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误会了,墨竹箫低声解释:“沈小姐放心,在下平时很忙,今天只不过是凑巧。”

“凑巧?”沈云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我哥大婚那日呢?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院子里?还有,那晚你为何会知道宋清妩和苏子烨在苟合?这些冒犯也是巧合吗?墨将军,不是我不信你,是你的话并不足以让我信服!”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就连声音已经消失了,他的耳边仿佛也还能听到了回声。

“在下……”他还想解释。

“墨将军。”沈云枝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墨竹箫抿着唇,正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该怎么挽回局面时,就听她继续说:“我已经告诉过太子了,我不会嫁给他,我是和你有婚约的,也不是朝秦暮楚的女人,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只要我们的婚约还在,我就一天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这点道德底线我沈云枝还是有的。”

她说完后,墨竹箫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只是晦涩着声音问:“嫁给我,你开心吗?”

他问的是“你开心吗?”,而不是“你愿意吗?”

沈云枝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诚实道:“我既已点头,就说明我愿意嫁给你,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会毁约,你放心吧。”

墨竹箫扯了扯唇,眼底没有丝毫笑意,他深深的看了沈云枝一眼,刚才那点旖旎的心思全无了,有的只是说不出的苦涩。

“若是沈小姐有心悦或爱慕之人,大可向在下提起,在下可以退婚。”

沈云枝错愕,这叫什么话?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

她脑海里那个想法又出现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墨竹箫没有理会她的试探,继续道:“如果沈小姐是担心你的声誉,在下可以承担一切,这一点,沈小姐大可以放心。”

沈云枝皱着眉,她不明白墨竹箫为什么会执着于退婚这件事,还说得这么……正经,明明上辈子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一直拼命要退婚的人一直都是他,为何这辈子却反过来了?

且他若是有退婚的想法,为何又亲自过来下聘呢?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在她的脑子里发散,她只得先把这些问题放在一边,解决当下的问题。

重生后,她就没有和墨竹箫提出退婚的打算,所以,墨竹箫这么说,她也不会答应,除非墨竹箫亲口说,他不想和她成婚。

“墨将军想多了。”她淡声说,“我与你的婚约是双方父母定下的,虽然你的父母已经离世了,但我父母还健在,他们会遵守老一辈的承诺,且我没有什么心悦之人,你莫要说这些话来构陷我,若是叫别人知道,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这么说完后,墨竹箫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反驳。

“但,”沈云枝话锋一转,“若墨将军方才说的想退婚,是你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真心实意的不想娶我,大可以告诉我,退婚之事,我会向家父家母解释清楚,不会让你为难。”

若是这辈子墨竹箫不想娶她了,她也不能强行嫁给他,若是他不愿,报恩的事,她再另想办法就是了。

墨竹箫没想到她会反过来这般说,思索片刻后,缓缓道:“在下并非想与沈小姐退婚,只是在下配不上沈小姐,若是当下有更适合沈小姐的,但有我阻挡在前,岂不是破坏了一对有情人?这般,便是在下的罪过了。”

沈云枝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方才自己已经解释过了,自己何时有什么有情人了?难道就因为太子的那番话,他便以为太子和自己两情相悦了吗?这未免也太无厘头了。

“你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家兄比你大上两岁,官阶都没有你高,你何来配不上?”

她说的并非假话,墨竹箫才二十岁整,已经是四品中郎将,兄长沈云礼如今已经二十二了,阶品也在墨竹箫之下。

不过想想也是,墨家人丁单薄,他若不在战场上豁出半条命,如何将墨家的忠义传承下去?

沈云枝继续说:“墨将军不必妄自菲薄,京城之中,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又能有多少?如今你才二十岁,假以时日,你必定是高位之人,受万人尊崇和敬仰的将军。”

闻言,墨竹箫自言自语的呢喃道:“那万人之中,也包括你吗?”

“什么?”沈云枝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墨竹箫抬脚,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沈云枝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一下意识握紧方才已经放松了的匕首。

他走到她跟前,整个人的影子将她笼罩住,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只离她半步之遥,他便没有再上前,而是将手伸出来,手心赫然放着半块玉佩。

“这是?”沈云枝不懂。

“这只玉佩是父亲战死的时候给我留的,算是我的最重要的东西,我将它掰成了两块,一块给了我妹妹,一块交给你。”

沈云枝顿时肃穆起来,觉得这个太过贵重,有些不敢接。

他见她迟迟不伸手,便放在了床沿,“你若是接了,便放在你身边保存,若是不接,就当你替我保管,来日我再来娶。”

沈云枝的眼睛眨了眨,“来日是何日?”

墨竹箫没有回答,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似有千言万语,但很快便收回了。

“沈小姐,在下先行离开,日后不会在深夜出现。”

说完,他便离开了。

沈云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懊恼,自己似乎不应该对恩人这么凶的。

余光看到床沿的玉佩,注视片刻后,还是将那半块玉佩收下了。

这大概才是哥哥口中的“定情信物”吧?上次墨竹箫给她的手镯,是家传的。

——

墨竹箫熟练地从房梁上跳出了围墙,然后上了马车。

他刚坐上去,随从左翼就迫不及待地问:“主子,沈小姐可高兴?”

墨竹箫的眸色沉沉的,“没有,她生气了。”

方才沈云枝的神情,应该是生气了吧?似乎是因为他提起了退婚,她才那么生气。

所以,她并不想退婚么?

“啊?”左翼愣了,“您刚才进去的时候,没有跟沈小姐解释,说您特意去保护她了吗?”

主子今天下了早朝就一直等在宫门外,一整天没吃东西,一直等到沈小姐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又偷偷地护送着她到家。

知道太子骑马追上去,主子也不敢懈怠,赶紧找个暗处藏起来,随时观察两人的动静,生怕太子把沈小姐给伤了。

都做到这样了,哪个姑娘听了都会开心,或者是感动吧?沈小姐为什么生气?左翼想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思这么难猜吗?

墨竹箫压根没说起自己是去保护她的,她以为自己是去偷听的。

想起方才沈云枝的神情,墨竹箫难得多了几句嘴:“也说不上是生气,她不喜欢我偷听她和别人说话,也不喜欢我偷偷进她房间。”

“啊?”

左翼又是一个没想到,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主子,这不是什么大事,姑娘家都这样,别说是姑娘家,就是咱们大老爷们,也不喜欢别人偷听和监视,沈小姐心里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墨竹箫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没有监视大老爷们的习惯。”

左翼:“……”

“我不是那个意思,属下这不是打个比方嘛,主子你不用这么……较真。”

墨竹箫没搭话,左翼却闲不下来,追问墨竹箫和沈云枝又说了什么。

不过墨竹箫话少,不管左翼怎么问,他都没有说,像个敲不开的木鱼一样。

左翼见墨竹箫没被说动,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又管不住嘴地开口:“主子,属下觉得您还是去学一学怎么说话吧,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呢?说不定沈小姐也喜欢,你的武功已经盖世了,若是您能将嘴皮上的功夫也练得炉火纯青,说不定沈小姐会更喜欢你呢。”

墨竹箫睨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狐疑,“真的?”

左翼一听他听劝,立刻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主子,我虽然没有成婚,但这些年我接触的女子也不少,她们都有共同点,便是喜欢听好听的话,甜言蜜语会让她们笑得很开心。”

“说起来,沈小姐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很美?”

说着说着,他就偏离了主题。

墨竹箫嫌弃地踢了一下左翼的屁股,“你若是不会说话,可以闭上嘴巴。”

被踢了一脚的左翼嘿嘿地笑了两声,“将军,属下是为您高兴,您惦记沈小姐这么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娶到她了,若是被老将军和夫人知道,心里可能会很欣慰的。”

毕竟墨竹箫的父母,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听到他提起已经亡故的父母,墨竹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两张几乎快要模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