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塔古兄弟,你好你好!”

陈慕武敷衍地问候了一句,心里想着,果然能进入剑桥大学的英国本地人,除了聪明之外,家庭大部分都非富即贵,这随随便便的一位,就是男爵家的公子。

公侯伯子男,英国的贵族等级共分五等,刚好和中国传统的贵族分级数目相同,所以才被翻译得如此接地气。

和那种被尊称为sir,翻译为爵士的骑士相比,上面那五种贵族可以被称为勋爵,地位也要更高贵一些。

“爵士”这个荣誉称呼,被授予者可以终身拥有,但在他死后并不会传给下一代。

但勋爵就不一样了,他们基本上都有真实的或者有象征性的封地,并且称号和封地还能一直传给后人,直到绝后为止。

陈慕武来到英国这几年,也见到过不少贵族,但大部分都是男爵,也就是贵族中的最低一等。

开尔文、瑞利三世,包括之后卢瑟福被册封为勋爵,他们都是最低等的男爵。

当然召唤师峡谷里的纳什男爵也是最低等的贵族,因为男爵的英文是Baron,所以台服才会把大龙音译称为巴龙。

反倒是现在的剑桥大学校监,可能是因为当过首相的缘故,所以被封为了伯爵。

题外话,瑞利三世娶了贝尔福的二姐,带英的贵族也是将就门当户对,讲究联姻的。

当然英国的公爵陈慕武也见过一个,那就是他那些冤大头金主当中的一个,当今英国圣上乔治五世的二儿子,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

据陈慕武观察,在二十世纪,也就是1900年之前被册封为贵族的,基本上都是以封号来称呼。

开尔文勋爵,原名是威廉·汤姆森。

他的姓氏汤姆森,和现在三一学院院长J·J·汤姆孙的姓氏汤姆孙,同样都是Thomson。

但可能是因为中文学界,为了区分英国的这个汤姆森/孙,所以才把他们的姓氏翻译成了不同的汉字。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非常有名的物理学家,在物理学上取得的贡献也数不胜数,如果不区分的话很容易被人搞混。

比如热力学中很有名的那个焦耳-汤姆森效应,又比如有关电子的汤姆孙散射,等等。

汤姆森在1892年被册封为开尔文勋爵,开尔文指的是苏格兰的开尔文河,这条河在开尔文工作的格拉斯哥大学附近。

瑞利男爵三世,本名是约翰·威廉·斯特拉特,姓名和瑞利之间,同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瑞利其实是斯特拉特家祖籍埃塞克斯郡下辖的一个镇子的名称,自从他奶奶被册封为首任女男爵,就选择了瑞利这个封号。

这样一代一代传到他这里,也就跟着叫去瑞利勋爵来。

但是到了贝尔福这里就又不一样了,他在退休之后的1922年受到册封,虽然在苏格兰也有一块叫惠廷厄姆的封地,但人们只会叫他贝尔福勋爵。

同样的还有卢瑟福,他在未来受到册封之后,称呼的变化也仅仅是从卢瑟福爵士,变成了卢瑟福勋爵,并不会像开尔文和瑞利那样,用封地来称呼他。

所以听到拉姆塞介绍时说,这位蒙塔古是斯韦思林男爵二世的儿子,陈慕武就知道,这个斯韦思林男爵的贵族爵位,应该也是在二十世纪之前就受到册封的。

等一下,谁?

斯韦思林男爵二世?

斯韦思林?

陈慕武对蒙塔古这个姓氏不熟悉,可是斯韦思林这个单词,却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根神经。

中国的国球,是乒乓球。

乒乓球国际赛事中最权威的一项,是世乒赛。

世乒赛上设有各种比赛项目,每个一种比赛项目都对应一个奖杯。

而世乒赛男团比赛冠军国家,所能拿到的奖杯,叫斯韦思林杯。

这不是巧了吗?

眼前这位蒙塔古他爸,是斯韦思林男爵二世。

按照之前的推测,他们家的这个贵族爵位,肯定是在二十世纪之前被英国王室册封的。

那不出意外的话,斯韦思林应该也和开尔文还有瑞利一样,是英国境内的一个地名。

一块地总不能分封给两家人,不然彼此之间一定会打架。

如此说来,英国叫斯韦思林的,应该只有他们一家。

而这个世乒赛男团的奖杯,又叫斯韦思林。

他们家和奖杯之间,多多少少都要有些关系吧?

不过听拉姆塞说,这个人是他们家的老三,在同样讲究长子继承制的英国,他应该和继承贵族爵位没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他的家里人喜欢打乒乓球吗?

“对了,蒙塔古兄弟,你会不会打乒乓球?”

两个人互相寒暄问候之后,还没等前来打招呼的蒙塔古继续说下去,陈慕武就先抛出来了一个看似和当前的话题好不想干,但实则是深思熟虑后提出来的问题。

让人意外的是,蒙塔古也没觉得陈慕武这个问题问得很失礼,反而脸上开始出现惊喜的表情:“陈兄弟,我确实很喜欢打乒乓球,不过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看,果然有关系吧?

不愧是能写出陈乔治的男人,见微知著的能力就是高超!

陈慕武在心中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一阵吹嘘,他比划了个手势,邀请蒙塔古到一边详细谈谈。

结果拉姆塞起大早赶了个晚集,明明是他先走到陈慕武身边的,只是因为开口晚了几秒,现在就被晾在了那里。

“蒙塔古兄弟,我好像之前在老鹰俱乐部那边,看到过有人打乒乓球的影子。今天和你见面,突然觉得你和那个人的身影很像,所以才想着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是你。”

陈慕武胡诌了一个借口,他在剑桥大学,每天忙个昏天黑地,哪有时间去看别人打乒乓球。

“陈兄弟,我知道您是运动高手,拿过奥运会的游泳金牌,没想到您居然也知道乒乓球这项很小众的运动。冒昧问一句,您会打吗?”

陈慕武点点头:“我确实打过几次,不过不是在剑桥大学,而是在丹麦。”

玻尔坐镇的理论物理研究所,学生们课余时间的体育活动,就是把阅览室的桌子拼到一起打乒乓球。

陈慕武在哥本哈根的时候也跟着他们打过一次,然后就被永久排除在了这项运动之外。

可能是因为那帮好学生不善于运动,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各种技术还不完善。

反正陈慕武这种在小区老大爷面前都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选手,居然能在理论物理研究所乒坛作威作福。

“那太好了!”蒙塔古脸上的表情愈发惊喜,“我是国际乒联的会长,陈兄弟,你有没有兴趣,代表你的国家,中国,加入到国际乒联当中来?”

我勒个,去!

为什么小小的剑桥大学里卧虎藏龙,蒙塔古一开口,就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么震惊人的话呢?

国际乒联,会长?

陈慕武虽然心里十分震惊,但他仍然努力保持着面部平静,问道:“国际乒联……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就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乒乓球爱好者,为了宣传发扬这项目前还有些小众的体育运动,自发组建的一个联合会性质的国际组织,今年年初在德国的柏林成立,当时还组织了一场国际友谊赛。

“我们打算今年年底,在伦敦举办第一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陈兄弟,如果你也会打乒乓球的话,不如年底也来参加一下这个比赛,怎么样?”

蒙塔古向陈慕武发出了参赛邀请。

陈慕武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个问题出现在了里面。

加入国际乒联吗?

倒是可以加入,听蒙塔古那个意思,只要自己加入的话,就能让中国也成为成员国之一。

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虽然比不上几个创始成员,但这加入时间应该也算足够早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阴差阳错地和国球扯上了关系。

说不定未来共和国在撰写乒乓球史的时候,他的名字或许还要被写进前几章里。

但是,参加世乒赛……

陈慕武的心里很没底。

虽然他在小区球台上和大爷们练出来的技术,领先现在很多年。

但真要和专业的运动员比赛,他自己也拿不准。

“蒙塔古兄弟,我有一个问题哈,是必须要参加比赛,才能加入国际乒联吗?”

“那倒不至于,陈兄弟,说实话,我们巴不得您能加入进来。您现在在全世界范围的名气这么大,如果再加入到国际乒联,绝对会对推广乒乓球这项运动有很大帮助。”

“那我再多问几句,你会参加这届世乒赛吗?”

“当然,”蒙塔古回答的有些骄傲,“我可是英国代表团的主力成员之一。”

“那找机会,我们两个人先打几局试试看,如果我水平太次的话,就不报名参加比赛,去丢人现眼了!”

“没问题,陈兄弟,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随时奉陪!”

蒙塔古巴不得立刻就把和陈慕武打乒乓球的时间给定下来,思考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说:“不然夏天的时候怎么样?

“我们两个自己的内战没什么意思,正好在剑桥-牛津运动会上,我们也约战了牛津大学的人,一起办一场乒乓球比赛。

“陈兄弟您不如也加入到剑桥队,给牛津那帮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啊,联合运动会。

陈慕武是两年前的1924年夏天,参加了游泳比赛。

命运的齿轮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转动,让他稀里糊涂地就夺了冠,又到奥运会上拿了几块金牌回来。

现在又要去打乒乓球,这还真是一种缘分。

不过想要在奥运会上打乒乓球是不可能了,直到八十年代,乒乓球才正式进入到了比赛项目当中。

陈慕武几乎马上就要答应这件事,但却又立刻改了口:“今年的运动会是什么时候?”

“六月份,趁着还没进入暑假,很多人还没回家。”

“那恐怕不行,蒙塔古兄弟。很抱歉,今年夏天我已经有安排了。还是找机会我们两个人打几次试试吧。”

伊雷娜和约里奥两个人感情升温得十分迅速,他们将在今年夏天结婚举办婚礼。

这件大事,陈慕武这个居里夫人家的准女婿肯定是要到场的。

就算把冠军发给他,他也绝对不会去参加乒乓球比赛。

“对了,蒙塔古兄弟,如果加入国际乒联的话,是不是还要缴纳会费什么的?否则你们这个组织,要靠什么才能维持运转呢?”

“目前来说,是不用缴纳会费的。国际乒联运转所需的花费,都是会员们自愿捐赠的。

“我的母亲为此捐赠了一千英镑,至少举办第一届世乒赛的话,这笔开销应该足够了。”

得得得,怪不得蒙塔古年纪轻轻,就能当选国际乒联的第一任会长,原来是大金主。

蒙塔古的母亲,那就是斯韦思林男爵夫人。

她既然已经捐了一千英镑的经费,那么男团的奖杯被叫做斯韦思林杯,也就不奇怪了。

这下陈慕武的思路又被打开了,假如自己水平不够,不去参加第一届世乒赛丢人,那也完全可以捐一座奖杯嘛!

陈慕武倒是没想着说把这座奖杯,用他的名字叫做陈杯,他记得世乒赛上许许多多的奖杯当中,有两个以国家名为命名的伊朗杯和埃及杯,那自己也可以提前捐一个“中国杯”出来。

等到时候年年捧中国杯的都是中国人,那场面真是美如画。

既然斯韦思林杯是男团的冠军,那中国杯就按在男单冠军头上吧,刚好国人在世乒赛上获得的第一个冠军,就是这个。

不过这件事还不着急,还是等第一届世乒赛开始前再和蒙塔古聊聊。

两个人大致商定好了乒乓球比赛的时间,蒙塔古兴高采烈地离去,他没想到只是和陈慕武认识打招呼,就能收获这如此一个惊喜。

拉姆塞再次回到陈慕武的身边,他有些感慨,陈博士的人缘就是好,和谁都能打得火热。

就算蒙塔古是个犹太人,都能和他聊上这么久。

“拉姆塞兄弟,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我看从刚才你似乎就有话要对我说,只是不巧,被这位蒙塔古兄弟给打断了。”

“是这样的,陈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在之前某一次聚会上,你曾经提出来过一个握手的问题?

“我觉得那个问题很有意思,并且可以此基础上进行推广。我打算写一篇论文讨论这件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好啊,当然没问题!多谢你能邀请我,那我就尽一些绵薄之力吧!”

陈慕武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拉姆塞说的那个握手问题,在原时空里叫做拉姆塞定律。

现在,估计还要再加上一个陈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