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苒睡得不踏实,做了噩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被遗弃在冰天雪地,荒郊野岭的那天。

冬天的寒风冷冽刺骨,她冻得浑身青紫,腿像是被人活生生绞断了一样痛,一开始痛,后来就麻木了,无知无觉。

天色在她的视野中一寸寸地暗下去,直到黑得完全看不见东西。

有东西在啃噬她的身体。

她动弹不得,突然看见手电筒的灯划开夜幕。

猛地睁眼,却见顾亦宸正龇牙咧嘴,阴沉沉地瞪着她——

然后她吓醒了。

睁开眼,脑子有几秒短暂的空白。

揉了揉泛酸的后脖颈,她撑着身体从被窝里钻出来,环顾四周,看清楚这是在江月湾属于她自己的房间里。

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梦啊。

她看着对面的墙发呆,大脑一点点恢复清醒,不由得将那个冷漠的、近乎冷血的顾亦宸,跟当年在西北哈滨火车站遇见的少年对比。

那个人真的是顾亦宸吗?

那样善良的同时,又那样歹毒。

那样温暖的同时,却又冷血得可怕。

可是除了他,又会是谁呢?

下午在福利院,她问陆司桁,“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陆司桁听了她的话后,眼中好像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他反问:“你记起来了?”

林清苒微怔。

难道她五岁那年在火车站遇见的人,真的是他?

陆司桁看着她,又说道:“七年前,你在美国纽约中央火车站附近,拉过我一把。”

“我们一起去吃过饭,我还说过要回请你吃饭,可惜后来你再也没有出现了,是那天之后,你就回国了吗?”

这番话信息量很大。

林清苒嘴角抽了抽。

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什么七年前?什么美国纽约火车站?

她怀疑,“陆司桁,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陆司桁:“……”

“那你刚才说小时候……”

林清苒想问,十几年前,在哈滨火车站,他是不是救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可是她看过陆司桁的手臂,上面一丝纹身都没有。

不仅没有纹身,连纹身洗掉后的痕迹也没有。

可她分明记得,当年那个少年手臂上那半只蝴蝶的纹身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陆司桁不可能是把她从人贩子手中救下的那个人。

她神色黯了下去,说;“没什么,我也认错人了。”

林清苒将自己从思绪中收回来,眼神一点点恢复清明。

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凌晨一点多。

她睡意全无,拿出手机点进跟白诗芮的聊天对话框,拍了拍她的头像。

白诗芮正在酒吧里,听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

【林清苒拍了拍我并变成了猪头。】

白诗芮笑了一声,一通电话打过去。

“怎么了?大晚上的,还不睡啊?”

“做噩梦了。”林清苒说。

“梦见什么了?梦见跟陆司桁做了?”白诗芮像是完全忽略了“噩”字,只听到了“梦”字。

“我是做噩梦了,不是做春梦了!”林清苒大声纠正。

下一秒,意识到此时正是夜深人静,陆司桁还在对门睡觉,默默看了一眼门缝的位置,放低了声音,“你在哪?你那边挺吵的,听声音好像是在酒吧?我去找你。”

白诗芮迅速地给她发了个定位,“来吧,小猪,我等你。”

“什么小猪?”

白诗芮笑了一下,“呵,没什么,说你可爱呢。”

林清苒皱了皱眉头,“来了。”

她穿好衣服,火速去了酒吧。

酒吧里面跟外面好像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乍然进去,只觉得耳边霎时变得热闹纷繁。

歌声、欢呼声、谈笑声,迎面而来。

林清苒很快就眼尖地看见了白诗芮等一行人。

白诗芮招手,“苒苒!”

林清苒走了过去,一行人她都认识,纷纷打了招呼。

“跟我说说,做什么梦了?把你吓得都睡不着了?”白诗芮深知她的酒量,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饮料。

“梦到跟顾亦宸结婚了。”

白诗芮愕然。

“那确实……怪恐怖的。”

“结婚又离婚了。”林清苒缓了缓,继续道,“他跟夏姝当着我的面上床,被我看见了,我跟他吵了一架,他打断了我的腿,把我扔了出去,让我躺在地上绝望地等死……”

白诗芮看着林清苒说话间泛白的神色,皱眉,“瞧你这脸色,搞得好像真的一样。”

林清苒苦笑。

就是真的啊。

白诗芮端着饮料递到她嘴边,“来,先喝点东西。”

林清苒推开,“不,我要喝酒。”

说完,拿起桌上的酒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诗芮连忙摁住她,“就你这酒量,还是别喝算了。”

林清苒皱眉,“我来酒吧喝饮料算怎么回事?”

她不管不顾地撇开白诗芮的手,“让我喝。”

白诗芮:“……”

很快,林清苒就顶不住了,半边脑袋都歪在了白诗芮身上。

“芮芮,我头疼~”

白诗芮:“……”

她搓了搓林清苒通红的脸蛋,“不舒服吗?”

林清苒嘴巴动了动,“嗯,不舒服。”

白诗芮问:“要送你回家吗?”

林清苒:“不回。”

白诗芮眨了一下眼睛,带了点戏谑的口吻道:“那让陆司桁来接你呢?你回还是不回?”

林清苒动作一顿,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白诗芮捂着嘴笑,“你想让谁来接你?”

林清苒磕磕绊绊地说:“陆……陆司桁。”

白诗芮“啧啧”两声,“就这?还说跟陆司桁是清白的呢?我看你俩肯定有点什么……”

林清苒再一次拿起酒瓶,仰头就是一大口。

“别喝了,再喝到时候要吐你家陆司桁一身了。”

林清苒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皱着眉头打了个嗝,将酒瓶放下了。

白诗芮从林清苒的包里翻出手机,点进通讯录。

“快点。”林清苒噘着嘴巴在一旁嚷嚷。

白诗芮瞥她一眼,“快点什么?”

“快点让……”林清苒歪歪倒倒的,“快点让陆司桁来接我。”

白诗芮气笑了,“你还急起来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陆司桁的联系方式,直接点进去,拨出去。

“陆司桁,苒苒喝多了,你来接一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