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纸用起来触感比质地好的手绢差点,比粗布手绢好上许多,最方便的是用完即丢,不再像手绢一样擦完嘴油乎乎的,过后得花时间洗干净,反正在苏世伟家,用完饭后,有了餐纸,再没人用手绢。

纸坊苏世伟一家虽有分成,但他们从不过问纸坊的运作,苏景旭走后,大家把这事甩在脑后,用完苏景旭送来试用的样品,苏世伟去了南边造纸作坊,他到仓房外时,苏景旭正在院里清点纸盒数,他在外面等了一会,苏景旭清点完毕,送货的人赶走马车,苏世伟才跨进院子。

苏景旭看苏世伟进来,笑道:“世伟叔,你怎么来了?”

苏世伟笑笑:“餐纸用完了,我来买点,这生意看着还不错。”

苏景旭笑得开心:“我也没想到这生活用纸会这么受欢迎,希望其它纸坊没那么快能琢磨出来。”

苏世伟:“北边造纸坊不多,南边琢磨出来对我们也影响不大。”

苏景旭:“难说,世上聪明人多,像是磁砖,南边那琢磨出来很快,烧制出来比我们还要精美,甚至上面还有花纹,更不用说官窖烧出来的。”

苏世伟笑:“天下的银钱哪能都随我们挣,过了也守不住。”

苏景旭幽幽叹气;“理是这个理,但心里总归不太痛快。”

苏世伟:“人这一生无奈的事很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钻牛角尖。”

苏景旭笑了笑:“世伟叔,我只是感慨感慨,叶子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

苏世伟气笑了,这小子装起忧郁来似模似样,没好气道:“天这么热,再好吃的也没胃口,这段时间我家天天凉皮凉面,好了,我买些餐纸回去,没包装的。”

自打进了七月,苏叶不再去挖土,就连话本也不怎么写了,竹林边的亭子里她放了一个躺椅在里面,最喜欢午饭后躺在这里,外面阳光暴晒,亭子下面阴凉,清风徐来,旁边翠竹挺拨,竹叶微摆,竹子间隙中,还能看到外围盛开的蔷薇,躺在这里很是惬意。

这天一早就下着中雨,苏世伟去北坡下通知住窝棚的人不用干活就回来,过午,雨逐渐加大,雨打竹林的声音听着悦耳,雨水顺着竹杆流下,到地下汇成小溪流,流进排水沟,远一点灰蒙蒙的一片,在亭子里看世界,不管睛天雨天都很美。

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苏叶微微一笑,谢卫华走近,在躺椅边的一个矮凳上坐下,苏叶转头朝向他,笑了笑,谢卫华也朝她笑笑,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雨下得很大,午饭后郭采玥没回厢房,在苏果屋里睡了一觉,起来后挻着肚子顺着走廊走,出了侧门,远远就看见亭子里的苏叶和谢卫华,看两人的背影,郭采玥有些羡慕,叶子和谢卫华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想起远游的丈夫,不知现在到哪儿了。

郭采玥转身回头,那方安静的世界她不愿意打扰,手抚着肚子,肚子微微一动,郭采玥温柔地笑了笑,喃喃道:“宝宝想爹爹了吧,娘也想你爹了。”

苏叶这边也谈到了苏景林,说:“大哥前段时间来信到了老家,现在不知到哪了?大嫂挺着肚子,感觉大哥挺混账的。”

谢卫华:“按路线应该是朝钱塘方向去,估计他们是冲着钱塘大潮去的,八十五、十六日是钱塘观潮最好的日子”,至于大舅哥混不混账,他不能说,不过心下决定,成亲后苏叶怀孕他决不出门。

苏叶:“要是这样,钱塘那边我们有认识的人就好了,把信寄过去,大哥一行人到了那里,转交给他,好让他知道自已是做父亲的人了,不能在外面浪得飞起,忘了家里婆娘。”

谢卫华想了想,说:“我记得姑父有个好友就是钱塘的,我问问。”

苏叶感激看向他:“麻烦你了。”

谢卫华亲亲她的手背:“不麻烦”,谢卫华语气充满**:“叶子,明年春天我们成亲吧?”

苏叶脸微红:“这不该是大人们决定的事?”

“我得征求你的意见,再跟我娘和姑姑说,让她们请媒人来请期”,请期之后就开始筹备婚礼。

“我没意见”,春天和秋天就差几个月,两人的婚期不会越过明年秋天,苏叶索性就应了他。

谢卫华开心得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喜欢住什么样的房子”

“像我哥那样的就行了,怎么?要建房子。”

“嗯,家里当初正房只建三间,我计划在正房

后面建两个小院,卫辰年纪也不小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感觉是有”

……

这一场雨足足下了三天,雨后家里又忙着做酸笋晒笋干,苏叶和叶德祥苏景枫天天上山采蘑菇,雨量足,冒出来的蘑菇密密麻麻,全村人收获颇丰。

苏世泊把苏叶写给苏景林的信还有自已给朋友的信往钱塘寄出去后,来跟苏世伟说一声,苏世伟心生感激:“泊哥,晚上让我婆娘做几样好菜,咱俩喝个小酒。”

苏世泊高兴应道:“那太好了,今天有口福了。”

叶梅和郭采玥得知苏世泊寄信去钱塘朋友那里,苏景林一到那里便转交给他,虽说苏景林不一定会去那里,能收到信,两人心里还是很高兴,做起菜来尽心尽力。

时间进了八月,谢家请媒人上门请期,合过八字,请人看了日期,苏叶和谢卫华的婚期订在明年四月十八,叶梅和陈兰开始给苏叶准备陪嫁棉被衣服之类的,苏叶只会做衣服,刺绣那是一点也不会。

在江南游玩的苏景林一行人果然在八月十三到了钱塘,苏世泊的朋友也不知怎么做到的,苏景林刚在客栈安置下来,就收到了苏叶写的来信,看完信,苏景林笑得像个傻子,同住房里的谢卫辰看完自家大哥写来的信,看苏景林笑成那模样,一阵恶寒:“不就是当爹了,至于笑得像个傻子。”

苏景林还是呵呵笑着:“你不懂这种心情,等你当爹时就了解了。”

谢卫辰搓搓手臂:“吃饭去,别让人等了。”

苏景林把信纸仔细收好:“后天,大后天观过大潮,我想直接回家,你有什么想法?”

谢卫辰:“我们出来挻久了,我看几个同窗也有回去的想法,一会问问他们。”

晚上吃饭时,一行人商量好,商定观潮完就直接回赶,苏景林第二天就写信寄回家,说明回家的大概时间。

八月十五上午,八方来观潮的人很多,而且是文人居多,堤岸不远处站满了人,众人等了一人上午也没等到大潮的到来,大家早有心里准备,都带有干粮和水,在原地简单填饱肚子继续等。

过午,苏景林心跳加速,感觉很快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回想起很多关于钱塘大潮的杂记,突然想到有这么一条记录,‘康乾十二年,钱塘堤岸,数千人等待大潮,未时中,史上未有的大潮滚滚而来,众人大骇回跑,大潮瞬间卷走百十人性命,大哀!’

想到这里,苏景林心惊肉跳,康乾十二年,那正正是六十年前,这大潮会不会有一甲子轮回,苏景林越想越是不安,便跟同行的人说自已的不安和猜测。

大家听了都很不安,谢卫辰恍然说:“怪不得我越呆越是不安,这不安也不知从哪来,原来这样,我们后退。”

苏景林:“这么多人,还大都是学子,我们去跟这里的负责人说一声,还有带学子来的夫子们也说一声”

谢卫辰指向一个地方,跟大家说:“人太多,我们分开来,两人一组,分方向粗略告知大家一声就在那里集合,不信的人不必多纠缠。”

苏景林随后用很严肃,只有他们这一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对,不用纠缠,还有要是大潮来了,有人被卷走,你们看见了就是会游水也千万别去救,救不回来的,还会把自已的命搭上,大家家里还有父母妻儿,千万别意气用事。”

一行人应声,分开行事,站他们旁边的不少人也听到了,一些人商量决定后退,一些人笑苏景林他们胆小怕死。

两刻钟后,一行人在谢卫辰指定的地方汇合,得到他们告知的一部份人经思虑后往回退了二十多米,一些人不信,还讽刺他们胆小,站在原地,等待大潮的到来,好就近观潮,就近观潮多刺激!

在苏景林担忧中,未时中,远处先呈现一缕银线,并伴随着一阵阵闷雷般的潮声,白线翻滚而至,几乎不给人们反应的时间,汹涌澎湃的潮水已呼啸而来,后浪赶前浪,一层叠一层,宛如一条长长的白色带子,大有排山倒海之势,站到前头的人都吓到了,拼命往回跑。

站在远处的苏景林他们一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跑慢的几人瞬间被海水卷走,在水里沉浮两下都不见了踪影,这情形想救人也是有心无力,跑得快逃过一劫的人安全后,腿软瘫倒在地,思及被卷走的友人,大哭,后悔莫及。

早后退的人庆幸,心情复杂,后对苏景林一行人是满满的感激,不然今日说不定自已就进了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