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出门,面带怒容,直奔下楼的楼梯走去。

王东岳心里一惊,慌慌张张跑进厂长办公室。

“厂长...”

进了门,他紧步走到近前,“厂长!发生啥事了?是不是这小子说了什么得罪你了。”

王东岳作为厂里的销售科科长,维护顶头上司是必然的。

就算是这单生意真做不成,他也不可能因此得罪厂长。

“这小子...”

李德民站起身,看向楼下,“他说我不尊重人,没说两句,出门就走!我怎么不尊重人了?他说我没有好脸色,我平时对人不一直是这样吗?我这叫一视同仁好吧!”

话落。

王东岳差点没气吐血。

李德民平时对手下确实没有好脸色,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不太尊重人。

当然,他这样也不难理解。

他是厂长,位置在这儿摆着呢。

再加上他的臭脾气。

别说余天。

就是别人,平时也鲜有人能难看见他的好脸。

除非是谈了大单,他才会偶尔露出笑容。

“那...”

王东岳见不是什么大事,赶紧措了措辞,“这个事儿,咱们还和他谈不?我说厂长,这机会咱们真不能放过啊!我表弟也是年轻,心高气傲,你多多包容。这样,我现在就去教育教育他,把他弄回来,咱们坐下,心平气和地再好好谈谈怎么样?厂长你想想,袜子要是卖不出去,咱们这资金也没法回笼。下一季度,不知道还有什么新品冲上来了,要是资金不够的话,新品跟不上,咱们这厂子可就...”

危在旦夕几个字,王东岳没说出来。

李德民自然听得懂。

做和事佬并不简单。

王东岳为了促成这件事,必须周旋在两者之间。

李德民为厂子的危机发愁,自然是想谈一谈的。

可一想到余天刚才甩袖子离开,他多多少少都觉得挂不住面子。

“去吧,让他回来,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要是他再甩脸子的话,那就免谈!合作的人有的是,他不是也大概说了自己的方法吗?不行的话,咱们自己派人去外地!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离开这小子还玩不转?”

思索片刻,李德民说了几句硬气话。

最终在利益和面子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吩咐一声,他回坐,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刚才余天进门时,他偷偷观察过两眼。余天身上有一股沉稳劲儿,让他印象深刻。

王东岳匆匆跑出门外。

追下楼时。

余天已经快走到厂子门口了。

余天不是因为赌气出来的。

而是他灵机一动,故意这么做的。

谈生意需要用一些手段。

掌控人的心理,才能获得更大的利润。

他刚才进屋后,有意无意扫视一圈,便发现了李德民的一点儿小癖好。

他准备在这个癖好上做做文章,以谋取到更多的利益。

“表弟!表弟!”

王东岳火急火燎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余天。

“表哥。”

周围有人来回走动,余天配合演戏,“还有事吗?我要回家了,你不用送了。”

“糊涂啊表弟!”

王东岳紧着摇头,汗水布满额头,“你现在走的话,钱不赚了?袜子不卖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厂长的脾气就是不好!你也和我讲过,叫什么来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怎么能说一套做一套呢?你就算不为厂长想,也要为我想想吧?厂子黄了,我怎么办?我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呢!”

“说是说,做是做。”

余天故意表现出一些不屑,“你们厂长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从我进屋到落座,他就没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和他说话,他却在看杂志报刊。表哥你说说,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李德民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微妙。

他既想成功,又不想丢了面子。

这种人是很在乎自己地位和尊严的。

要想稳稳拿捏他,还真不容易。

“回去吧,厂长想再和你谈谈!赶紧谈妥了,咱们好办正事儿!实话告诉你,我和家里都说好要出远门了!这件事儿,你可不能让我掉链子啊!”

去春城包吃包住是一方面。

王东岳还有自己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爱好,他偏爱女色。

在义城,他也没少去花巷。

这次要是能去春城,他自然也想品尝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要是能再勾搭个相好的,更是两全其美。

“走吧。”

余天略微想想,观察了一下王东岳的表情变化,随即转身再次上楼。

进了办公室,王东岳也不出去了。

两人落座,面对李德民,王东岳率先发言。

“厂长,那个...”

他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你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表弟说吧,他都能同意!价格方面我也和他谈过了,五毛钱是底线,绝对不会低的。”

“价钱提到五毛的话可以接受。”

李德民向后靠仰,目光如炬,看向余天,“不过...你叫什么来着?”

“余天。”

“哦,余天,昨天下午开会的时候,老王说,用不上半个月,你就能让我们全部回款。你知道我们厂子里存了多少袜子吗?那数目,可能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少。”

厂里的仓库中,堆积着将近一万双袜子。

除此以外,厂中还有不少原材料,没来得及制作。

话落,王东岳又详细地介绍了情况。

李德民本以为,余天听完数量后,定会大吃一惊。

可没想到。

余天听罢,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这些数目不以为意。

“笑什么?很可笑吗?”

李德民皱着眉头,探身向前,想从余天的表情中捕捉一些信息。

“我笑你们的生意,做得太小了!”

余天喝了一口水,缓缓放下水杯,稳稳坐着,“李厂长,我原以为你们的袜子很多,至少有十几万双呢!却不曾想,还不到一万双,这哪儿够啊?这点儿利润,对我来说,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你...”

李德民有些坐不住了。

将近一万双还嫌少吗?

售价五毛钱的话,已经是将近五千块了。

两千块就能买下一栋小楼。

四千块,光是电视机,都能买上十台。

这五千的款项回来的话,足够他们织袜厂紧跟潮流,继续制作新品。

可在余天的嘴里,却好像是很不起眼的小事一样。

“你不信我?”

余天见李德民和王东岳互相对视,打破沉静。

“这...”

李德民一时不知该说信,还是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

余天目光短暂游离,飘在李德民桌上的杂志上。

杂志的一面,写着赌术大全。

李德民的桌角,还放着两幅崭新的扑克牌。

余天收回目光,继续说,“李厂长,简单!这样吧,咱俩赌一把!你不是不信吗?要是我在半个月内,不能把这些袜子都卖出去的话,那不管卖出多少,钱全归你,我一分利润都不要,就相当于白给你们干半个月。这买卖划算吧?”

“啊?”

李德民一听到赌,眼睛一亮,“那你要是都卖出去了,想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