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贫道送你一程!”

和姬博弈说完之后,石泰转过头对着已经浑身枯槁的成元君问道。

“嘿嘿,哈哈哈,没想到啊,到最后我还是落在你的手上了。”

成元君已经挤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了死灰色,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已经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了。光是一个姬博弈就让他应付不来,现在又来了一个南宗道主,这潇潇长江,还真是他的埋骨之所。

“我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心中狠劲发作,眼神直直的盯着姬博弈,将体内最后一丝元气榨了出来,手中仅剩的一柄苍天剑古朴的剑身泛起炽烈的光芒,原先佝偻的身体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拔得挺直。

“去死吧!”

这一剑使出,整个江面之上仿佛多了一个太阳,一道金色的光线从两人身间延伸开来,风雨停息之后的晦夜在这一瞬间消失了,璀璨的剑光照耀了这一条长江,这是成元君的最后一剑。

“以你的天赋,如果肯用于正道,未必不是我道门之福,可惜!”

石泰的身影还在远处,声音确是如同再身边响起,也不知他何时抬起了手,宽大的衣袖之中一道紫色烟气浮现,如同游龙灵蛇,饶了一个大弧线后发先至,在半路之上将璀璨剑光拦了下来。

仿佛无坚不摧,高天倾塌的耀眼剑光在遇上紫色烟气的瞬间,仿佛最柔弱的豆腐撞上墙面一样,四散飞溅。

而在这个时候,姬博弈眼前一花,成元君满脸仇恨的样子出现在身前,手中古朴的长剑落下,劈开了空气,刺耳的气爆声中,仿佛要将他劈成两半。

“可惜啊,你老了!”

姬博弈眼中浮现一声叹息,他在自己最巅峰的时候战胜了一个腐朽苍老的剑术宗师,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垂落于水面的奉天剑抬起,脚下轻轻的一个侧身,在闪开了成元君这一剑的同时,手腕扭动,雪亮的剑刃闪过,带起了一抹血光。随后,两个人已经错分开来。

成元君的嘴里不断的咳出大口鲜血,从他的左肋腰部斜着到琵琶骨,一道整齐的剑痕浮现,刚好划过了他的心口,斩断了他最后的生机。

“我……”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在不甘的眼神之中,他手中最后的长剑碎裂,仿佛在为自己的主人送行,一代剑术大家,就这样子沉入了潇潇长江之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多谢翠玄真人出手相助,没有让妖道逃到北方。”

姬博弈的快船已经毁于刚才的交手之中,石泰对着他一招手,将他呼唤到了自己的小船上。两人第一次见面,他自然是要客气一番。虽然石泰认为自己在辈分上是他的师叔,但是知道真相的他可不能够真的装大爷。

“无碍,说起来贫道还要谢谢小师叔,要不然的话,不知道要多久他们才会从自己的老鼠窝中出来。这一下,恐怕整个北方武林十年之内无人能够威胁到大宋了。”

“如此说来的话,还是感谢岳帅吧。”

听完姬博弈的话之后,石泰微微一笑,对于他这种真道士来说,很不习惯与官府打交道。更何况是岳飞这种气运深重,牵连甚广的麻烦人物,他原本想要劝劝姬博弈,可惜发现此子已经深陷其中,想要拔出来的话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不知道这位道兄是?”

眼光一转,就看到了在船尾身材魁梧的汉子,手持双桨,身上披着道袍,却没有任何不伦不类的样子,眼神平和,气质飘渺,显然也是得了道门真传的修士。

“南宗三代薛式见过师叔祖!”

连忙还了一个礼,这个时候,石泰轻轻地一挥衣袖,七海龙王的人头被他这一抚之力送到了遥远的岸口上。昔日他受人所托,要斩尽北方伪齐金人的这些高手,现在,四人已经全部授首,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此后可以专注于道学。

岸边的士兵们专注于打捞成元君的尸体,而姬博弈这是在小船之上与石泰交谈了一夜,在昏暗的灯光之中,两人讨论自身关于“道”的理解。当然了,更多的时间是姬博弈在问,石泰答。两人虽然所修的道法玄功不同,却同出一脉,互相之间的理解可以借鉴。

一直到了大日升起,紫气弥漫江面,姬博弈才告辞离开。并没有让石泰送他到岸上,示意江面上的士兵驾驭的一艘小船过来,姬博弈在上面目送着石泰和薛式两人离开。

离去的最后,石泰还是劝了一句,意思就是让他尽早抽身,他们这些隐修之辈,就不应该插手世俗的一切。对此姬博弈只是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回到了武昌之后,得到消息的岳飞也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两个意外的人物。

“师傅,蘅小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哼,我要不是不来,我们华山道统可就要传承断绝了。”

面对刘海蟾的冷言冷语,姬博弈笑着应对,反倒是对于冯蘅,他的态度有些拘谨。知道自己卷入了整个天下的气运沉浮之中,为了避免将来可能的恶果,他不想将这个聪慧的女子卷进来。不过从她的口中,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黄公子在临走之前让我带了口信,说是他会来找你的,十年之约不会忘。”

“药师兄无碍就好。”

“怎么回事?”

对于刘海蟾的疑问,姬博弈详细的解释了黄药师的身份,让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啊,老道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现在都这么大了。”

说到这里,刘海蟾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显然对于自家徒弟能够击败黄药师这个东海散人集体教出来的弟子非常的高兴。

“师傅,阿英呢?”

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姬博弈还偷偷的看了冯蘅一样,很庆幸她的脸色没有异样。

“丫头还在怄气呢,不肯过来,在家里苦练,说是要在将来揍你一顿。”

苦笑一声,姬博弈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这就是她的性格。

“对了,听说你遇到石小子了。”

刘海蟾说的石小子自然是南宗道主,石泰了,当世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资格这么叫他。

“师傅,你真是不地道,欺师灭祖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提起这件事情,刘海蟾微微的有点心虚,却强自狡辩着。

“陈抟老祖只留下了三脉道统,张伯端那小子只是得到了踏法祖师的遗留,并不能够算在嫡系之中,老道我教了他《紫霞功》和《指玄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其实那个时候刘海蟾有想要将自身道统传给张伯端的冲动,毕竟紫阳真人也是修道的奇才,可惜张伯端入道已经是生命的晚年,虽然悟道大成,却坐化在他之前,让他这个想法无疾而终。

“师傅,翠玄真人功参造化,在我看来,貌似比你好要厉害。”

姬博弈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刘海蟾和石泰是他遇到的人中最厉害的两人,以前境界不够看不穿,只觉得很厉害。在于成元君的几次交战之后,眼力,实力提升,勉强能够看出一点点痕迹。

“哼,要是在二十年前,老道我三百招之内能够败他。”

“现在呢?”

刘海蟾被噎住了,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只说二十年前,就已经摆明了现在不行了,这小子还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石小子现在气血正旺,紫阳大法登峰造极,已经可以说是世间法的极致,也是老道我二十年前的水平。单对单的话,我们俩不相上下。”

话虽然没说明白,姬博弈却是明白了,对于道门中人来说,百岁是一个坎,百岁之前气血深锁,精力比之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也不遑多让。而百岁之后,纵使气血锁住,元神却是不可避免的开始衰败,精力大不如前。就如同清虚老道一样,最终坐化归尘。刘海蟾已经过了百岁,估计也就还能够活个一二十岁,而石泰却是九十有二,正处于人生最后的巅峰期,可以说是无人能挡其一剑。

“对了,师傅,翠玄真人临走之前,还传授了我一篇法诀,说是打开‘玄关一窍’的法门,让我多加练习。”

“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这个时候,冯蘅已经找借口离去了,对于武学之间的种种忌讳,她还是知道的。

“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

姬博弈将石泰传授的口诀诉说了一遍,其中有些字诀很是晦涩,石泰传下之后就没有多加解释,很是潇洒的离开了,让他很是苦恼。刘海蟾可以说来的正是时候。

听完之后,一向嬉笑不恭的刘海蟾却是面色凝重,直接盘膝坐下,不一会儿,头顶之上白雾氤氲,一朵青色的莲花若隐若现,无意识之间一股股血气磅礴涌出,让姬博弈都忍不住退避。哪怕是处在衰落期间,他的实力依然让人惊惧。

“好家伙,这下子,世俗情缘被石小子断的干干净净,他的心境修为恐怕连我都及不上了。”

“咦?”

就在姬博弈疑惑的同时,刘海蟾说出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玄关一窍乃是《悟真篇》的精华,他这是将老道《指玄篇》和《紫霞功》的人情还清,这下子,南宗可就真的彻底脱离出华山道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