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的时候厂里给了整三千块的抚恤金。
十年过去,三千块就剩下六十块?
“一千块足够四口之家舒舒服服过活十年,十年里难道大伯父一分钱不赚,一家子花我父亲的抚恤金?”
沈婉晴嗤笑着捏起自己带补丁的衬衫:“这些年我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都没穿过,大伯母,钱都哪儿去了?”
“你不会都接济娘家,或者给旁的什么人了吧?”
李美娟被她戳中心事,低头不敢看自家男人。
大伯父没好气地拧了她手肘一下:“不要面皮的东西,还不赶紧把钱拿出来还给晴晴!还有彩礼,你收了人家六百,敢少一分钱,看我不打死你!”
李美娟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再耍小心眼,把家里的现金都取出来放到沈婉晴跟前。
“就这些了,你点点。”
沈婉晴接过钱,数了数,足足两千六百块。
“还差一千块呢?”
李美娟没好气地看她:“都是一家人,你非得算计得这么清楚?”
“你在家里吃喝总要钱的吧?还有念书!晴丫头,你不能太没良心吧?”
大伯父瞪了媳妇一眼:“晴晴一个小丫头,这些年能花得了一千块?到底剩多少,你赶紧拿出来!”
李美娟被问得几乎哭出来:“真没了,家里就这些现金,剩下的都在折子上。宝珍还要嫁人,宝祥还得娶媳妇,总不能把钱都给了晴丫头,咱们一家子喝西北风!”
大伯父不再言语,转头冲着沈婉晴又开始和稀泥。
“晴晴你一个姑娘家,身上放太多钱不安全。等你缺钱了,再问大伯要,大伯一定给你。”
呵,又是画大饼这一套。
前世她在徐家待不下去,偷跑出来,找大伯要十块路费,他都支支吾吾不肯给。
这辈子她再也不信他了。
一千块,就算买断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伯父,家里折子上到底还有多少钱?两千多块,为什么不存银行,放在家里就不怕遭贼?还是早就打算好了,要给别人?”
沈婉晴目光清明地看着李美娟,每说一句,她额头上就冒出一分冷汗。
“大伯,我要是你,就把钱攥在自己手里,省的哪天遭家贼都不知道。”
说完,沈婉晴转身出门。
留下大伯、大伯母在家里吵地鸡飞狗跳。
“你说,是不是把钱都给你弟拿去赌了?你个吃里扒外的!”
“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又不是他家亲生的,上赶着收拾烂摊子,你怎么就这么贱!”
沈婉晴听着身后的吵闹声挑唇一笑。
要不是重生一世,她还不知道表弟不是大伯亲生的,好大一顶绿帽子,不知道大伯承不承受得住。
收拾完沈家,该轮到徐家了。
沈婉晴按约定好的在东湖边小公园等徐大志。
等了有一会儿,风吹得她头上发疼,刚要走,就瞧见徐大志跟沈宝珍两人划着船有说有笑地过来。
隔得老远,徐大志一看见沈婉晴脸色就沉下来。
“你还在这儿等着,结婚的事得跟我爸妈商量。我今天玩累了,回头再说吧。”
徐大志一身工装衣裤,身姿挺拔,家世好没吃过苦,长得一身细皮嫩肉,是时下姑娘喜欢的小白脸模样。
沈宝珍耀武扬威似的站在徐大志身边,一身玫红碎花布拉吉,衬得她格外勾人。
两个人早就背着她勾搭上了。
一对狗男女,这辈子她祝他们锁死。
“我跟你一起回家。”
沈婉晴瞟了徐大志一眼,多看一会儿都觉得他恶心。
噗嗤一声,沈宝珍指着沈婉晴,笑得腰都弯了。
“表妹,你也太恨嫁了!哪有姑娘上赶着去男方家逼婚的?你也不嫌丢人!”
沈婉晴冷眼看着沈宝珍挑唇:“你个做小三的都不嫌丢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沈宝珍被戳中痛处,摇晃着徐大志的手臂撒娇:“你瞧我妹,总是这么无理取闹,大志哥你往后最好别跟女孩儿说话,省的她吃醋乱咬人!”
徐大志不耐烦地看了沈婉晴一眼,面黄肌瘦,要胸没胸,要臀没臀,寡淡地要命。
真不知道爸妈看上她哪点!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没事别来烦我!”
说完,徐大志揽着沈宝珍的腰就要走。
沈婉晴快步拦在他们跟前,冷然开口:“我成全你们,跟你回家说退婚的事。”
“什么?!”
沈宝珍又惊又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退婚?”
她一直嫉妒表妹有个好未婚夫,明里暗里勾搭了好久,徐大志就是不肯松口。
还是她妈厉害,三两句就逼得沈婉晴妥协。
一听退婚两字,徐大志正眼看沈婉晴:“你别在这儿跟我欲擒故纵,你明知道我爸妈不会同意。”
“让他们听了以为我欺负你,又得说我!”
“我会劝他们同意,走吧!”
沈婉晴没理两人,径自往徐厂长家走。
大门打开,徐爱国见是她,立刻把人迎进去,往她手里塞香蕉。
“晴晴头怎么了?要不要紧?叔叔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
沈婉晴脸上淡淡的,清澈的目光里没了往日的讨好跟信赖。
徐爱国挺着啤酒肚,一双金鱼眼,笑意下藏满算计。
前世,她不肯听从李美娟的安排,闹到工会,如愿嫁进徐家。
一开始徐家二老对她确实不错,给她置办了不少穿的用的,还总跟她聊父亲当年的事。
她本以为徐家念旧,谁知他们只是在套她的话。
看她对当年的工厂事故知道多少。
工厂机械线路老化,徐爱国为了中饱私囊,只换了外壳,里头的钨丝、电线仍用旧的。
父亲发现不对,向上级写检举报告,意外被徐爱国发现。
他特意设计爆炸,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父亲。
事后又装好人,跟她定娃娃亲,为的就是把她攥在手里,以免当年的事泄露出去。
等确定她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后,两人立刻变脸,每天使唤牲口似的使唤她,还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殊不知问题根本不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