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人人都读过陈慕武发表在专业期刊上的两篇物理学论文。

也不是人人都关心光究竟是粒子还是波。

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报纸上读到过陈慕武的各种“光辉”事迹。

此时,那个之前询问陈慕武姓名的俱乐部会员,也已经到了陈慕武的面前。

他调整好呼吸,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密斯陀陈,刚刚你是一口气,就从那边游到了这里?”

陈慕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然呢?你不会也认为我会巫术,或者是使用了时间旅行的技术游到了这里吧?”

他的反问,让来者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很显然,对话中的两个人,都听到了刚刚围观群众们的大呼小叫。

“密斯陀陈,那再请问一下,你是不是剑桥大学的学生?”

这次,陈慕武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错,我在今年的春季学期开始前,在三一学院完成了研究生学籍的注册。”

“太棒了!密斯陀陈,我叫劳伦斯·贝斯特,是冈维尔与凯斯学院的学生,同时也是剑桥大学游泳和水球俱乐部的会长,请问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们俱乐部的一员?”

贝斯特热情地向陈慕武发出了邀请。

冈维尔与凯斯学院,陈慕武记忆中这所学院里出过的最有名的一位校友,是坐在轮椅上打字的斯蒂芬·霍金。

不过霍金也是三一学院的学生,等他博士毕业之后,才到了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工作。

按理说,冈维尔与凯斯学院和三一学院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如果隔壁的学院来了个新人,贝斯特应该很快发现才对。

可这四月份开学的春季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贝斯特才刚刚知道,原来三一学院里来了一个牛人。

也不怪他这么后知后觉,实在是因为陈慕武是在四月份入的学,所以没办法选课。

从入学开始,他每天就一直待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只有到了吃饭时间,才会偶尔跟着卡皮察去三一学院的礼堂,穿着院袍参加规矩复杂无比,食物又极其难吃的学院晚宴。

多数时间,他都是去找叶公超,或者在实验室周围的小饭馆里解决。

而陈慕武的第三篇把通讯地址从上海两路铁路管理局,改到剑桥大学的论文还没公开发表,所以除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教授和同学,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陈慕武已经进入到了三一学院就读。

被贝斯特这么一问,陈慕武也有些一脸懵逼。

为什么要招揽自己加入俱乐部?仅仅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潜泳?

这不是基本操作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慕武很现实:“那个,我想请问一下,这个俱乐部,对我有什么帮助吗?”

贝斯特像一个传销人员一样,推销着自己的俱乐部:“加入到俱乐部,你就可以代表剑桥大学去参加游泳比赛了。下个月初,我们学校将和牛津大学在伦敦举办一场联合运动会,除了最有名的赛艇项目,还有足球、橄榄球、田径和游泳,你只要参与比赛,就能获得获得半蓝荣誉称号,如果战胜了牛津大学,还可以获得蓝色荣誉称号。”

半蓝(half-Blues)和蓝色(Blues),是剑桥大学学生当中,最有地位的荣誉称号之一。

同样,这两种称号也只授予学校内地位最高的运动员。

剩下什么被王室册封为爵士,或者成为皇家学会会员,以及拿到诺贝尔奖等等……

这种荣誉理论上剑桥大学的学生也能拿到,但估计在陈慕武到来之前,也就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中。

当然,剑桥大学中地位最高的学生,应该是可遇不可求的王室成员,四月份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结婚的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他就是剑桥大学的毕业生,还和陈慕武是三一学院的校友。

虽然据传言说,这位王子大人平时不怎么上课,全都是仆人代为签到罢了。

不过现在的剑桥大学,倒是有不少学生像布莱克特那样,胸前佩戴有军队为他们颁发的勋章,这些都是他们曾经投笔从戎,踏上欧洲战场又凯旋归来的英勇证明。

然而和这些获得勋章的极少数学生相比,还有更多的学生长眠于战场沟壑之中,学校生源严重不足,或许这也是老汤姆孙会同意把陈慕武招到学院来的原因之一。

蓝色称号获得者除了会被授予勋章,获得专门的奖学金,以及加入专属剑桥杰出运动员的老鹰俱乐部(Hawks' Club)之外,还可以穿上剑桥专属颜色,“剑桥蓝”色的西装,在校园里招摇过市。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威严无比的教授们,会对每次都是踩点来上课的运动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不起,我并不想加入贵俱乐部,抱歉。”

贝斯特本以为没人会拒绝蓝色称号的**,他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陈慕武,竟会给他一个消极的答案。

陈慕武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上辈子,他虽然参加了校游泳队,但只不过是一个能超过四百自一级运动员线,却永远达不到运动健将线的中庸之辈。

每次代表学校去参加国内的大学生游泳比赛,总会被那些专业级的体育特长生们虐得血流成河。

而且穿越过来之后的半年时间里,虽然保持着晨跑晨练的习惯,但陈慕武又一直都没下过水,疏于练习,不知道现在的水平下降到了哪种程度。

让他现在去参加大学之间的比赛,一旦取得了较差的成绩,自己丢脸事小,让国家丢脸事大。

倘若真像之前的比赛那样,被大神们落得看不到水花儿,估计现场一定会响起一大片嘘声,“东亚病夫”这种刺耳的称呼也会萦绕他耳边。

自己只需要在物理学上高歌猛进就可以了,没必要在游泳上马失前蹄,败走麦城。

然而,陈慕武不知道的是,他这次的计算失误了。

……

拒绝了贝斯特之后,陈慕武在康河中找了个人少的区域,酣畅淋漓地游了几个来回。

再次浸入到水中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十分畅快,除了没有游泳眼镜保护的眼睛。

没错,泳镜这个东西虽然已经存在,但因为技术问题,这个时期的泳镜基本都是木质镜框加镶玻璃片,既易损坏又易进水。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不会在游泳中使用它。

好在康河河水的天然水质还算干净,其中也没有消毒后留下的残存漂白粉,不会让陈慕武罹患上红眼病。

找了个水草少的地方爬上了岸,小游几十分钟的陈慕武神清气爽。他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时不时地劳逸结合一下,没准对自己的思考能力更有帮助一些。

夕阳西下,陈慕武在康河边留下了长长的影子,伴着他缓缓前行。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来到了七月份。

这一个月来发生的大事有,在小杜城南五尺天支付了一大笔赎金之后,历时近两个月的临城大劫案的人质被全部释放;

大总统黎元洪被直系军阀赶下了台,匆忙逃出北平城;

美国总统哈定离开白宫,开始了一场全国巡回演讲,然而他这次巡回演讲将一去不复返,再也没回来;

英国颁布了《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法案》,宣布将在每年向这两所大学各拨款十万英镑作为教育经费。

这一个月本该发生但却没有发生的事情,只有紫禁城建福宫内的那一场大火。

贝斯特在康河中或是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又陆陆续续地找了陈慕武几次,每次邀请他加入俱乐部,总是会被后者拒绝。

卡皮察和布莱克特终于结束了他们在这个学期末的各种繁忙工作,进入到了暑假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卡皮察在今年夏天从三一学院获得了他的博士学位,彻底告别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布莱克特决定悬崖勒马,不再参与麻将这项让人上瘾的游戏。

而卡皮察却恰恰相反,趁着这个暑假假期时的回国探亲,他打算把这种令人着迷到无法自拔的游戏,带回自己的国家里。

七月号的《自然科学会报》在出版后的第二天,就了被送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