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实验室坐,钱从天上来。

陈慕武眼馋第谷和伽利略背后的那些大金主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他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也陆陆续续地结识了法国的德布罗意,英国的约克公爵和瑞典的王储,从他们那里用各种办法得到了不少的赞助,可是每个人都像刘秀那样,人苦不知足,平陇复望蜀。

这种不用社交,不用忽悠,只需要挂个名,就能爽快掏钱给赞助的冤大头,正是陈慕武所梦寐以求的,他巴不得照单全收,有多少要多少。

只是英国国内,像开尔文勋爵这种既有钱又有名的科学家贵族,实在是太少了。

除了他之外,有名的还有瑞利三世的儿子瑞利四世,有达尔文的孙子查尔斯·达尔文,当然还有赫胥黎他们那个家族。

可是这些人又不像开尔文那样身后无儿无女,而是都有自己的后代,他们完全没必要把钱都捐出去,贡献给科学研究。

像开尔文这样的情况可遇而不可求,陈慕武觉得完全没必要局限于此,只要肯出钱,那么布就愿拜为义父。

他又想到了那个为了一台回旋加速器捐了二十五万英镑的奥斯汀勋爵,如果日后在研制回旋加速器的时候,陈慕武把这台机器叫做奥斯汀回旋加速器,那个老贵族是不是就能爆出更多的金币来了?

现在不是幻想时间,因为在他的面前还站着三一学院的院长老汤姆孙。

陈慕武现在必须赶快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避免夜长梦多,发生什么变故:“爵士,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很感激您能帮这个忙。这样一来,我在剑桥大学研制这个粒子加速器,就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伦敦?”

“等下一次皇家学会开会的时候吧,反正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经费,我再去三一学院找会计把钱给你拨过来,最近一段时间也应该够用。”

老汤姆孙说着话就要起身,陈慕武也赶紧从办公桌里跑了出来:“没问题,爵士,您要走了吗?我送您!”

作为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前任主任,老汤姆孙还是很受人尊敬的。

路过一楼的开放实验室的时候,在里面做实验的那些学生和工作人员纷纷驻足,向这位老主任注目致意。

如果麦克斯韦算是高祖,那么瑞利三世和老汤姆孙也就能算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文帝和景帝,有了他们在前面的铺垫,才有了卢瑟福接手实验室之后的井喷发展。

陈慕武像是站在老虎背上的那只狐狸一样,一路跟着走了下来,他在想自己未来会不会也有这种被很多人尊敬的机会。

走到实验室的大门外,陈慕武就想在这里和老汤姆孙分别,毕竟他的房间里还有三个学生,等着他回去之后还要继续讲有关加速器的事情。

“陈博士,你再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汤姆孙爵士?”

陈慕武都已经转了身,却被身后的老汤姆孙一叫后就再次回了头,他生怕那笔开尔文勋爵基金会提供的奖金会出什么变故。

“我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最初目的。”

人老了之后,记忆力会减退,再加上老汤姆孙听到陈慕武提起开尔文,心里面一激动,竟然把他之前想要来找陈慕武的本意给忘了。

还好及时记了起来,否则的话,就又要辛苦他老人家再往实验室里跑一趟了。

“你今年被评为了三一学院的院士,对吧?”

陈慕武点了点头,难道是有院士身份的话,在学院里申请经费就会更容易一些吗?

“是这样的,按理来说,学院的院士每年都要在学院里至少开一门课,现在两个学期都已经过去了,只剩十月份的那最后一个学期,你看,你能不能准备一门课出来?如果没时间的话,以几场讲座的形式也行,我看你那个量子力学的题材就很不错,之前不是已经在卡文迪许实验室里讲过一次了吗?”

看来钱还真不是白赚的,活儿这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不过早在陈慕武当上院士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明确告知了,院士确实会有这么一项义务,每年至少要开一门课。

不过也有狠人,就比如他面前的院长。

老汤姆孙在年轻的时候,每年要开七八门课,基本上涵盖了当时数学和物理学上的方方面面,还在空闲时间编写了一套教科书。

陈慕武今年前半年一直都在伦敦,所以今年的前两个学期,他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在剑桥大学开课,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学期了。

老汤姆孙可能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很贴心地连讲课的题材都给陈慕武想好了,来帮助他混过当上院士的这第一年。

只是,陈慕武不怎么想讲量子力学。

说到要讲课,他的第一反应是那本《费曼物理学讲义》。

书写的很好,所以现在是《陈氏物理学讲义》了。

1918年出生的理查德·费曼,现在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正太。

倒是那个比他早十年出生的列夫·朗道,好像应该要读大学了吧?

陈慕武想怎么着也要把这位给挖来,送到瑞典的那所即将建成的王子学院里,好好听自己讲讲课。

他写的那本十卷套《理论物理学教程》,当时对陈慕武造成的打击,可比他的同胞吉米多维奇要大多了!

陈慕武之所以要不讲量子力学,而是讲力学,也和瑞典的王子学院有直接关系。

这所学校估计最晚到了明年也就该建成了,估计到了1927年,应该就会有第一批学生。

按照陈慕武的设想,这些人应该都是高中毕业生。

因为他打算用中文讲课,所以也就没必要让他们像那些为了考取庚子赔款留美的人一样,先到清华学校里面学上几年的英语和预科。

当然也要看情况,很可能在前几批的学生里,有很多大学毕业生也要来争取这些来之不易的留学机会。

可不管是高中毕业生还是大学生,陈慕武总不能一上来就给他们讲量子力学吧?总要从最基础的力学入手才行。

那就不如借此机会,先在三一学院试试水,研究一下讲课的节奏。

想到这里,陈慕武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汤姆孙爵士,谢谢您为了这件事,特地来卡文迪许实验室通知我一次。

“开课没什么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年就应该一直待在剑桥了,一堂课还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我不太想讲量子力学(Quantum Mechanics),希望能把‘量子’去掉,只留下‘力学’这一个词。

“我想开一门力学的课,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力学?

老汤姆孙完全没想到,陈慕武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被谣传曾经站在比萨斜塔上向下扔铁球的那位伽利略,可以算是开拓者。

而三一学院历史上最伟大的牛顿爵士,完全就是力学的祖宗了!

陈慕武突然说想要开一门力学课,他这是要致敬物理学的祖师爷了吗?

看到老汤姆孙迟迟没能给出回复,陈慕武打算退而求其次:“如果力学不行的话,微积分也是可以的……”

不讲力学,改讲微积分?

这也是牛顿爵士的东西啊?

陈博士这是什么意思?

他和牛顿爵士过不去了吗?

老汤姆孙突然想起来,之前卢瑟福曾经向自己打听过,那个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的事情。

欧内斯特一个只研究实验物理,从来没怎么学过数学的大老粗,是不可能为他自己谋求这个职位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陈慕武倒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他虽然一直都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但是对理论物理学也很是精通,而且数学上的能力估计也不会太差,否则他怎么会突然想到那种冷门的工具——矩阵呢?

老汤姆孙觉得,卢瑟福之前找自己打听这个教授席位的事情,很可能是要为他的这位爱徒来争取的。

陈慕武的数学物理水平固然够资格,只是,现任的卢卡斯教授,发现了拉莫尔进动的那位约瑟夫拉莫尔爵士正春秋鼎盛,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好好的,总不能,也没理由把这位教授给请下来啊?

老汤姆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在心里误会了陈慕武的意思,陈慕武同样也误会了他的意思。

看这意思,好像微积分也不行?

“呃,爵士?我知道力学和微积分都是很热门很基础的学科,对任课教师的水平有着很高的要求,如果贸然安排我去的话,学院很可能不放心。

“那么我去讲讲线性代数,也是可以的。”

在陈慕武说出最后的那个课程名之前,老汤姆孙依然提心吊胆。

他怕陈博士提完力学和微积分之后,再把光学这门课给提出来。

牛顿爵士研究过宇宙,陈慕武也研究过宇宙。

牛顿爵士研究过光学,陈慕武也研究过光学。

牛顿爵士用太阳光发现了光的色散,陈慕武也用太阳光发现了一种新的散射。

牛顿爵士说光是一种微粒,陈慕武也说光是一种微粒。

……

老天爷!

难道说这世界上真有转世这么一回事,牛顿爵士在两百年之后,转生到了中国么?

好在这次陈慕武没说和牛顿爵士相关的课程了,线性代数这门课在他死后才渐渐出现,要不然就先答应了他吧?

至于那个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等回到学院里再慢慢考虑。

等回学院之后就找人开会研究一下,即使当不成卢卡斯数学教授,给他安排个其他的教授职位应该也不成问题。

“爵士,爵士?”

“啊……好好好,没问题,那就线性代数吧,我回去就和教务负责人去说一声,陈博士这学期先开一门线性代数!”

虽然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但还是很艰难地达成了一项协议。

“多谢爵士。”

“今天耽误你太多的时间了,你快回去继续做实验吧!粒子加速器,我很看好你!”

客气完之后,老汤姆孙头也不回地沿着自由校巷远离卡文迪许实验室。

就连在原本打算中去老鹰酒吧喝一杯这件事,都被他给放弃了,只是因为害怕陈慕武会因为课程的问题再找上自己。

明明老汤姆孙下楼的时候还颤颤巍巍,但离开时却健步如飞,陈慕武觉得自己好像搞明白了这位师爷长寿的原因了,应该是经常健走参加锻炼的缘故。

现在除了要制造粒子加速器,还要准备线性代数课程,他觉得自己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了。

目送着老汤姆孙的背影消失在了自由校巷的尽头,陈慕武转身就想返回卡文迪许实验室。

但这时他又听到了从另一半传来的清脆铃声,接着就是一个十分熟悉但又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陈!陈!”

陈慕武转头发现,那位平时彬彬有礼的绅士爱丁顿教授,此时正骑着一辆自行车朝他奔来。

爱丁顿是剑桥大学里远近闻名的自行车爱好者,他还曾经发明过一个有关自行车的数字,被称作“爱丁顿数”。

陈慕武之所以知道,是他曾经在C语言课上做过这道题。

所谓爱丁顿数E,就是一个人一辈子的自行车之旅当中,能够满足有E天单日骑行超过了E英里的最大整数E。

爱丁顿本人的爱丁顿数是84,也就是他这一辈子当中,有84天骑行了超过84英里距离。

只是这八十七天,他就骑行了84×84=7056英里。

换算成公里数,就是一万一千多公里,基本上就是从北平到南极的直线距离。

而且爱丁顿**的“宝马良驹”,不是公路车也不是山地车,而接近于未来的那种“大二八”,全金属车身,不带避震和变速,非常硬核。

爱丁顿教授对他还不错,曾经为了自己的一篇论文,打过《哲学杂志》的编辑。

并且在自己和爱因斯坦之间产生分歧之后,他又像之前坚定不移地支持爱因斯坦那样,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陈慕武觉得有必要帮爱丁顿把变速器和避震这种东西搞出来,让他在未来的骑行之旅更舒适一些,自己说不定还能凭借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发明,赚上一笔。

“爱丁顿教授,您也好久不见!”

为什么要说也?

说话间,爱丁顿已经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口,也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

他不想和陈慕武客套,可能是运动的原因,语气里也显得有些焦急。

“陈博士,你怎么不是你们国家天文学会的会员?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