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触到沈依雯的视线,沈运河就有些僵硬。

但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只草率地点了一下头,活像个拒人千里的冰山。

沈依雯和成隽对视一眼,她有点无奈,实在是摸不准三叔的意思。

况且……这三叔像个背后灵似的,这仔细一琢磨吧,是真有点瘆得慌。

“那个……三叔要去公社吗?”

“嗯!”沈三叔点了下头,就没下文了。

沈依雯发现这天是真的不好聊。

“啊,那……那正好顺路?”

“嗯!”

沈依雯:“……”

就,也还行吧。

但是因为沈三叔这个特性,外表看着挺阴沉的,话又不多。就算此前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原主和三叔其实并不熟,像陌生人一样。

这一路走着,沈依雯感觉很不自在。

尤其,这如果路短一点还好,可从梅河这边去公社,动辄就得步行四五个小时,这么长时间,简直就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好在,到底还是熬出头了,不过三人抵达公社时,天也已经黑了。

沈三叔阴着脸瞄眼沈依雯,沈依雯就越发不安。

可能是面相使然,又或气质问题?沈三叔冷飕飕地看她一眼,她就觉得像不怀好意似的,心里不安至极。

反倒是成隽,“好了,放轻松。”

成隽拿出一颗冰糖,“来,张嘴。”

沈依雯苦哈哈的张开嘴,她含着口中冰糖,一言难尽地瞄眼沈三叔,又瞪了眼成隽:你竟然还笑!

她小表情愤愤的,反而逗得成隽再次失笑。

成隽看得出沈三叔没恶意,但这人……可能是太笨拙了,不擅长表达。

“沈家三叔?”

成隽笑着看向沈运河,说:“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和雯雯之前商量过,这次来公社是为了和几家工厂接洽,谈一谈室内温度计原材料购买的事情。至于今晚……”

他看了看天色,十月底,夜幕低垂,寒星璀璨。

沈运河登时看过来,那眼神变得阴嗖嗖的。

“你俩打算睡大街?”

成隽诧异:“当然不,天气这么冷,睡在外面肯定受不住。”

沈运河脸色缓了缓:“那你们两个打算去哪?”

成隽看向不远处的招待所:“我想那边应该有多余的房间。”

沈运河登时又警惕起来。

这孤男寡女的,大半夜去招待所开房?

本来听向南提起过成隽对四房的帮助,他对成隽的观感还算不错,但毕竟不熟悉,也就没放下戒心。

然而,这下子,沈运河的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

成隽失笑:“三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那是当然!”

沈运河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但突然又一顿,三叔?他是沈家的三叔,又不是这成隽的三叔,这是乱叫啥呢!?

而且刚刚成隽竟然还一口一个雯雯的,这喊得也太亲热了,就不怕叫人误会吗!

沈运河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成隽。

旁边沈依雯悄悄地瞄了他一眼,就觉得,越发摸不准三叔这是啥态度,三叔怎么像是和隽哥有仇似的呢?

她自个儿抓了抓头。

“走吧。”成隽揉了一下她的脑瓜尖,下一刻,就感觉自己被沈运河那锐利的视线刺了下。

成隽忍俊不禁,他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

但入住时问题来了。

沈依雯和成隽出门前找大队长钱丰收办过介绍信,如今这年头,甭看只是来公社而已,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带着这东西。

这就相当于一个身份证明,出门在外乘车购票住店等等,都必须得出示这个当证明。时不时地在大街上遇见街道办事处的人盘查,那也必须得拿证明。

如果拿不出来,那就容易被人逮起来。

可当人家招待所问起介绍信时,沈三叔一僵。

成隽按了按眉心,正在琢磨如何解决这件事,就听——

“同志,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沈三叔掏啊掏,总算是从怀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介绍信。

招待所这边一看,愣了愣:“边疆?同志之前去过边疆?”

沈依雯也愣了下。

三叔之前去过边疆?怎么跑得那么远?

之前四房向西出事时,正好赶上大房在省城住院,老太太被出嫁的闺女接走了,而二房出远门了,三房刘雁子带着沈玉姗和沈二珍去了老刘家。

但三房除了俩闺女,还有一个儿子。

儿子沈玉文不知去了哪,三叔是个经常没影儿的。

就好比她今日才见到沈三叔,但沈玉文……沈玉文依然行踪成谜。

沈运河皱了皱眉:“对,去那边办了点私事。”

招待所又仔细盯着沈三叔打量几眼,这才给三人办理了入住手续,但不巧的是只剩下两间房了。

“你和我一间!”沈三叔面无表情地看向成隽。

成隽再度失笑,“那是自然。”

他看人的眼光,总是温润,宛似好脾气,充满了包容,反而叫沈运河一僵,好像他是什么不懂事闹脾气的小屁孩一样。

这叫沈三叔冷着脸一哼,转身就走了。

成隽和沈依雯跟在后面,他步子比较慢。

“你三叔是个好人,他对你不错,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他只会为你考虑,不会伤害你。”

“诶?”沈依雯惊讶地眨了眨眼,仔细一琢磨,突然看向前头的沈运河,她就有些发傻。

因为……从前,就原主那人嫌狗厌的性子,竟然还真的有人是真心待她好?

她是真的吃惊了!

她以为原主很不招待见,毕竟就算她如今和四房处得关系很不错,但那也不是因为原主,而是她自己做的一些事情起到了冰释前嫌的洗白效果。

……

房间在二楼,沈运河没急着进门,挨着墙根,冷冰冰地看着沈依雯,叫沈依雯莫名地有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个劳改犯,而沈三叔犹如盯梢的狱卒。

她不禁捂了下脑门,“那个,三叔……”

“进去!”

撵狗似的,照样阴沉,甚至那态度还带着几分嫌弃,活像多不待见沈依雯似的。

沈依雯:“……”

成隽说她三哥没坏心,可就她三叔这表现,刨除了成隽,这谁能看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