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嘛，做包子就要费功夫的，和面调馅，上蒸笼蒸熟……那热气腾腾的包子，一看就是才出笼。董月荷又要赶着去买菜，怎么可能来得及吃？袁媛不依，弯腰去拿董月荷手里的菜，“我帮你放好，我们一起吃。”

到底年轻动作敏捷，被她轻轻松松的，拿过了东西。

董月荷拗不过她，袁媛拎着菜进厨房，边走边问：“老师，一大早买那么多菜干嘛啊？家里要来客人吗？”

董月荷说：“不来客人，我们娘儿俩不能吃好点？”

袁媛没有留意到，董月荷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们不是进城嘛。”

“进城了，辛苦了，更应该吃好一点啊。”董月荷说，“今晚回来，我们加菜！”

袁媛更惊讶了，她知道平时董月荷对自己是很俭省的，饭菜都是简简单单的就好。而江胄也是遗传了她的习惯，生活简单到毫无要求的地步。这大鱼大肉，画风不对啊？

董月荷见她半天不动，还以为她会高兴的，不禁一顿：“怎么，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不。不是。我都可以的，不挑食。”袁媛说，“不过就是觉得太破费了。平时老师很俭省的。”

董月荷说：“俭省也不能吝啬，今天可是大日子。我们吃好一点。成了的话就当庆祝，不成的话就吃一顿好的出气。”

袁媛没忍住，笑出了声。

于是安置好了小菜，俩人一起吃包子。董月荷做的包子非常好吃，袁媛一口气吃了三个，肚子都撑圆了。

……

有了照片就好办了，一路坐公交直奔县教育局。

途中转了三趟公交车，路况很差，人也杂，俩人都出了一身油汗，足足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才到了地方。这时候俩人都衣服皱了，头发乱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抬头看着那栋石米外墙的楼房，视线滑过“宁县教育局”字样的不锈钢牌牌，董月荷难掩激动，抬脚就要往里走，袁媛忙叫住她：“等一下！”

她变戏法般拿出一把梳子，给董月荷梳好了凌乱的齐耳短发，又递给董月荷一包得宝餐巾纸，“老师，擦擦。”

“这是……”董月荷接过了东西，还有点不明白。袁媛打开一个梳妆镜，说，“第一印象很重要。”

董月荷现在基本上对她是言听计从的，依言擦干净了头脸，擦了擦眼镜，还整理好了身上的衬衫。这边袁媛也整理好了自己，俩人并肩走进教育局。

袁媛直奔人事科，里面果然坐着几个人，正在整理表格资料。袁媛说：“请问，报考中心小学老师，是不是在这里报名？”

一个办事员模样的女人头也不抬道：“填表，交资料。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有实习吗？”

袁媛推了推董月荷，董月荷上前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请问报名表在哪儿呢？”

那大姐这才抬起头，惊讶道：“什么，你来报考？你多大岁数啦？”

董月荷原本挺沉静的，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自卑了，眼神肉眼可见的畏缩起来：“我……四十了。”

“哎哟，四十，都快要退休啦。还来考公办老师？大姐，不是我说你，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办事员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了。笑声中，董月荷越发犹豫了，才向后退了一步，袁媛顶上前去，拦住了她的退路。

早就从吴校长他们出现的时候，袁媛就知道了代课教师和正式教师之间的区别，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而董月荷这种不争不抢，只求教学质量的性子，又注定是被欺负的。

如果说吴校长他们只是明目张胆的看不起，那这个办事员的笑就更加可恶。

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董月荷在痴心妄想？

这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

如果是从前，袁媛没准也跟董月荷那样了。不过她都已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神经变得强大了很多，到了唾面自干的地步。相反，她下定决心要争气，对面越当她们是笑话，她越要考上教师编制！

她沉稳地开口道：“同志，我们来之前看过文件了的，这次招考年龄限制在五十岁以下。我婆婆拥有中专学历，年纪也没有超过五十岁，完全符合规定。”

办事员的笑容减淡了，一脸不以为然，“我好心劝你而已。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代课老师吧？大姐，我好心劝你一句，代课老师能够考上编的，一百个都出不了一个！”

董月荷说：“一百个出不了一个，那么五百个总能出一个吧？”

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她走上前去，轻轻拿起了表格。

“但凡有一线可能，那就是有可能的。我是年纪大了，我是代课了几十年。可我的教学经验和水平，不会比任何人差。而且，会比很多人好。”

董月荷和声细语的，话语中充满力量，就连站一旁的袁媛，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董月荷身上传到自己身上这边来。办事员无话可说，撇了撇嘴，让董月荷拿走了表格。

董月荷轻声道：“谢谢……请问，在哪边填表？”

办事员说：“这儿是办公室，没地方让你填。你自己出去找个地方填好了，回来交吧！我们下午五点钟下班。今天最后一天报名，过时不候！”

董月荷说：“知道了。”

拿着表格，师生俩走出了教育局。烈日当空，晒得俩人眯了眼睛，董月荷说：“你饿了吧？先找个地方吃饭？你们年轻人，是不是喜欢去冰室？”

袁媛说：“我无所谓，看老师。”

灵光一闪，道：“对了，有个好地方可以去。又可以吃好点，又安静可以填表。”

她把董月荷带去了华侨大厦的咖啡厅。

董月荷在雅座里一坐下，紧张地东张西望：“这地方吃饭会很贵吧？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好了，多多乐冰室就挺好的。”

袁媛却已经打死狗讲价，先点好菜了。她交给服务生说：“待会儿再上菜，把茶斟上就好。”

服务生离开了，袁媛给董月荷斟茶，让董月荷安心填表。表格上面的信息也不复杂，很快填好了，取出照片沾上。董月荷看着报名表，端详了半晌，眸光闪动，情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