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话一个钉子,原本鸦雀无声的台下,又掀起了小小耸动。江二娣低下头,飞快地捂住青肿的脸颊,好像还在痛。大家看着江二娣,慢慢地意识到袁媛说话的严重性,也笑不出来了。

江胄自己也都惊呆了,盯着袁媛,喉结微微滚了滚,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后来是江入海走了出来打圆场的:“袁媛说得好。都是英雄,为了国家安全出了力气的,我们不能那样丧良心,说坏话,打英雄的家人,寒了英雄的心!袁媛,你别怕,这事儿,我代表全体村委干部,都站你!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说着,他带头鼓掌起来。

声音稀稀疏疏的,再到密密麻麻的,到最后,台下的村民都跟着江入海鼓掌!江二娣夫妇相互搀扶着,狼狈地分开人群跑了。

袁媛觉得有点什么被误会了,但也觉得这样误会挺好的,就加入到鼓掌的序列里。她朝着人群外面看去,看到躲在角落里的江裴伟和他身边那些闲汉们,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了踪影。

袁媛回到家里,还余怒未熄。一屁股坐下来,头上笼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来,没好气地道:“干嘛?!”

“这么凶的吗?”江胄缩回手去,墨眸内却是盈满了笑意。袁媛反倒愣了一下,“是你啊。”

江胄在她对面坐下来,压得行军床嘎吱嘎吱直响:“刚才好威风哈。”

拿不住他是啥意思,反倒脸上渐渐开始发烫,袁媛沉住气:“失礼。”

江胄说:“你闹了这么一下子,以后应该不会有人敢对你嘴贱了。不过你的名声怕也不太好听,在村里做事的话,怕会有麻烦。”

袁媛如坠五里雾中,也就含糊应对:“嗯哼?入海书记不是说,以后可以给我撑腰的么?”

江胄十指交叠,眼眸低垂,盯着自己修长有力、极为好看的指尖:“这话对也不对。”

袁媛眼中顿时缓缓冒起两个问号,支棱起耳朵,听江胄说话:“大家都很忙。如果是你板上钉钉的被欺负了被为难了,自然都会来帮你。可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也不好意思老麻烦别人吧?”

袁媛情不自禁点头:“那当然。”

她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江胄墨眸底下,笑意深深:“明白了吧?”

袁媛说:“说到底,凡事还是要靠自己。贵人帮扶,也就是那么一会儿。”

江胄打了个响指:“孺子可教。”

“江胄,你才比我大几岁啊?轮不到你教我吧?”袁媛争强好胜的一面出来了,她还停留在上辈子四五十岁那心理年龄呢,现在江胄在她眼中,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头兵。江胄在她脑门上打了个爆栗,“才大几岁?我比你大三岁!大你一天也是比你大!”

袁媛躲闪着:“江胄!”

江胄打了她一下爆栗,就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见她眉眼生动的容颜,不由得微微一笑,勾起袁媛下巴,直视她眼睛:“以后不要鲁莽了。”

嘶哑低沉的话语里透着说不清的缱绻温柔,叫人真的难以置信——这煞神猛汉,画风可以巨变如斯。

事实的确如此。

袁媛错愕地瞪大眼睛,过度惊讶让她动弹不得。花瓣般的唇瓣,让江胄突然生出吻下去的冲动。就在那冲动付诸实践之前,他放开了袁媛,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抱紧双臂的袁媛,江胄开始懊恼,自己好像吓到她了。

“江胄。”袁媛也坐得离他远了一点,双手抱住了膝盖,“刚才我在大家面前说的话,是真心的,不是开玩笑。”

男人瞳孔地震。

他低着头,袁媛却没看到,她也低着头,盯着地板上一行搬家的蚂蚁:“就算是假的也好,名义上你是我的男人,我就要护你周全。绝不能让人欺负了你。”

她怎么想怎么说,语速很慢,很真诚。

这些都是心里话,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正人长了嘴巴就是拿来说话的,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难道这点儿道理还不明白吗?

她倒是不知道江胄在笑什么,笑得很舒心的样子,叫她不解地瞪圆了眼眸。江胄笑道:“真巧啊,我和你的想法一模一样。”

袁媛心念一动:“所以刚才你是真打算动手啊?”

“不然呢?”江胄说,“看着你和我妈受欺负?那我还是男人吗?”

袁媛说:“要受处分的呢……”

骤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江胄可不是什么害怕受处分的人。她抬起眼睛,正好和他目光相对,男人眼底波光一片,他在笑,袁媛却是一阵后怕。

……

那天之后,江二娣成了村子里的过街老鼠,着实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几天。

袁媛没有再多理会村子里的是是非非,她在和江胄一起重建家园。上次收到了有关组织的表扬之后,很快就有施工队来帮忙。这些人拖来了水泥灌浆机,成车的钢筋,看把式就是专业的,短短几天功夫,就有了个房子框架出来了。

“比预料中快好多啊。”袁媛笑眯眯的,很有成就感,“先把房子搞得能住人。软装什么的之后慢慢弄。”

就连江胄也直比大拇哥:“你这法子好,先建一个三间的平房,然后等我下次休假回来,再加盖。”

袁媛骄傲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我就不喜欢成天住在公家的地方,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江胄问:“隐私是什么?”

袁媛:“……很难解释,你查词典哈。”

“我要会查词典,早就考大学了。还至于去当那丘八么?”

“当兵也可以很有文化的!不然怎么建设四个现代化?”

“袁媛,你说话那语气真像政治老师。”

俩人正在说笑,江入海走进了院子:“袁媛,村委里来了个找你的电话,赶紧去接电话哈!”

“啊?”袁媛不敢怠慢,拔脚就往外走,“谁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胄在旁边猜测:“会不会是你妈?”

袁媛道:“那不可能。她现在恨死我了,绝对不会找我——而且也不会打电话找我啊,电话费很贵的!”

江入海嘀咕道:“是一个叫文兰的姑娘。”

袁媛一惊:“啊?!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