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〇章 最后的希望

黄昏,夕阳缓缓隐没在西方的远山后。

万点余晖洒向地面,整个世界都都笼罩在一片金黄的光芒之中。

泾水静静流淌,半江瑟瑟半江红,清风吹过,‘**’起一片粼光灿灿的‘波’‘浪’。

远处青山如黛,林海茫茫,静谧自然。河边一处偌大的宅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或许是许久未有人居住,隐隐还有打砸火烧痕迹,已经破损许多。

一个宫装‘妇’人踏着夕阳走来,看着残破的墙垣‘门’窗,不由叹道:“唉!两载不归,我的泾水行宫已经残破至斯,可惜我满园的‘花’木都被糟蹋了,否则此时满园‘春’‘色’,好不怡人!”

不由再叹一声,颇有些物是人非的伤感。

后面走来一个长须男子,年纪约五六十岁,轻轻走到‘妇’人身后,扶住香肩,柔声道:“触景生情了吧?莫要伤心了了,‘花’草枯萎凋零可以再种,至少赵高还给咱留着房子,虽然有破损,却也能遮风挡雨,还能让你我故地重游!”

‘妇’人俏脸一红,娇羞不已,埋进了长须男子‘胸’膛。他二人年纪相差二十岁有余,却是一对甜蜜恩爱的老夫少妻。

想起昔年往事,‘妇’人甜蜜地埋怨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否则我也不会被父皇贬到这深山荒野之中?”

长须男子道:“若非如此,我的诗曼又如何逃过胡亥和赵高的魔掌,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

一提到胡亥,名唤诗曼的‘妇’人蓦地有些哀伤,自己得爱郎所救,是幸运地逃过了。其他的兄弟姐妹可就没那么好运了,想起当年杜邮喋血,十个手足骨‘肉’就那样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犹如噩梦!

世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父母尸骨未寒,兄弟手足相残!

长须男子意识到自己失言,勾起了小娇妻伤心处,急忙改口道:“若不是我,你定然待在咸阳宫闷坏了,哪有这青山绿水间清静怡然。别忘了,我可是舍弃了大秦太尉的高官厚禄,来此陪伴与你的。”

‘女’子转悲为喜,说道:“还说呢?别忘了,那会你已不‘惑’之年,却拐走了大秦最美丽的公主。若不是你为父皇出谋划策,制定了灭六国的战略,你以为父皇会饶过你?”

说到这,诗曼不禁有些脸红,想当年自己双十年华,多少王侯世子拜倒在石榴裙下。结果自己喜欢的确实那个,一把胡子,目光悠远,成熟魅力的他。即便年龄相差悬殊,即便彼此身份那么敏感,仍旧义无反顾扑入他的宽阔的‘胸’膛……

还记得那个夜晚,父皇是何等的龙颜大怒。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宝贝‘女’儿,一个是兵法韬略当世无敌的肱骨之臣,两人年纪相差二十多岁,竟然有了儿‘女’‘私’情……

一扫六合,傲视天下的始皇帝杀人如麻,对此却无可奈何,只能将找个借口把‘女’儿发配到泾水行宫,以避世人之言。而他,选了辞去太尉之职,淡然隐退,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为偷偷‘摸’‘摸’见见小娇妻……

昔年往事,何等甜蜜!

咳咳!

不知何时,略显苍老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妇’人猛然一惊,回过头来,见到一位白发老者站在身后,不禁有些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李叔何时到的?”

老者笑道:“来好一阵了,叨扰你们雅兴了!对了,诗曼,你以后可别这么叫我,否则你家缭兄可要比我矮上一辈了。”

“李相几时也为老不尊了?”诗曼俏脸一红,不觉改口嗔道:“我是子夜的亲姑姑,你是她外公,这么称呼您原也不亏。可是自从嫁了这个死老头子,老让我这般尴尬!”

老夫少妻的郁闷大抵就是如此吧!

如此一说,三人相视大笑。诗曼俏脸一片红晕,说道:“你们说吧!我带人去收拾屋子了对了,这里安全吗?赵高会不会……?”

两个老东西都坚称:“安全,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赵高找你两年而不见,大抵已经放弃了。何况,他怎么会想到,我们竟敢堂而皇之地回这里来?”

诗曼知书达理,晓得夫郎和李相定是有重要事情商议,故而尽快离去。

见诗曼的背影消失在院落‘门’口,两个老头的脸‘色’都不约而沉下来,全没了适才的轻松写意,取而代之的满面愁容。

“你没告诉她?”白发老者低声询问。

长须男子轻轻点点头:“没有,这些事该有我们男人来承担,不想让她担心太多。”

白发老者不禁叹道:“世事难料,谁成想,巨鹿竟会战败!章邯也算一世英明,怎地临老糊涂?想当年王翦首灭赵国,在邯郸、巨鹿、上党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今他的孙子竟然自刎在同一片土地上。”

长须男子道:“章邯的布置太过一厢情愿,或许该早些提醒他一下才是,唉!我也不曾料到,竟会败得如此惨烈。”

白发老者长叹道:“难道天要亡我大秦?眼见咸阳的布置就快完成,就快要歼灭剑‘奸’贼,稳定内政的时候,巨鹿战败了。难道大秦真的没希望了吗?”

长须男子摇头道:“并非没有,咸阳的布置照旧进行,我已经令潜伏在阎乐府上的‘门’客。让他说服阎乐献计赵高,杀了胡亥立子婴为秦王!”

“立子婴为秦王?”白发老者苦笑一声,明白了缭兄的意思。

“大秦帝业已经分崩离析,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保住关中故地,再做谋划吧!我们终究为了的是铲除‘奸’贼,扶子婴即位,让赵高帮我们一把也好。”

“子婴不会有危险吧?”关心则‘乱’,外孙的安危让白发老者很是记挂。

长须男子摇头道:“放心好了,子婴是始皇帝长孙,这么久了赵高都不敢动他,何况是现在?杀了胡亥,嫡系王族唯有子婴一人,赵高怎么舍得伤害自己的傀儡。我们再筹划趁势杀了赵高,大权就能拿回来!”

白发老者这才放心点点头,旋又问道:“赵国那边?章邯?”

长须男子说道:“章邯的做法是对的,坚守对峙,再徐图后计撤回关中。依函谷关险要地形扼守关中故地。依如昔年对抗六国合纵,可惜大秦已经不是当年的大秦了。”

昔日的第一强国,不出两三年变得满目疮痍,乌烟瘴气,甚至已经岌岌可危。对于全程参与,一手缔造秦国的鼎盛辉煌,又亲眼目睹秦国衰败破碎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惨不忍赌的事情!

白发老者叹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希望上苍保佑,给我大秦留下一线生机。”

长须男子道:“章邯派司马欣来咸阳,赵高不肯见他,想必还起了杀人。只能救下司马欣,先将他软禁几日,否则章邯得知消息难免绝望,他手中有二十万人,若是……若是投降,后果不堪设想!”

章邯投降?发白老者猛然一震,若真是如此,对于残存的秦国无疑是个万劫不复的噩梦。

长须男子道:“所以,只有快些动手,杀了胡亥、赵高。扶子婴上位,咸阳换了新天,才能给章邯和将士们希望,让他们回来!”一切都只是可能,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略微的停顿,续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去做了,就在这安心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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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欣是奉章邯之命回咸阳的,为的就是向秦二世和赵高做解释,并打探咸阳消息,请求援助。

然而整整三天了,赵高摆足了架子,不肯见他。

司马欣也旁敲侧击,从其他一些渠道探听到消息,赵高对他们很不满,甚至把巨鹿战败的责任全部算在章邯头上。

虽说有章平愚蠢的延误,却也不能全部责怪章邯。司马欣不明白,到底是谁将这些消息散播到关中,闹得咸阳满城风雨的?

此时已然管不了那么多,司马欣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坐立不安。手中拿着一份白绢,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写着:赵高‘欲’加害,速走!

司马欣不知道这是谁送来的?傍晚回来便放在自己房中,他猜想是咸阳某位正直官员暗中帮助。这几日,有不少人都暗中帮扶,传送消息。怕留下把柄被赵高抓住,都格外小心,匿名者甚多,今日可能也是如此。

依照目前的形势,赵高确实有杀自己的可能,司马欣考虑再三,还是连夜动身离开的好。小心谨慎起见,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另一条道路,准备离开咸阳,出函谷关,回棘原去。

很庆幸,就在司马欣离去不久后,一队褐衣骑闯入司马欣暂居之所,气势汹汹要拿人。

可惜的是已经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找到。

一个男子失望走出来,火把的光芒下,脸颊上一道可怖伤疤格外显眼。“五哥,人不在了!”

领头的年轻听到不禁眉头一皱,说道:“老九,迅速带人前去追赶!”

司马欣要是知道,肯定会庆幸自己未雨绸缪,及时更换了路线,避开了追兵。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当他带着十多个亲近随从穿过一片树林时,早有一队人马等到这里。

“司马将军,随我们走一趟吧!”

“赵高果然害我!”司马欣无奈叹息,棘原是永远回不去了,惟愿上将军小心了。

就在司马欣绝望的时候,又一队黑衣武士突然出现。连续的弩箭飞过,压制住堵截司马欣的追兵,重新给他了他希望。

只听其中有人大喊:“奉主人之命前来护送,司马将军快走!”

慌‘乱’之间,司马欣顾不得思索是谁搭救自己。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纵马冲了过去,头也不回,向着函谷关,向着棘原的方向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