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许千程和罗小冉一直在劝说利发叔。

院子里,周婶子木讷地看着周老四。

“让你闹,你说你好好的日子不知道好好过,闹吧,现在闹成这样,我看你怎么收场!”

听到这话,周老四也懵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利发居然会跟他来这一手。

“老娘们家家的,别掺和老爷们的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去管他!他喜欢坐着喜欢躺着随他去好了,总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我就不信他还能反了天!”

周老四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他跟利发可是从小玩到大大的发小,利发有几斤几两、何种手段他简直再清楚不过!

眼下比较麻烦的是,利发这样一闹,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脸面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

周婶子因为手里还有活,便也没多说什么。

将准备交给银花的柳编筐收拾到小推车上便出了门。

然而她刚打开院门,门口看热闹的无数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上了她。

外人面前向来不善言辞的周婶子此时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可眼下这样的情形她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开了。

到了银花家,院子里还站着几个同样来交柳编筐的村民。

见到周婶子来,几个女人便阴阳怪气起来。

“这真是哈,不怪人家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万把块钱包地!”

“哎呦你可别这么说,人家的钱也是一分一分攒起来的呢!”

“我要是也有这么个会坑人的老公,我还编什么破筐啊!”

“哈哈哈哈……你家男人要是有这么多心眼子,你晚上睡觉都得留一只眼睛站岗,免得哪天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

周婶子听着众人阴阳怪气的挖苦,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事情确实是自己老公做下的,她也实在没什么能反驳。

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的出来,每个人都拿到了结算的条子和新的柳编筐材料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终于,在熬走院子里最后一个人之后,轮到了周婶子。

“银花,我来交筐了,这次我编的可……”

“放下吧!等我检查完再给你开条子!”银花语气中夹杂些不耐烦。

随后便拿起周婶子编好的筐一个个认真地检查起来。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婶子,你这东西做的质量太差了!你看看,这里应该压一勾一,你这根本没压上!”

“还有这里,这地方的蕾丝花边胶水都溢出来了,这太粗糙了!”

“这个筐的提梁有木疖,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们交上来之前好好检查一下。现在咱们注重的不是数量而是质量!你这批东西质量太次了,我一个都不能收!你拿回去好好改改吧!”

周婶子站在原地,脸色越来越难看。

其实银花也并没说什么难听的。

“你这分明就是难为我!我的柳编筐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从前的质量根本不如现在的!再说,手工做出来的东西,难保有一个两个质量有问题的。别人怎么差不多就行,怎么到我这里,一点点的小问题都要拿回家整改?我看你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听周婶子这么说,银花也来了脾气:“我可没有针对你!你这一万块钱的大帽子也别往我头上扣!今天这些东西,要么你就拿回去改好了再回来,要么你就放在这里,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来领活了!反正你家又不缺这点钱!”

确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银花这样做就是在故意针对周婶子。

“我不干了,你现在给我结账!”

周婶子知道,只要土地流转的事情没解决,自己不管将筐改多少遍都不会合格。

与其到时候一遍遍地受气,还不如自己识趣一点!

“要钱?要什么钱?你把东西做坏了我还没找你赔钱呢!你倒反过来跟我要钱了?想要钱,把这些东西按要求修改好了啊!”

说话的时候,银花不客气地拍了拍桌子。

银花这里没压多少钱,相比起自己的脸面,周婶子宁愿不要这个钱!

银花男人就站在里屋,周婶子一走便冲出来说道:“我说你至于么!你就算不看那周老四的面子,也总归要估计周斌的脸吧!那可是他亲婶子,你就这么针对人家,将来不怕……”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男人干出那么缺德带冒烟的事情,我还不能说了?一方面我确实是在为许书记和罗领导打抱不平,另一方面,周婶子的技能属实是不咋地。倘若她不改,将来这些东西就得我改!”

从银花家房门到大门,距离其实并不远。

但周婶子却走的很慢。

她也想好好听听别人背地里都是怎么议论他的。

果不其然,就连银花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这样气愤,更不要说是别人了!

也正因为是听到了银花的话,周婶子回家的一路上都尽量低着脑袋。似乎这有这样才能暂时逃避全村人盯着自己的眼神。

家门口,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相比于自己出门时,现在等着看热闹的人似乎比之前更多了!

围观的人都清楚,利发跟周老四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身在农村,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这样的热闹简直百年不遇。倘若就这样错过了,岂不是失去了每天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婶子羞臊的捂着脸,穿过人群钻进了院子。

推开门便看到周老四正在院子里喝茶。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压制了一路火气的周婶子瞬间暴怒:“周老四,你究竟长没长心?外面都什么样了,你还有闲心喝茶?”

周老四轻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被利发挑唆罢了,也就敢在门口躺一躺、骂一骂!有能闹进院来!你看我报不报警就完了!”

周婶子一听这话:“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是不是?要是继续这样闹下去,咱以后在高泉村还住不住了?周老四我警告你,你愿意去城里是你的事,我就要在这住到死!你能不能就听我一句劝,把人家那合同给利发!都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怎么就这么一点点情分都没有呢!”

周老四冲着周婶子冷哼一声。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人已经得罪成这样了,你现在还给他们也没人记得你的好。还不如就死扛到底,说不定能得些实惠!”

院子里正吵着,院外忽然一阵骚乱。

“有糖水吗,有没有糖水?”

外面的人疯狂地拍打着门板。

周婶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眼见着情况危急,还是急忙跑到厨房冲了一碗白糖水。

村民端着白糖水走到虚脱的利发叔面前,谁知利发叔一把掀翻了水碗,恶狠狠地瞪着周老四。

“周老四,你终于出来了!你哄骗我跟你签合同,让我遭受全村人的排挤,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

“哎哎哎,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钱是你自己拿的,字是你自己签的,怎么能说是我强迫你呢?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心,怨不得别人!”

说完,便嚣张地关上了大门。

周老四盛气凌人的嘴脸让所有村民都很反感,但碍于周斌的面子却又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利发叔见状,当着众人面,狠狠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郑重地跟大家道歉,因为我们见利忘义,贪小便宜才耽误了整个高泉村的发展。是我对不住大家,可是那十万块钱的赔偿我是真的给不起!我知道这道歉现在听起来就是一句空话。等到一年后我的地收回来,我愿意无偿流转给村委会免费试用十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利发叔的道歉可以说是很走心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周老四了。

戏已至此,村民也准备各自散去。

“叔,我送您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