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在开工的时候,就已经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当初这件事并不是陈慕武忽悠,而是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地了解到了一些有关中国的传统文化知识,知道中国人在开工之前,都有挑一个好日子的习惯。

所以那次开工的时候,瑞典王储专门询问了陈慕武。

陈慕武哪里懂什么风水和黄历,只能随口编了一个6月6号,说月份数字和日期数字都是六,而六这个数字在汉语语境当中代表着顺利的意思。

没想到陈慕武歪打正着,瑞典王储对他提出来的这个日期很是满意。

因为6月6号在瑞典国内同样有着很好的寓意,在1523年的6月6号,古斯塔夫·瓦萨当选了瑞典国王,正式标志着瑞典从瑞典-丹麦联合王国当中抽离出来,成为位于北部欧洲的一个独立国家。

而在1809年的6月6号,瑞典又通过了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宪法。

所以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瑞典国内便开始有人把6月6号当做一个节日来庆祝。

最终在1916年,瑞典议会正式通过一项决议,把6月6号定为了国旗纪念日。

到后来这个日子还成为了瑞典国庆日,不过那要等到几十年之后的八十年代。

陈慕武完全没想到自己当时根本就是随口胡诌了这么一个日期,居然背后还大有讲究。

现在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位于斯德哥尔摩市近郊的王子学院的第一期工程马上要到了竣工的日子。

瑞典方面同样想像当初电机开工时的那样,在一个好日子里结束。

在陈慕武一开始的想法当中,这所学校既然以其赞助人瑞典王储古斯塔夫王子的身份来命名的话,那么竣工的时间最好能和王储殿下有关系。

关于瑞典王储,陈慕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他生日那天竣工。

但是陈慕武突然想起来了一段往事。

当初王子学院开工的时候,因为把日期定到了6月6号,陈慕武给到瑞典王储那边的说法是六代表顺利,相同的数字重复越多,则说明顺利的程度会越高。

他在说完这段话之后,王储殿下对陈慕武提出来的这个来源于中国的数字学说很感兴趣。

他顺势告诉陈慕武,说自己的生日在11月11号,问这个数字在中国是不是同样也具有其他的意义。

听到瑞典王储这么说,陈慕武的第一反应是未来的那个先涨价再降价,提前一个月每天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来领券、抢券的,把顾客当猴儿来耍的网络购物街。

后来他又联想到这个双十一网络购物节的滥觞,是起源于中国互联网上的那个“光棍节”的恶搞。

不过因为这些购物网站的营销太过成功,越来越多的新人都是只知道双十一,而不知道光棍节了。

顾名思义,因为阿拉伯数字1在手写体中长得太像一根棍子,11月11号又是四根棍子凑到一起,所以那些单身人士便喜欢把这一天称为光棍节。

而陈慕武怎么想怎么觉得光棍这个词完全就是一句骂人的话,是一个贬义词,他肯定不可能把这个含义告知瑞典王储。

好在陈慕武足够机灵,他换了一种委婉却讨人喜欢的说法。

当时的陈慕武对着瑞典王储说的是:“王储殿下,阿拉伯数字1在中国那形象就像是一株莲花的茎,有一位叫做周敦颐的古代人,曾经在赞美莲花时说莲花的茎‘中通外直,不蔓不知’,代表着君子高洁的品格。

“所以这个阿拉伯数字1也一样,代表着您是一个很正直高洁的人,而四个数字1凑在了一起,就表明您要比其他人还正直高洁了许多。”

这个说法令瑞典王储很满意,陈慕武也利用自己的机智把事情成功的糊弄了过去。

他既然记起来了这段往事,自然也就记起来了瑞典王储的生日。

明明斯德哥尔摩王子学院在夏天就能竣工,为了一个生日礼物硬生生拖下去半年,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划算。

——而且也没必要,因为陈慕武觉得他的学校必须要尽快招收到学生,并且投入使用才行。

既然11月11号不行,那就需要另外再选一个日子。

如果这个学校能提前一个星期竣工的话,那么说不定还能赶上6月6号这个瑞典开国纪念日,与此同时也是两年前王子学院奠基的日子,颇有纪念意义。

但是工地的管理人员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是工地必须还需要一个星期的额外时间,绝无可能在6月6号当天完成竣工,所以这个日期的选择也被陈慕武排除在外。

连着想了两个日子都不行,陈慕武已经找不到其他更加合适的日子了。

还好他身边有瓦伦堡家族的小马库斯,后者更加熟悉瑞典国内的风土人情。

他给陈慕武提了个建议:“陈博士,要不然我们把竣工日期向后延长十天,定在6月16号怎么样?”

陈慕武不解地问道:“瓦伦堡先生,难不成这个日子在你们瑞典这边有什么说法吗?”

小马库斯笑着说道:“陈博士,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既然你能想到王储殿下的生日,那么为什么不能再往上联想一点,去打听打听当今的瑞典国王陛下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呢?”

陈慕武恍然大悟,既然小马库斯这么说,那说明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的生日,应该就在6月16号。

小马库斯向他提出来的这个建议,未尝没有通过选定这个日子向瑞典王室溜须拍马的想法。

陈慕武听到这个建议之后,他的想法则是更进一步。

说不定古斯塔夫五世在得知这个日期之后会龙颜大悦,还能从王室那边拨一笔经费来,支持学校的建设工作。

所以陈慕武和小马库斯一起,把他们选定的这个日期上报给了瑞典王储,王储殿下在得知之后,同样觉得这个日子选的很不错。

于是在1928年的6月16号,位于斯德哥尔摩市郊的王子学院的第一期工程算是彻底竣了工,接下来就该研究的是应该怎么招收学生的老师,又应该在何时让这个学校开学,正式投入使用了。

在中国国内那边,位于上海的瑞典公使馆,把考试的时间定在了七月份。

这样一来加上阅卷和选拔,以及从中国国内赶到瑞典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第一批中国学生的到来,大概在秋天九、十月份左右。

陈慕武忽然觉得可以把学校第一年的开学时间,不按照瑞典国内学校主流的时间进行设置,而是就定在11月11号,瑞典王储的生日这一天。

这所学校没有王储殿下的支持,是绝对建立不起来的。

而且学校建成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在瑞典国内,处处都需要仰仗瑞典王储的威望,朝中有人才好做官。

所以还不如就送这样一个顺水人情,既让瑞典王储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也不会给陈慕武和学校带来什么实际上的损失。

王子学院竣工仪式办得十分热闹,在小马库斯和陈慕武的运作之下,甚至还有一支舞狮子的小队,跋山涉水从伦敦的唐人街赶到了斯德哥尔摩来。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斯德哥尔摩的各界名流,还有各国家驻瑞典的公使们,都来竣工仪式上凑了个热闹。

既然学校是以王子命名,那么瑞典王储登台致辞的环节一定少不了。

王储殿下在他的发言当中,多次提到了他的好朋友陈慕武,屡次称赞说倘若没有当初陈慕武对他本人的支持,那么这所王子学院也不会顺利建设完毕。

只是,从瑞典王储口中多次蹦出名字来的陈慕武,在竣工仪式当天并没有出现在现场,接受大家的致意。

这是因为在同一时间,不仅仅有王子学院竣了工,在王子学院内部的物理学实验室内,陈慕武他们五个人一起建造的回旋粒子加速器,也到了收尾的最终阶段。

把所有从英国和瑞典两国工厂中订购到的零件组装到了一起,并在外面额外加了一层真空罩之后,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回旋加速器——不包括去年年底还是这五个人在斯德哥尔摩做出来的那个半径十五厘米的回旋加速器模型——,就此诞生了。

如果只是建造成功,而不进行使用的话,那么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

接下来大家要做的事情,就是像当初那台会员加速器的模型一样,验证一下加速器是不是能够加速粒子,或者是在哪个方面出了问题,才导致的加速不能成功。

这一次,弗雷德里克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像上次模型刚刚建设好时的那样,孤身一人跑到位于斯德哥尔摩西北的乌普萨拉镇,从乌普萨拉大学借一个能生成阿尔法粒子的天然放射源。

因为他知道在去年年底,自己和太太伊蕾娜,还有那个英国的考克罗夫特分别回国过圣诞节的时候,留守在斯德哥尔摩的陈慕武和赵忠尧博士,已经在实验室里抓紧时间建造出了能够从气体当中抽离出质子或者氘原子核来的粒子源。

现在只需要在粒子源当中装填进氢气并且启动,就能从中源源不断的释放出大家所需要的质子,而质子又是可以装进回旋加速器当中被加速的。

然而弗雷德里克没想到的是,陈慕武却还是请他再跑一趟乌普萨拉大学,依然是要去借一个对外释放阿尔法粒子束的天然放射源。

弗雷德里克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有了质子源,陈慕武依然让他去借这种东西。

但很快他就有了更大的疑惑,因为陈慕武除了让他借天然放射源之外,还让弗雷德里克到乌普萨拉大学的化学系、地质系和矿物系那里,看看有没有第八十三号元素铋的纯净单质。

莫名其妙地,陈慕武要铋做什么?

弗雷德里克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但既然陈慕武是回旋加速器项目的总指挥,那么弗雷德里克跑一趟腿义不容辞。

也幸亏此前王子学院举办的竣工典礼,在瑞典国内的大小报纸上都做了充分的宣传。

在这一次弗雷德里克没有想尽一切办法,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自己从王子学院来,对,方便把天然性放射源借给了他,还帮忙找到并提炼了一小块儿铋金属。

弗雷德里克不辱使命地带着这两种东西,从乌普萨拉大学返回王子学院,他倒想看看陈慕武要这两样东西准备做什么用。

在弗雷德里克往返乌普萨拉大学的这段时间里,王子学院物理实验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也按照陈慕武的意图,对从质子源中发射出来的质子进行加速,证明了他们创造出来的这台回旋加速器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正常使用。

不管是赵忠尧、考克罗夫特,还是伊蕾娜,他们的想法都和弗雷德里克一样,都想知道陈慕武要天然性放射源和铋这两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其实陈慕武的想法很简单,他一开始是想用回旋加速器,仿照原来时空的历史进程,率先在回旋加速器上轰击得到元素周期表上的第四十三号元素,从而成为化学史上第一个人工合成元素的发现者。

但是轰击需要用到的两种原材料,一种是第四十二号元素金属钼——这种材料很容易获得,但另一种不是质子,而是从氢的同位素氘中分离出来的氘原子核。

这个反应的具体方程式是,9^6Mo+^2D→9^7X(43)(Tc)+^1n。

然而瑞典国内没有生产液态氘的工厂,如果想要液态氘的话只能从英国,或者就近的荷兰莱顿大学的低温工厂那边进口。

假如这个实验再晚几年做的话,等瑞典邻国挪威的重水工厂建设完毕并投入运营以后,也可以选择从挪威进口重水,然后通过电解获得氘气。

正是因为向英国或荷兰下订单,等他们把自己所需要的液态氘运送过来的时间太久,所以陈慕武才盯上了另外一种还没被科学家们发现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