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月末发现新行星开始,到剑桥大学天文台举办的征名活动,再到国际天文学家联合会最终认定这是一颗行星,并接纳了黄帝星这个名字……

因为黄帝星这一件事,陈慕武就前前后后在上面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什么物质波?什么电子衍射,全部都被他忘到不知哪里去了。

然后,喜新厌旧的陈慕武,很快就迎来了他的报应,被一位“旧情人”找上了门。

……

黄帝星的热度稍微散去之后的某一天早上,陈慕武刚刚踏进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就看到剑桥第一社牛卡皮察正和一个陌生人聊天聊得火热。

两人在英语、俄语、法语和肢体语言这四种语言中来回切换,连比划带猜,让陈慕武想起了一个上古的综艺节目,《幸运52》。

他有时候也很佩服卡皮察,虽然他哪种语言都说不好,甚至连自己的母语俄语都说不太利索,但不管自己会不会,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反正欧洲流行的几门外语里,他总是张口就来。

剑桥人为此专门创立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做“卡皮察语”,这种语言由大致等量的俄语、法语和英语组成。

由于那个陌生人是背对着大门,所以陈慕武并没有看到他的脸。

他和卡皮察打了个招呼,就想从旁边的空隙处进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大门。

但是卡皮察见到陈慕武到来之后,却伸手指着他对那个陌生人说道:“喏,你要找的陈慕武,这不就来了吗?”

陈慕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这个陌生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立刻转过身来,直奔陈慕武这里走去。

还没看清脸,他就走到了近前,陌生人伸出双臂,热情地把陈慕武抱在怀里。

光这样还不算完,他甚至还把自己的脸凑了过来,分别在陈慕武左右两侧的脸颊上各贴了一下。

这直接让陈慕武的大脑宕机,**一紧,见面不打招呼也就算了,怎么还上来就直接性骚扰的啊?

还在一脸懵逼的他,在潜意识里把对方当成了一个英国基佬,还在想着腐国果然名不虚传,但自己可是个钢铁直男。

其实和陈慕武想象中的不同,英国现在的基友人数还不多,即使有,也都是偷偷摸摸地藏在地下。

因为现在,这还是一种违法行为,未来那个人工智能之父图灵,在几十年以后不也被逼的自杀了吗?

但他生活的剑桥大学却是盛产基佬,而且家庭条件越好的学生之间,比例也就越高。

因为这帮公子哥儿们,自从上学开始,就一直念的都是伊顿、哈罗公学这种男子学校,到了剑桥,也很少在学校里见到女生。

从青春期二次发育开始,陪在自己身边都是男孩子,很难不对自己身边的同性不动歪脑筋。

直到这个陌生人在一系列礼节结束之后,自报家门打过招呼,陈慕武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想多了,这位不是英国人,而是浪漫过头的法国人。

“陈先生,久仰大名,很高兴见到你。我来自法国巴黎布罗意家族的路易,之前和你通过几封信。”

贴面礼正是法国的传统习俗,有的地方干脆就直接上嘴。

德布罗意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十分优雅,非常绅士……

不对,现在不是去想贴面礼的时候吧?

不是说好了自己去法国做实验吗?怎么小王子阁下亲自来到了剑桥大学?

靠着博士论文获得诺贝尔奖这件事,让陈慕武产生了一种德布罗意在获奖时很年轻的错觉。

但其实在一战期间,取得学士学位的德布罗意参了军,靠着家里的关系,给他安排到埃菲尔铁塔上当了几年的无线电信号兵。

等战争结束,从军队里退役之后,德布罗意才又回到学校读的博士。

眼前的小王子已经三十二岁,1892年出生的他,比陈慕武大了整整十年,头顶两翼的发际线都已经往后退了不少。

陈慕武把德布罗意迎进卡文迪许的会议室里,这位法国贵族完全没有嫌弃这间阴暗潮湿,还没有暖气的会议室里,散发着的腐败的牛奶和饼干的异味,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陈慕武对面的那把脏兮兮的椅子上。

“阁下,我一直都在等着您的来信,没想到您居然亲自来到了英国。”

德布罗意笑了笑:“陈,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路易就好。我在美国时,就已经在不少的报纸和杂志上,都看到了你的名字,你现在可真是全世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我怕你最近一段时间忙不过来,而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就在买到仪器之后,把船票换成了到朴茨茅斯的,带着真空泵来英国找你了。

“不过那么一大件儿东西,坐火车携带不太方便,就和仆人一起被我留在了伦敦,他应该在这一两天之内,就能找到车子,将那台真空泵送到剑桥。”

陈慕武敏锐地从德布罗意话中捕捉到了重点:“阁……路易阁下,您亲自去了美国?”

“是的,收到你的回信时,正好有一个管家在美国处理一些事情,我就给他发了电报,让他打听这台真空泵的相关信息。

“等他通知我说,已经和通用电气公司取得联系,我就从巴黎去了美国一趟。”

“您真是……辛苦了,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这台真空泵,花了您多少钱?”

德布罗意苦笑了一声:“没多少钱,通用电器要价八千美金,我们最后谈下来的是六千块出头,并和他们签了一份保证不将真空泵运用到商业竞争当中的合同。只是现在法郎的汇率正处在低价,所以我在换汇的时候吃了个亏。”

最近一段时间,法郎也历经了一次贬值危机。

一战以前,一美元能兑换五法郎。

战争结束之后,就降到了一美元兑十五法郎。

到了今年年初,一美元已经飙升到二十法郎的高价。

美国在向德国提供了一大笔贷款之后,就要求法国从鲁尔区撤兵。

但头铁的法国人拒绝了这个要求,于是法郎在年初就开始了小规模的贬值,到现在,已经到达了美元兑法郎一比二十七。

不过陈慕武意识到,在他发现黄帝星后获得的那一千五百块英镑,现在应该足够支付这六千美元。

他在考虑,是不是自己也替德布罗意分担一部分?

让德布罗意当这个冤大头,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路易,最近发现了新行星之后,我也获得了不少的奖金,不如这台真空泵,我们一人出一半的钱,如何?”

“陈,没有这个必要,你独身一人在英国,赚点钱生活都困难。钱的问题交给我,你只需要做好实验就可以了。现在,能不能带我去你的实验室里看一看?”

“这个……我还没有实验室,我这就去找查德威克先生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申请到一间。”

实验室也是卡文迪许紧缺的资源之一,陈慕武上一次在独立实验室里做实验,还是可见光的折射那次。

就连已经升了官的卡皮察,也仍留在一楼开放实验室的一张实验台前,只因为他现在要做的是实验不需要什么大型仪器,也不需要一个避光的环境。

……

得知来了法国客人,卢瑟福也出面接待了德布罗意。

这两人站到一起,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一个新西兰大嗓门,一个是法兰西小贵族,有时候互相听不明白,陈慕武还不得不出面替他们俩翻译几句。

可能是为了不在法国同行面前丢面子,当天下午卢瑟福就指示查德威克,让他给陈慕武和德布罗意安排了一间独立实验室。

在打扫干净屋子,又把早就装好了的真空电子衍射管放进实验室,等着真空泵从伦敦运往剑桥的这段时间里,陈慕武在实验室周围转了转。

他们旁边的一间实验室的门上,贴着埃德蒙·斯通纳的名字。

陈慕武知道这个比他大三岁的斯通纳,未来他将会是一位磁学方面的专家,在铁磁体研究上,还有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定理。

但现在,他似乎还没开始研究磁学,不知道他在自己隔壁的实验室里,都做些什么实验。

晚上回到家里,陈慕武向自己的房东布朗太太提出,能不能带一位新房客回家借住几天。

布朗太太听说来者是个法国人,当即就表示了同意。

她在想能不能也忽悠法国人给自己做几道法国菜尝尝,但她哪里又知道,这位法国人,是个出门都要带仆人的法国贵族呢?

结果,德布罗意在布朗太太家里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他就带着从伦敦把真空泵运来的仆人,住进了剑桥郡最好的旅馆里。

在卡文迪许实验室,一夜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小王子阁下还不忘向陈慕武吐槽:“这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环境差也就算了,陈,怎么连你住的地方,环境都这么差?真难为你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一年多!

“要我说,等你毕业之后,就去法国我哥哥的那间实验室里好了,无论是实验环境,还是住宿条件,以及食物的味道,都比这英国要强的太多!”

这话也就是在小实验室里偷偷说出来的,如果被卢瑟福听到,肯定会大骂德布罗意这种挖墙脚的行为。

毕竟,天才谁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