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武又劝了狄拉克半天,后者才最终决定动笔写这篇包含了新的量子统计方法的论文。
但是狄拉克也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虽然自己动笔,但是一定要在第一作者上写陈慕武的名字。
这个要求,陈慕武觉得自己同样也不能答应。
如果答应了的话,不就相当于是狄拉克把自己给卖了,还帮着数钱吗?
于是两人彼此之间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推辞,到最后,狄拉克勉强答应了自己当第一作者,让陈慕武的名字挂到他的后面。
但同时狄拉克也答应了陈慕武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从纯粹的数学上入手,尝试着去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在数学上是等价的。
陈慕武又装模作样地指出了几个名词,什么矩阵算符,什么希尔伯特空间。
之所以不再深入地继续说下去,是因为他也只知道这么几个名词,说多了就要露怯,但高低也能给狄拉克指明一个方向。
临别之前,陈慕武又想起来了一件事。
“哦,对了,保罗,还有一件事。
“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从布朗太太家里搬了出来,入住到了三一学院里的这间房间。
“不过,我有两个同胞,现在接替我住进了布朗太太家二楼的房间里,他们初来乍到,麻烦你平时多照顾一下。”
“陈,真不巧,圣约翰学院也通知我说,他们也已经腾出来了空房间,让我在秋季学期开始前就搬进去住。恐怕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这个要求了。”
“既然如此,也就算了。那我明天去帮你搬家,搬完家之后,你就尽快把那篇量子统计的论文写出来,还能赶在皇家学会的《自然科学会报》截稿前,把论文投递出去。”
“好,那我就提前先谢谢你。”
被陈慕武安排住进布朗太太家的,自然是赵忠尧和施汝为两位。
自从那个玛格达连学院的圆脸学生离开剑桥去了法国,布朗太太就再也没吃过地道的中国菜。
在做饭方面,陈慕武是条懒狗,从来都是得过且过,直到他也搬离了租住的那个房间,布朗太太都没吃过陈做的哪怕一顿饭。
听说自己家里又能住进中国学生来,布朗太太很高兴。
和三人见面后的第一件事,她就询问了是否有人会做中国菜。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布朗太太直接大手一挥,把房间的价格降到了最低。
……
讲座才过去两天的时间,奥本海默就给陈慕武送来了整理好了的笔记。
他前天在卡皮察俱乐部上做的那个讲座的内容,虽然不能说是一字不落,但基本上所有的要点全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罗伯特,这个讲座你听明白了多少?”
虽然才是一个刚刚从哈佛大学本科毕业的学生,但奥本海默可能是当天在座的听众里,理论知识最丰富的几个人之一了。
那次讲座结束之后,陈慕武还没来得及收集听众反馈,就被半路杀出来的狄拉克给打乱了阵脚。
他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教学水平到底如何,之所以答应卡皮察的邀请,但卡皮察俱乐部来办这个讲座,也是为了提前试试水。
别等到时候大楼盖好之后,自己的执教水平却像玻尔一样,那可就太误人子弟了。
奥本海默有些不好意思:“陈老师,说实话,我没怎么听懂。”
“是我哪里讲得不清楚吗?”
“不是这样的,陈老师,实在是你的理论有些高深,而且我感觉,这个问题已经不仅仅存在于物理层面,而是上升到了哲学高度,所以我理解和接受起来有些困难。”
“也就是说,我讲得还行,并不是语无伦次语焉不详那种,对吧?”
“没错,主要是我的水平太低。”
“罗伯特,你也不必如此谦虚,这个和你的水平无关,在真正的单光子源或者是单电子源出现,实验室里能做出真正的单粒子干涉的实验之前,这个实验现象是否果真如此,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但你能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件好事,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作业,你要不要尝试着去做一下?”
奥本海默当然知道,陈慕武嘴里的作业,肯定不是像课本后面附注的那些练习题一样简单。
他所说的作业,说不定稍加整理的话,就能在二级刊物上发表一篇小论文出来。
面对送上门的机缘,奥本海默当然不会拒绝。
“你对量子力学了解到了哪种程度?能不能用矩阵力学,尝试着解出氢原子的光谱?”
“呃,陈老师,我原本是打算去深入学习一下矩阵这个数学工具的,但是刚一来到剑桥,就看到了您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的那篇波动力学的论文,我觉得这个办法更适合我,所以就把相关的线性代数的书籍又退回了图书馆里。”
奥本海默的做法当然没什么问题,舍远求近是人类的天性。
“罗伯特,恐怕你现在要把那几本数学书给重新借回来了,我的这个作业仍然要用到矩阵力学,我希望你还有赵、施一起,三个人能在物理层面上,证明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是等价的。
“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不要觉得你有大把的时间能去做这件事。现在全世界反应过来的物理学家们,应该都在着手尝试去做这件事。你比别人晚一天,就可能错过发表一篇论文的机会。”
看到果然如自己所想,陈慕武的作业确实是一篇能发表的论文,奥本海默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拍着胸脯向陈慕武保证,一定会尽快把这篇论文给写出来。
……
陈慕武本打算把奥本海默送来的这个会议记录尽快整理成论文,乘胜追击,让概率波这个有些惊世骇俗的物理学概念,继续给物理学界带来震撼。
但是送走奥本海默后才过了不久,卡皮察就又找上门来。
他穿着一身帅气的风衣,头上还顶着一个与之配套的帽子,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陈慕武从书桌旁的椅子上拉起来。
“陈,你发没发觉我今天和之前相比,有哪里不一样的地方吗?”
陈慕武假装仔细地观察了这个俄国人一番,然后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略带严肃地说到:“嗯,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我猜,你应该是剪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头型,所以在进入到房间之后,仍然一直都戴着帽子。”
进入室内但不摘帽子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这种行为的潜台词是,帽子的主人认为这里很不安全。
当然陈慕武也并不是真的想和卡皮察计较这件事,他只是实在不清楚,卡皮察又突发了哪门子神经。
卡皮察不好意思地用手把帽子从头上拽下来:“陈,我本来想到这里拉上你之后立刻就走,所以才没摘头上的帽子。”
“只是一个玩笑,彼得,请别往心里去。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陈慕武脸上出现了笑容,卡皮察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别同你这些枯燥无味的文字打交道了。”
他用手指了指桌面上奥本海默送来的笔记,“我新买了一辆车,今天带你去兜风!”
说完话,卡皮察也不等陈慕武的表态,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腕。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锁好了房间的门,跟着卡皮察来到三一学院的院门外,陈慕武果然看见在路旁停着一辆红颜色的敞篷汽车。
“这是什么牌子的车?劳斯莱斯吗?”
他对英国的汽车了解的不算太多,只知道有劳斯莱斯和宾利这种豪车,除此之外,也就只知道捷豹了。
而且陈慕武还看到,在这辆车的散热器顶部,好像还焊着一个金属的小人,所以他才猜测,这可能是一辆劳斯莱斯。
“拉贡达,今年出的最新款。”
拉贡达,没听说过。
陈慕武当然不知道,这个牌子的车,后来会被叫做阿斯顿·马丁。
但他又跟着卡皮察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到了车前,才发现散热器上焊着的不是那个叫什么女神的小人,而是……一条鳄鱼。
“你这个车标它、它还真新颖。”
卡皮察听后哈哈大笑:“这条鳄鱼是我亲自动手雕刻并焊上去的,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呃……
虽然不是很懂车,但是从做工上看,他就觉得这辆汽车的价格不菲。
再加上现在还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汽车工业可以说还是在起步阶段,汽车的相对价格只会比后世更高。
这么昂贵的一台大家伙,就被卡皮察如此随意地焊上了一条丑陋的鳄鱼?
看到陈慕武有些疑惑,卡皮察解释道:“卢瑟福爵士的生日就要到了,我想送给他一个生日礼物。”
“所以,你打算送给老师这一台车?”
“那倒也不是……”卡皮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慕武,心说这么贵的车,我怎么能送人,“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我对爵士的致敬。”
陈慕武不好评价他的这种行为。
只能说,卡皮察对老师卢瑟福还真是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