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功底深厚的索末菲,很快就看出了陈慕武理论推导的准确无误,再加上他和爱因斯坦又十分交好,于是索末菲不但在讲座中大肆宣扬这个用带有动量的光量子来解释伽马射线散射和吸收的新理论,还在讲座结束之后,就地找上了观众席上斯坦福大学物理系的实验物理教授珀利·罗斯。
作为一个实验物理学家,罗斯心中始终坚持实验是物理学的根本,其实他不太瞧得起索末菲这种只会研究理论的人。
但他毕竟又是学校花大价钱请来的欧洲教授,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出一些尊重的:“索末菲教授,恭喜你今天在斯坦福的讲学大获成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索末菲开门见山:“罗斯教授,我的直觉告诉我说,《物理学年鉴》上的这篇论文,很可能就是伽马射线散射后会变软的原因。我想您不妨考虑设计实验对这个理论进行一下验证……”
没等这位欧洲的同行说完,罗斯就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抱歉,索末菲教授,我既听了你的演讲,也看到了那篇文章,但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在为一个中国人提出来的荒谬理论设计实验上面。”
说罢,罗斯教授转身离开了会场,把吃了闭门羹的索末菲留在了原地。
……
一月二十日出版的《物理学年鉴》,除了让找到了一个中国知己的康普顿“漫卷诗书喜欲狂”之外,其实在物理学界并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
虽然有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做背书,但由于《物理学年鉴》只管发表不管审核的政策是出了名的,更何况这篇论文的作者还是一个中国人,并且其本职工作也不是专门研究物理,而是一个工程师。
种种减益效果叠加在一起,导致了看到这期杂志的大部分人,都像斯坦福大学的罗斯教授一样,把这篇论文完全当成了一个笑话。
想不到一向以刻板著称的德国人,居然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但是,又过了十天,当二月份的英国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出版之后,物理学界的风向又变了。
《自然科学会报》不但全文刊登了陈慕武论文的英文版,而且紧跟在这篇论文后面的,是一篇记录了根据本论文理论设计并进行实验,得到了初步结果的实验快报。
快报的结论表明,陈慕武论文中的理论,对实验现象做了完全正确的预测!
不仅如此,这篇快报的第一作者是乔治·汤姆孙,他是前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现任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院长约瑟夫·汤姆孙的儿子,目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中工作。
而通讯作者,更是大名鼎鼎的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卢瑟福。
在这个物理学仍然坚持以实验为王的最后几年,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实验结果无疑就如同圣旨一般。
而卢瑟福在快报上的署名,更无异于是在圣旨上加盖上了皇帝的玉玺。
火车、轮船和各国的邮递员仿佛古时候的驿马和驿卒,将皇上的旨意颁布到全球各地。
……
加拿大,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
在半个月之前,物理系主任伊夫教授和他的同事们就收到了一封寄自英国剑桥郡的信,写信之人正是他们曾经的同事、学校物理系曾经的系主任卢瑟福。
卢瑟福在信中告诉麦吉尔大学的同仁们,他们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做的那个有关伽马射线散射和吸收的实验,终于可能要于近期迎来一种能合理解释其实验结果的物理学理论。
他还请他们留意二月份的《自然科学会报》,没准上面就会有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答案。
今天,心心念念的《自然科学会报》终于漂洋过海来到了学校,伊夫、格雷还有其他曾经或多或少参与过伽马射线散射实验的工作人员,早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到读完了这个理论解释,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我原本以为,其中蕴含的理论会有多么复杂,不会是我浅薄的学识所能触及到的,所以便想着把实验做得尽善尽美就心满意足。可谁知道,他只是运用到了经典物理学中的几个定理,就让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了!”
伊夫连忙安慰起一脸遗憾的格雷教授:“约瑟夫,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如果不是这篇论文把爱因斯坦的光量子理论和伽马射线联系到一起,我们谁又能想到这一点呢?
“还不是依旧会把把伽马射线当成电磁波,每天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地求解着麦克斯韦方程组?
“但那个该死的方程组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电磁波的波长不会因为散射而发生变化!
“我提议,不如我们再搭建仪器,重做一遍二十年前的实验,庆祝这一简洁而美妙的理论诞生!”
……
麦吉尔大学物理实验室中的这一幕,只是千千万万个有条件进行实验的实验室的一个缩影。
自从看完本期的《自然科学会报》之后,全球各地的物理学家们不得不对陈慕武论文中提到的理论严肃重视了起来。
他们纷纷搬出伽马射线源或X射线源,或按照论文上给出的实验设计,或自己另外设计新的实验,来验证这个理论是否正确。
只有刚把论文翻译成德语,寄往柏林《物理学年鉴》的康普顿发出了一声哀嚎:怎么又让人抢先了一步!羊毛也不能总可着我一个人薅啊!
但他也不敢有太大的怨言,因为卢瑟福同样也是他的老师。
康普顿从普林斯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在1919年成为首批受美国国家科学研究委员会资助出外留学的学生,前往了剑桥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深造。
正是因为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进修的那几年间,他和小汤姆孙一起接触并研究了伽马射线散射与吸收这个课题,康普顿回国之后才能更进一步地设计了实验,并把其中的伽马射线改成了X射线。
欲哭无泪的康普顿想了想,他决定再次亡羊补牢,只能抓紧时间,把写有详细实验结果的英文版论文也向《自然科学会报》寄了一份。
肉是没指望吃上了,但汤也总要让我喝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