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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期间,忙着拜年走亲戚的陈慕武自然是没有闲工夫,一张一张地读报纸。
他只是从亲戚们天南海北地侃大山中,偶尔才听上两耳朵北方那边传来的新闻。
但陈慕侨发现,自己的三弟偶尔也会哼几句“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那调子不像是评弹,也不像是邵兴戏,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小曲儿。
安安稳稳地过了个年,陈慕武这才在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回到自己的单位两路铁路管理局销假。
到北大讲学的事情,早就登到了报纸上,尤其是最后一场,经过张恨水的润色加工,让陈慕武的形象更加高大。
什么时间旅行,什么诸葛亮是从未来回到了过去,所以才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袁天罡、李淳风和刘伯温等人也是如此。
活跃在乡下民间的一贯道、在理门等等各种邪教的神棍神姑,在读过新闻之后,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坑蒙拐骗的方式,于是他们也开始纷纷宣称自己掌握了时间旅行技术的未来人,是全知全能的先知,又收割了一波韭菜信徒们的香火钱。
科学和迷信结合在一起,也是在现在愚昧的民间社会,才会产生的一种神奇的现象。
大哥跟他说,租界中有些小学校的音乐课中,也已经开始在教学生们演唱天侓《益世报》上新发表的歌曲《兰花草》。
陈慕武上下班途中等电车的时候,就能经常听见有穿着制服的小学生在哼唱这首歌,他心中暗道不好,坏了,这下我真成孤勇者了。
同事们对这位从北大讲学归来,声名鹊起的后辈,不由得更加另眼相看。
倒也不是单纯地想要讨好巴结,不过上前来给他说媒提亲,想和陈慕武攀上亲戚的人,肉眼可见地增多了。
还是那个单位的门房,见陈慕武终于回来上班,于是在第一时间就给他送上来了近些天之内寄到铁路局的写有他的名字的信件和包裹。
他还贴心地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来信,让陈慕武读起来更方便。
给过门房几枚小洋,陈慕武这才一封一封地拆开信读了起来。
他先看到的是邮局给他的两封挂号信回执,收到这个回执,就意味着之前寄出去的挂号信,已经成功投递到了收件人的手中。
陈慕武当初之所以花大价钱寄挂号信,就是为了能确定,自己辛辛苦苦写得两篇论文,能成功寄到两本物理学期刊的编辑部。
接下来的一封,信封上上贴了一枚一便士和一枚一又二分之一便士的乔治五世国王头像邮票,陈慕武以为是英国的《哲学杂志》给他寄来的回执。
可看到信件上的地址,不是伦敦而是剑桥,他就开始有些疑惑了。
难道是自己论文发表之后在欧洲学界引起了轰动,剑桥大学有意招收自己入学?
拆开信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漂亮的花体英文书法字,陈慕武艰难地辨认了许久,才看明白上面的内容,他发现,原来事实和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
信中说,他投稿的论文被《哲学杂志》拒绝发表,虽然没说被拒绝的原因,但陈慕武心中很清楚,多半是因为自己的中国人身份。
他心中早就预料到很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即使是爱因斯坦出面推荐也无济于事。
不过,信里接下来的内容峰回路转,上面虽然论文不会在《哲学杂志》上发表,但靠着J·J·汤姆孙爵士的推荐,英国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正在考虑将论文发表在他们二月份的期刊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慕武倒吸一口凉气,他自然知道J·J·汤姆孙是多么大的一尊佛,而《自然科学会报》,应该是现在全英文世界最权威的一本科学杂志,他当初写论文时,根本就没敢想望这本期刊上投稿,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哲学杂志》。
信的最后,写信人建议他,如果以后再有论文发表,请不要寄给《哲学杂志》,直接寄到皇家学会的《自然哲学会报》就好。
看到信的落款是亚瑟·爱丁顿,陈慕武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封信是从剑桥寄出来的了。
原来爱因斯坦所说的拍电报,并不是拍给《科学杂志》编辑部,而是拍给了他的这位好朋友兼追随者。
在得知论文不但可能会发表在《自然科学会报》,而且还得到了J·J·汤姆孙的推荐,和爱丁顿之间产生了联系,陈慕武觉得爱因斯坦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可以算是他穿越之后,除了家人之外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看来真应该找个时间,把宇宙常数的那个问题提出来,对这位大科学家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陈慕武的信是去年十一月二十日从上海寄出去的,而看爱丁顿的信上的邮戳,则是今年一月九号从剑桥郡寄出,上海本埠的投递邮戳,则是这个月的二十二号。
也就是说,他这次和英国的通信,一来一回在路上就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
一年之中通信四次,纵然他的大脑里有多少天才般的想法,都禁不住这路上耽误的时间。
德国方面则是寄过来了一个大号函件,里面装着他第一篇论文的抽印本,并附函一封,告诉他本篇论文将在一月份的《物理学年鉴》上发表。
看到自己写的论文,终于变成铅字出现在了期刊上,陈慕武悬了几个月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
不管如何,他现在算是靠着一篇会引起巨大争议的论文,在物理学界钉进去了一枚楔子,勉强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在未来,这枚小小的楔子究竟能搅出来多大的窟窿,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