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后院, 李靥斜倚着廊柱折扇轻摇,一副浪**公子样,压低声线拦住了丫鬟小莲的去路。
“小娘子, 有没有时间跟我单独聊聊?”
见拦住自己的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郎君, 小莲脸一红,低下头绕过他,脚步匆匆。
“哎哎哎,别走啊。”见她不理自己,李靥赶紧两步追过去, “你别害怕, 我不是坏人。”
“啐!浪**子!”
被啐了一口的李靥眨眨眼, 低头看看自己装扮, 恍然大悟:“怪我怪我,我没说清楚。”
她拍拍自己的胸大肌,凑到小莲身旁, “咱俩是一样的。”
小莲疑惑, 看这自来熟的小郎君凑过来的侧脸, 睫毛浓密, 鼻子挺翘,嘴唇红润,一副小女子姿态,可是耳垂白嫩光滑,没有耳洞, 必然不是女子。
她愣了半天,想起听大娘子讲过最近京城男风盛行, 有钱人家都养娈童,刚刚见那个京城来的高官对这人照顾有加, 想来是他府上养的,可惜这副好容貌,居然就这样做了别人的玩物,比她个丫鬟还不如。
她这么想着,不禁心生怜悯,语气也放柔了:“你、你莫要离太近,想与我聊啥?”
李靥以为她明白了自己是个女的,神秘地拿折扇掩住嘴:“别声张,我想打听打听关于你家老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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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前厅,尚辰正听王文博的女婿马玉川在讲秦氏的后事当如何处理,李靥打听完事情兴冲冲跑来,进屋的时候脚下没留意,被门槛绊了一下。
“当心!”尚辰眼疾手快地扶住踉踉跄跄差点趴到地上的小姑娘。关心道,“有没有扭到脚?”
李靥一头撞进他怀里,双手扶着他手臂,晃了晃脚腕,摇头:“就是吓一跳。”
“冒冒失失。”他宠溺地敲她额头,“走路要看路。”
“我方才打听到了一件事……”她把他拉到一边去讲悄悄话。
除了知道李靥身份的林松,府衙众人皆是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眼睛却没闲着,看这个娘娘腔的小郎君拉着尚寺卿的手又攀上他肩膀,红润润的小嘴一张一合,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尚寺卿居然还顺势揽住了那盈盈一握的小细腰……
不愧是东京城来的高级官员,养个娈童都比西京明目张胆些。
尚辰弯着腰,听她在耳边说完,好看的侧脸嘴角微弯:“还有些事情要谈,你在一旁等我。”
李靥点点头,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旁边有人要给她上茶,她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跟尚寺卿喝一杯就成。”
说着拿过尚辰那杯茶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抹抹嘴,捧着脸看自家夫君一脸认真地谈事情。
这几年忙孩子忙的团团转,很久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他了,清冷俊朗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
大家也看的很带劲,啧啧啧,用一个杯子喝水,这小郎君还真是不避嫌啊。
“依在下内人之意,还是希望岳母早日入土为安。”马玉川面带疲色,“冒昧问一句,尚寺卿可有怀疑对象?”
尚辰眼底精光闪过:“怀疑对象?不是黑衣人?”
“对对对,是黑衣人,你看我这都累迷糊了!”
“马郎君这几天忙前忙后照顾王府尹,确实劳累。”林松道,“既然尚寺卿派了大理寺的官差帮忙照应,马郎君不妨回家休息休息,毕竟过几天王夫人下葬,还有葬礼一例事宜需要操持。”
“明日内兄王胜应该就能回来了,他才是家中主事之人。”
马玉川站起来对着尚辰做了个揖,“如此在下先回家换身衣服,岳父大人就劳烦尚寺卿了。”
尚辰点点头:“案件若是有进展,我会派人去府上通知。”
“多谢尚寺卿,在下先行告退。”马玉川又行了一礼告辞,路过李靥身边的时候好奇地看了几眼,也冲她拱拱手,带着家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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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过府衙的人,衙门酉正便放衙,王文博几乎每天都是准时离开,可据王家的人说,他回家的时间一般都在二更。”李靥挽着自家夫君的胳膊走在街上,“从酉正到亥时末,中间有两个半时辰呢。“
“靥儿觉得有问题?”
“是啊,你想秦氏死的时候只穿了肚兜,而且死的毫无防备,这就很像是亲近的人做的。”
她说着自己的判断,“而王文博呢,早出晚归,睡在书房,除了每月跟女儿女婿一起吃顿团圆饭之外,夫妻几乎碰不到面,说一句感情不和都不为过。”
“确实,王文博与秦氏多年夫妻,又无妾室,便是再勤于工作,也不该疏远到如此地步。”
“所以我认为其中肯定有隐情,就去问了秦氏的丫鬟小莲。”
李靥仰着小脸,一脸邀功的表情,“小莲告诉我,王文博每晚都会去一家叫做文如酒家的小酒馆喝酒,酒馆的老板娘是个三十来岁的美人,叫做张如云。”
根据小莲的叙述,秦氏的娘家是远近闻名的富商,王文博早年是个穷书生,能读书读到考取功名全靠秦氏娘家的资助,后来的步步高升也跟秦氏上上下下的打点有关系,所以夫妻二人之间很微妙,秦氏有些看低王文博,王文博近些年也有意疏远秦家的人。
李靥在小莲那里问来了酒馆的位置,心里想着会不会是那天王文博喝醉了,回家之后跟秦氏因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错手杀了她?或者说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原因,跟旁人一起合谋演了一出黑衣人杀人的戏码?
听完她的分析,尚辰沉吟一下:“合谋有可能,不过秦氏不是王文博杀的。”
“为何?”
“秦氏是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窒息而亡,手肘与膝盖处的擦伤,还有额头的淤痕,显示当时秦氏应该是在慌乱间摔倒,正面着地,是趴在地上被凶手骑在身后勒住了脖子。”
尚辰道,“但她的尸体腰间跟背部都没有太多压迫痕迹,只肩膀处有淤伤,王文博的个子不高,身材偏胖,若是从后面勒住秦氏脖子用力,势必会坐在她身上,而人死后血脉不通,以他的重量,应当会在秦氏腰背处留下大片青紫淤痕才对。”
“这样啊。”李靥想了想,自己又比划,“秦氏的腰不算细,王文博的腿短还粗,如果跨在秦氏身上,从背后勒住脖子……”
见小姑娘那么认真,尚辰忍不住凑到她耳边轻声:“靥儿想想昨晚,你跨在我身上时是何种样子?我跪在靥儿身上时又是何种样子?”
“……!”李靥被他一句话臊得满脸通红,“老不正经!”
尚寺卿不乐意了:“不正经便不正经,为何要加个老字。”
两个人一路聊着,终于找到了小莲说的文如酒家,店面不大,里面有两个伙计忙着招呼,柜台后面站了个三十左右风姿绰约的女子,应该就是老板娘张如云了。
两个人坐下点了些饭菜,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尚辰又点了一壶茶,说要找老板娘过来聊几句。
“客人,您是刚来西京吧?”酒馆伙计皮笑肉不笑,“我们老板娘可不是随便就能聊几句的人,您二位要是想找乐子,出门左转迎春楼,那里的姑娘随便聊。”
尚辰也不生气,拿出一锭银子给他:“老板娘为何聊不得?”
“看您也算是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不听劝呢?”伙计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揣进怀里,“您说,这西京最大的地方是哪里?”
“河南府衙。”
“河南府衙最大的官是谁?”
“自然是河南府尹。”
伙计满意的点点头:“对嘛,河南府尹每晚都在这里呆到打烊,我们老板娘的话只跟他聊,懂吗?”
“可据我所知,河南府尹起码四晚没来过了。”
伙计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他家夫人死了,等葬礼结束,就能名正言顺娶我们老板娘——你是何人?打听这个干啥?”
尚辰与李靥对视一眼,掏出腰牌:“我乃东京城大理寺寺卿,想找你们老板娘聊聊王文博夫人秦氏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