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强拿起碗,想要盛饭,在盆里划拉划拉之后,哐一声把碗摔到桌子上。
“娘,这都算不上是饭了。”
“诶呀,凑合喝一口吧,起码是热乎的。”
“娘,后天开始俺们咋办。”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陈老太太给自己盛完饭之后,也不想再继续分了,就这饭也不需要她亲自来分,她烦心地把勺子扔给刘珍珠,让她继续负责盛饭。
再说,家里马上也没饭可分了,全家人都被陈建强问的问题给整得食欲全无。
陈永峰端起分到的‘晚饭’,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先端给陈默喝。
陈默手照旧扶着碗沿,让灵液顺着留下。她尝了尝,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刘珍珠做饭终于不难吃了,只有白开水的味道了。就这伙食,压根就不用放桌子拿筷子,每个人站厨房直接当白开水喝一碗就行了。
灵液已经掺了进去,她不想再灌水了,就推给哥哥喝。
暖暖和和地靠在哥哥的胸前,看哥哥喝掺了灵液的‘白开水’。
“娘,要我说都怪你!当初大姐来,就不应该给她拿走那么多高粱米面!现在好了,怎么办。如果还有那一百多斤粮食,咱们起码能挺到过年。”
就算马上面临断粮的危险,陈家敢说这话的也只有陈建强。
“老儿啊,现在还有呢,你赶紧吃饭吧。我已经跟你大哥二哥说了,他们在石厂的伙食饭会省下来些的。据说国家要发救济粮了,国家不会不管俺们的。”
陈建强看着眼前的一盆水,“你爱给陈大妮多少东西我不管,但是必须有她一口,就有俺一口啊,现在倒好了,给俺吃这破东西!”
“儿啊,你姐那不是有困难了么,再说那东西她也没吃哇,都给人家拿走了,咱们现在还能喝一口呢,也不知道你姐现在到家没,吃上饭没。”
说着,陈老太太开始抹眼泪了。
陈建强见一提粮食的事,老娘开始抹眼泪,更烦躁了,手啪一下往桌子上一拍,“这破逼饭我他妈才不吃,给狗,狗都不惜得吃!”
其他所有端着碗在喝的人,同时愣住了。
陈建强说不吃,就真的不吃。直接气鼓鼓地起身,挤到陈永峰后面的炕稍,从炕柜里面拉出个被子,就那么直接裹着被子在炕稍躺下了。
陈国强躺下了,屋子里安静下来了。其他人端起碗里‘狗都不吃’的食物,开始喝。
陈宝根见男人那桌省下来一碗饭,就伸着手要去拿。
陈默在陈永峰的怀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一边去够着拿那碗,一边注意着四周,生怕有人不让他拿。
其他人的心思,都在粮食问题上,连陈老太太都没出声阻止他。
他的眼神就挨个瞟,瞟到陈永峰怀里的陈默时,他与陈默的眼神终于对视到。陈默此时的眼神,与在西房山时候的眼神并无二致,冷冷地注视着他,全是威胁、恐吓、审判意味。但是她只敢在一瞬间吓唬吓唬陈宝根,为了不被屋里其他人看见,她马上转换上平时的眼神。
“啊!”手里那装得满满的碗,直接被陈宝根扣到了炕上。他一边往刘珍珠的怀里钻,一边再次大哭起来。
那碗跟白开水一样的面汤子顺着土炕流得到处都是,给他们几个人心疼完了,想撅在炕上就着嘴喝都来不及了。
陈老太太不由分说,就着陈宝根的脑袋就来了响亮的一下,陈宝根哭得更大声了。
“娘!今天宝根都被大仙吓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削他啊?还削他脑袋!是不是怕他不变傻啊?”
“败家玩意,我削他一下都是轻的!这一碗粮食就直接给倒炕上了,他还嚎上了。”
“娘啊,你可真能讲笑话啊,啥粮食啊?那就是一碗水!”
陈老太太不接茬刘珍珠的话,斜了二丫一眼,“赶紧去拿抹布擦炕,一会漏炕席
二丫又赶紧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碗去干活了。
刘珍珠抱着还在哭嚎的陈宝根,“宝根儿啊,你咋的了又,刚才还好好的呢。”
陈宝根再一次指着炕桌对面的陈默,“她,她,四丫,让四丫走,让四丫走。”
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默的身上,陈默的大眼装满了无辜,她往后挪了挪,紧紧靠着哥哥的胸膛,又起身搂住他的脖子,一副被陈宝根吓到的样子。
陈家人虽然不待见陈默,但是再不待见,此刻也很明显,这事儿四丫很无辜啊。她刚才就坐在老大的怀里,啥也没干啊。
“宝根,你都七岁了,她才不到两岁,你怕她嘎哈啊?有啥事你还收拾不了她了?四丫到底咋的了啊,你咋这么害怕呢。”
“她就是妖怪!她就是妖怪!”
“宝根,你下午冲撞到了黄大仙了,知道不?你看见的是四丫放蝎子咬你,其实那是黄大仙让你看见的,是假的,明白没?四丫都没在家,她出去找她哥去了,知道了不?”
陈宝根愣愣地听完,不太懂他妈的意思,“假的?”
“对,都是假的,脑子里面的幻觉,没有蝎子。”
陈宝根慢慢地理解了一点,他往陈默这边又看了一眼,依然是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你俩赶紧走,去上那屋吃去。”刘珍珠不耐烦地赶人。
陈建国兀自坐在桌边,揣着手默默地喝着,“你俩吃完就上那屋去吧,省得吵吵巴火的,听着心烦。”
裹着被子躺着的陈建强突然出声,“都别吵吵了,再吵吵俺把你们桌子掀了。”
不等陈国强的话说完,陈永峰已经抱着陈默出了东屋了。
喝完那稀巴啷叽的东西,他恨不得一秒都不在那边呆。
“这老二太奇怪了,怎么一看见你就哭。”
陈默摇摇头,表示自己很无辜。
“不管他,他害怕你,这也是好事,以后就不敢欺负你了。”
趁着陈建国还没回来,兄妹俩在西屋玩嘎拉卡,一边小声讨论着下午吃的烤鱼,一起回味那种味道。
“家里粮食马上就要没了,爷奶还有二婶他们的心这几天肯定跟炮仗似的,擎等着找人出气呢,明天一早哥就带你出门,免得遭殃。”
当天晚上,陈建强可没饿着肚子,陈老太太可舍不得,等都歇息下之后,她又偷偷把那黄豆抓了一把,二十多岁的陈建强在被窝里嘎嘣嘎嘣地嚼黄豆。
——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顿屁用不顶的稀汤子。
早饭桌子还没捡下去呢,陈家就来了客了。
那老太太一出现,陈默的心就跳了一下,这个人她可太认识了。
她姓冯,这周围屯子的人都叫她冯保山。(保山,旧时对媒婆的另一种叫法)
这老太太站在东屋窗户外面,往里瞧,嘴里问,“陈家老姐姐在没在?”
“诶嘛,这不是冯保山嘛,你咋来了?快快,进来进来,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