拿走,还有一点被我仔细存着。”

“好,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知煦眉尾轻轻一挑,眼底的狠辣与狡诈更是藏不住。

如今姜氏有了身孕,正给她提供了绝佳的报仇机会。

将姜氏当年下给母亲的毒再下给她,让她满怀希望生出的孩子也是傻子,这才是真正的锥心之痛。

希望那时沈延卓的病能大好。

不知姜氏那时再看见沈延卓时会是何种心情……

沈知煦光想姜氏可能有的反应,心中便觉得痛快。

“方晴,咱们明日去侯府一趟,这么大的喜事我得好好为她备一份贺礼。”

……

翌日,沈知煦一大早便带着方晴出了门。

刚到侯府就见里面的婢女小厮皆是喜气洋洋,脸上的笑意比前几日举办宴会时还要浓厚。

看来姜氏并未打算将有孕的事瞒着。

想想也是,沈常铮这么大的年纪能再得个儿子,他们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刚进侯府大门,沈知煦正看见沈常铮带着陆元启往后院走的背影。

陆元启是宫中的太医,曾悄悄来宁德侯府给沈延卓诊过脉。

沈知煦看见他也在宁德侯府时,忽然被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初沈常铮从没给沈延卓请过太医,如今姜氏只是刚刚查出有孕,他就巴巴进宫请来太医。

有对比更能让人明白以前沈延卓受到的待遇有多不公。

沈知煦狠狠掐着手下才忍下心中恨意,她硬扯出一个笑脸,追上沈常铮的脚步。

“父亲,府中可是有什么喜事?”

沈常铮回过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见沈知煦后才慢慢敛了些笑意。

“你母亲有孕了。”他笑呵呵开口,语调中满是得意。

沈知煦故作一副惊讶姿态:“我就说府中的人今日怎么都如此喜气,原来是母亲有孕,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沈常铮原本以为她听闻这件事会很抵触,已经想好如何敲打她,但见她如此却有些语噎。

沉默片刻沈常铮笑道:“的确是喜事,你今日回来有何事?”

沈知煦道:“卓儿还要在我那里住一段时日……”

“最近天气转凉,给他做的新衣裳还没做好,我便想先去翰景居拿几件他以前的厚衣服。”

沈常铮脸色一怔,像是忽然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

但他很快将面色上的尴尬掩去:“卓儿在你那里住得可好?”

沈知煦轻笑:“一切都好,只是卓儿有时候想家,总说想回来呢。”

沈知煦故意如此说,边说边仔细打量着沈常铮的脸色。

果然见他有些错愕,他沉沉开口:“如今你母亲刚刚有孕,正是需要养胎的时候。”

“卓儿性子跳脱又不通人事,怕是会冲撞你母亲,还是在你那里多住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