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庄园又一次过上了平静生活。
我坐在餐桌前, 用一个淑女最优雅的动作端起咖啡杯,咖啡杯里装的是牛奶。
我身后, 达米安和提姆一路从楼梯上扭打下来。
我背对着他们, 不知道是谁一怒之下取下墙上的画框,呲啦一下把另一个人送进去当破壁人。
阿福和布鲁斯正忙着分开两个张牙舞爪的男孩,我戳走早餐的最后一块小饼干。
没有人知道原因, 也许是两个男孩的气场相冲, 提姆的好脾气能在我心里排名前三,然而他和达米安打起来时狰狞的脸色颇有杰森和迪克私下斗殴时的七分神韵。
我无视后面嘈杂的背景音,从容地吃完早餐,拎起我的挎包准备出门。
这是我成为韦恩集团大股东的第一天, 于情于理都要到公司看看。
虽然手握股份,但我的内心还是渴望一个具体的、肉眼可见的退休时限,我没有布鲁斯他们为了维持装备与情报带来的巨大金钱需求,手头的钱足够我挥霍到老。
至于股份,我把这个理解为布鲁斯的礼物,用实打实的钱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他身为大少爷的本质展露无遗,有时候会做些夸张的事情, 自己还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最后我们两个人手里的股份都会留给选定的韦恩企业继承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 完全不亏。
韦恩企业的股价上上下下漂移了好几天。卢修斯最后一点可怜的头发都差点被自己揪下来。
他配合乔舒亚在媒体上的各种长篇大论开了发布会,费劲嘴皮子把躁动不安的股东们安抚下来。等我到公司, 一切都和往常没有区别。
现在唯一困扰我的问题只有加班。因为布鲁斯在外人眼中已然被爱情冲昏头脑, 我的地位一路直升从打工人变成大股东,压到我办公桌上的文件只增不减, 颇有要把我埋掉的趋势。
再次申请, 我不喜欢喝咖啡, 但为了不让自己一头栽倒在桌上被文件埋到窒息,我勉为其难把办公室里的饮料从酸奶换成了拿铁。
可惜无甚大用,喝完拿铁后我睡得更香了,没处理完的工作只能拿回庄园做。
脑袋里那个把提姆偷渡来韦恩庄园的想法第不知道多少次如灯泡般亮起,但凡杰克的枪口不是阴险地对准觊觎他儿子聪明脑瓜的每一个人,提姆现在已经顶替我坐在办公室里加班了。
布鲁斯坐在沙发另一头,被我摁着一起看文件。
我一头栽在文件里,试图用我的额头完成看文件和签字的工作。
半晌,我抬起头,“我记得达米安是不是私下偷偷跑到公司去过,听卢修斯说他颇有几分商业见解。”
布鲁斯抬眼和我对视,委婉道,“法律不允许我们雇佣童工。”
法律也不允许我们半夜穿紧身衣上街踢坏蛋的屁股,或者把某个超级反派送进医院躺十天半个月。
我机敏地意识到其中潜台词,“看样子他有不错的商业天赋。”
换句话说,达米安有成为社畜为我们打工的潜力。
布鲁斯一眼看穿我的邪念,“不提年龄,难道你要给他发工资吗?”
我诧异道,“只要他愿意替我加班,我何止愿意给他发工资,给他股份都没问题。”到时候我就把公司扔给达米安,自己背包外出潇洒,岂不快哉。
还是说你连亲儿子都想让他给你打白工,你可真是一个黑心资本家。
显然布鲁斯的几句话无法动摇我退休的决心,我开始观察达米安是否能成为合格的下任打工人,为公司贡献头顶的每一根头发。
情势大逆转,原本与达米安难以碰面的我开始在每一个有达米安的场合出没,用迪克形容为“恐怖又阴暗”的眼神窥伺他。
布鲁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终于不甘沉默,“……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出来。”
“我没有不满。”我敷衍道。
“我知道,”他煞有介事地点头,“你只是利用悬戒不停变换位置方便监视……观察。”
他亲切地给我提了一个建议,“下次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达米安对暗处的视线很敏感。”
有道理,反正都要被发现,不如光明正大地看。
经过我几天的观察与评估,达米安做出了反应。
很显然他意识到不管是暗示还是挑衅对我都起不到作用,而遛狗实在是一个谈话的好时候。
我原本以为他会气势汹汹地跑到我面前,问清楚我最近为什么总是盯住他不放。
但达米安只是在我扔下文件牵着Ace在草坪上晒太阳时,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坐在草地上,他没有看我,随手把一瓶水抛到我怀里,“潘尼沃斯的要求。”
在与人类交流和与狗交流中,达米安九成九会选择后者。
他在面对小动物时总是坦率而真诚的,从不吝啬夸奖和鼓励。这点和他面对人时的尖牙利嘴形成鲜明对比。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人一狗互动,撑着下巴,“你想不想养猫?”
达米安大概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是在和他说话,因此反应慢了一拍。
我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家里的面积完全可以再养几只猫猫狗狗。”
我估算了一下面积,“再养一匹马也不是不行,后面的牛棚现在还是废弃状态。”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双手抱胸,坚持站着和我对话,不肯露出一丝弱势。
我闻道,“布鲁斯把股份转给了我,你没有想法吗?”
达米安眯了眯眼睛,仿佛我说这话是对他的一种轻视。
“我不需要。”他直接道,“我不需要通过继承别人的东西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眨眨眼睛,很直白地告诉他,“我不是没可能把手里的股份给其他人。”
最好的情况是我和布鲁斯看中同一个继承人,那个继承人最后会得到我们两个人的股份。
也存在不太美好的情况,比如布鲁斯选择了达米安,我看中了卡珊。
无论上述哪一种情况,达米安都不是百分百会继承他父亲的位置。
小男孩的下巴微微往上抬,似乎是觉得我说的话十分不可理喻。
“我不需要别人让给我的东西,”他说这话时有几分可爱的傲慢,“如果我想获得你手里的股份,我会自己想办法拿到它。”
我微微笑,“那么,你会得到我的认可吗?”
他接道,“这句话也可以用在你身上。”
有趣,我可能比我想象中更喜欢这个男孩。
“目前来说,进展良好。”我站起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期待你的表现,家里多一只可爱的猫猫我也不介意。”
只要不弄回来很丑但是很温柔的异形生物就行。
希望达米安早日顶替我在公司掉头发,还我自由。
在家里找到新鲜的小白菜不能让我明天睡一个懒觉,我已经看清了现实,露西尔的前半生是加班的前半生。
所以当我和达米安的亲生母亲塔利亚在停车场电梯里狭路相逢时,我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早知道今天就在**多赖一个小时了”。
塔利亚无疑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身上自带一股凌厉又神秘的中东风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闻不到她身上有任何气味。
人们总是会把美人与香气联系在一起,不管是中意的香水,还是衣物洗涤剂的气味,又或者是沾染上的花香、油墨味,这些气味是构成一个人基本印象的一环。
塔利亚身上没有任何气味。
比起美人,她更在乎刺客这个身份。比起给人留下印象,她更愿意做藏在阳光下的一个影子。
她靠近我,嘴角微勾,“有时间和我聊聊吗?”
我抬眼看了看电梯左上角的监控探头,很可能被破坏掉了。
“你请客吗?”我镇定地回答,手肘擦过腰侧的瞬间感受到一个小鼓包。
那是我的悬戒,打开传送门我随时都能跑。但塔利亚既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相信她会不做好万全准备。
她一定收集了我的所有信息,没准马上就能准确报出我有第一颗蛀牙是什么时候。
她注意到我的动作,嘴角弯弯,这是一条危险的美人蛇。
“你尽管放心,我没有别的想法,”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辆车停在电梯门外,“走吧,我已经命人备下了最好的红茶。”
红茶是我最能接受的茶,我猜她一定还准备了甜点,恰好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她一定不吝啬于向我展示她的情报能力。
“你会和我家里人打声招呼吗,不然我想他们会很为我担心。”我镇定地走出电梯,司机为我们拉开后排车门。
“他们总喜欢多想。”我坐在后排,塔利亚坐在我旁边,“女孩的茶话会不需要多余的人打扰。”
那双和达米安九成相似的眼睛上下打量我,我毫不避让地望回去,“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吗?”
“你是第一个。”塔利亚凑过来,有些亲昵地帮我扣上安全带,她的上半身几乎是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肌肤和呼气的热度。
“有人说过,你的嘴很甜吗?”她忽地远离,好像刚才的亲近只是我的臆想。
“有,你不是第一个。”我拨了拨头发,“也不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