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后期，电话是个稀罕物。还有著名的南粤笑匠专门编了个小品《借电话》上台演出，一炮而红，笑爆不少人的肚子。袁媛是后来在网上考古的时候看的那小品，当时乐得哈哈大笑。

“大姐，你这家里是准备干什么，需要用电话啊？电话安装费可是一大笔钱呢。”游小舅一边说，一边试探地看着袁媛。袁媛说：“反正我需要就是了。对了，我要直拨电话。而且，要能打长途的那种！”

游小舅越发震惊，神情越发严峻，刷刷记好了，说：“这一笔帐比较贵，既然你有用，那我会尽力的。”

袁媛说：“那明天可以开工吗？我家在小吃街冰洁牌坊后面第一家，门牌号码是2号。”

游小舅说：“好。”

他起身走开，大声吆喝：“几位师傅，要做工么？要做就过来……”

师傅们应声跟着他去了。

袁媛也还有别的事在身上，也走了。没有走两步，身后电话铃响，看店小弟大声喊：“袁媛姐！你的电话！！”

原来是廖队长回过来的电话，他对袁媛说：“你说的事情，我给你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八点钟，镇上的财神饭店，6号房。”

袁媛点点头，说：“好。记得，我买单。”

廖队长笑道：“什么话，叫吃饭还要女人买单，我是那样的王八蛋么！”

……

到了晚上，袁媛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江胄给她买的连衣裙，从商城里换了一套化妆品出来，画了淡妆，用卷发棒给自己卷了个发型。

财神酒家是江屯镇上最好的酒家，模仿着省城里的土豪金风格装修，水晶吊灯光芒金灿灿的，透过落地玻璃窗射出来，在黯淡的小镇上仿佛海市蜃楼般的存在。袁媛一走进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两三个人。

皮龙看到她，笑道：“靓女，又见面了！”

袁媛也是笑了一笑，在末座坐下，“上次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廖队长道：“我跟他解释了。”

皮龙也道：“都是各自干活罢了，明白的。老何那人跟我算是中学同学，他人就那样，刻薄小气。我欠他个人情，昨天正好还上。以后也见不着他了，我更加没必要为难你了。”

果然，自己没有看错，这是个能交朋友的。袁媛也不多说，举起酒杯笑道：“龙哥真是爽快人，我也不多说了，都在酒里，来，走一个！”

一杯下去之后，气氛炒热了。

皮龙也话开始多：“我，我今天还有个朋友要来。想要认识一下靓女。不介意吧？”

一个花白胡子带着墨镜，身材修长好看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袁媛一愣。

皮龙和廖队长一块站起来：“林监制，等你好久啦。”

那人把墨镜拿下，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脸，袁媛不禁脱口而出：“林汉亮，你的少白头，比以前更厉害了啊！！”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林汉亮笑眯眯地说：“袁媛，原来他们口中的商业新秀，是你？”

袁媛眨眨眼睛：“啊？”

廖队长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这么说，拉不到他们来。”

这事儿有古怪，袁媛不动声色，坐下来道：“来来，我们从头聊起？”

林汉亮推辞了廖队长和皮龙的谦让，在袁媛身边坐下，眼底闪过惊艳，“袁媛，你真的是袁媛！女大十八变，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袁媛乐得哈哈笑：“师兄，你才真的是，我不认得你了！”

林汉亮满脸怀念：“我也离开内地好多年了，现在改革开放，我才有机会回来工作！没想到这么巧，一回来就遇到你。”

袁媛说：“你这是……？”

她不卑不亢，倒出乎林汉亮意料之外。从回来之后，他已经接触了不少刻意讨好他的人，还不乏故意投怀送抱的。袁媛这反应，独一份儿。

他敛了敛神色，倒是正经了许多：“长话短说，我现在在香江的娱乐公司工作。这次回来，是带着一些影视项目过来的，想要找一块经济实惠合用的取景地。这位廖队长很热心，说可以介绍附近几条村子的能干人给我认识，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你。哈！”

袁媛嘴上谦虚着，“哪里。那，商业新秀又是怎么回事？”

“你单枪匹马，让华侨团买你的东西。短短两个月爆发成万元户。那还不叫商业新秀？袁媛，你名气可大呢，可别谦虚啊。”

虽然廖队长手里的高帽一顶接着一顶带过来，可袁媛深深知道，无事献殷勤，总有麻烦。她只吃饭喝酒，不再提工作的事。

散了宴席，朋友也算是交下了。

袁媛独自离开了财神酒楼，林汉亮跟了上来：“袁媛，我送你。”

袁媛没拒绝。

两个人并排在街上走，林汉亮说：“没想到，回到大陆，就遇到了你。你比中学时候好看多了……叔叔还好吗？”

袁媛闭了闭眼睛，说：“死了，车祸。”

林汉亮打了个突兀，讪讪道：“对不起……”

摆了摆手，袁媛道：“没事，已经走了一年多……我早就缓过来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很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林汉亮说：“是的。”

他顿了一顿，说：“袁媛，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我在这边缺人手得很。刚才听皮龙说，你的英文特别流利，从前你就是个小学霸。我们这需要你这样的人手。”

袁媛问；“那，是正式入职吗？”

林汉亮轻轻摇头：“不是。”

“那就是临时工咯。”

林汉亮不吭声了，袁媛就笑了，“我就知道这样。香江人进了内地，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临时雇佣，事后走人，物美价廉的。”

林汉亮急忙道：“不是的，袁媛。我们很人道主义！”

袁媛摇了摇头：“算了，我再考虑一下！”

林汉亮还想要说什么，已经到了巷子口，袁媛说：“好了，送到这儿就行啦。我回去了。”

她竟一副疏离的模样，跟这些日子里接触到的、刻意讨好的莺莺燕燕截然不同，把男人给整不会了。一直到袁媛走了好久，林汉亮才恢复正常，离开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