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的豪华病房里,一老一少看似平静无波地对视着,实则谁也不让谁。

时湛平时冷冷清清的,一旦生气那就是深海里的暗礁,一个不留神就给你掀了桌子,事后还能让别人夸他大气的人。

而傅老爷子一生享福惯了,年少时做生意时赶上了傅尘阅奶奶家的东风,风生水起没经过挫折,长久的上位者生涯让他不允许有人忤逆自己。

除了眼前从小就混不吝的大孙子。

他苍老沉着的眸子对上时湛清清淡淡又暗藏锋芒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在他眼前像是被看透了,瞧着不太舒服。

他先开了口:“你就是时家的小子?倒是出类拔萃,一表人才。”

时湛唇角轻扯一下,“不敢承老爷子的夸赞,我们时家小门小户出来的人,长相什么的都是靠后天整的,不如傅家子孙仪表堂堂,随了傅老爷子的根。”

时沫忍不住肩膀抖了抖,哥哥的毒舌启动后真的是敌我不分呢。

傅老爷子苍老的脸上也是抖了抖,他的长相其实是偏普通的,但是他妻子的容貌可谓明艳美丽,生出的两儿子有着妻子的基因也比他好看。

然后儿子们再找个好看的妻子,到了孙子这一辈,就越发出众了。

时湛这会儿明晃晃地指出他的不足,他彻底对时家两兄妹生出了不喜,胡子一抖冷哼一声:

“倒不愧是兄妹俩,都一样的牙尖嘴利。”

“承蒙老爷子夸奖,我兄妹二人受之有愧。”时湛礼貌又疏离,他们时家如今的成就就算比不过傅家,但也用不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爷爷,您没事就回吧,沫沫需要休息,别打扰她。”

傅尘阅终于能插上嘴,安抚地握了握时沫的肩膀,然后走到傅老爷子身边强硬的要将人拉起来。

岂料傅老爷子这会儿竟然开始耍赖,身子往后一靠瞪着眼睛看着他,“谁说我没事了,我今天早上头晕犯恶心,需要住院,你让秦封给我安排在隔壁吧。”

这是打算不走了?时家兄妹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时沫拉住她哥的袖子晃了晃,微微摇头。

毕竟是傅尘阅的长辈,该有的尊敬她要给,住就住呗,反正她不做亏心事,不怕他来烦。

大不了受不了了她出院就是。

傅尘阅这会儿的脸色可谓真的是生气了,之前爷爷的不礼貌都被时家兄妹怼了回去,时沫没有吃到亏后他还不放在心上,但现在爷爷要是住在隔壁,肯定每天都要过来烦时沫,那怎么能行。

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力气大,直接掺住老爷子的胳膊微微使劲儿就把人带了起来,他先是歉意地朝时沫解释一句:

“沫沫,你等等我,我先把爷爷送回去好吗?”

“傅尘阅你不管我的死活了吗?我都说了我头晕恶心,需要住院,你就是这么当孙子的?”

傅老爷子力气上拗不过傅尘阅,便开始道德绑架他,听得时沫脸色也冷了冷,她呵笑一声,上前一步道:

“傅尘阅,既然傅爷爷需要住院治疗,那就听他的吧,正好离得近了,我也能帮你照顾照顾他,你去找秦院长办住院。”

“可是…”

时沫抬手打断他的为难,朝他柔柔一笑,语气不容置疑:“去吧,我帮你看着傅爷爷。”

“傅爷爷,人一旦上了年纪啊,可千万不能动气,不然对身体有损的,来,我们坐会儿,让他给您去办住院手续。”

傅老爷子却不吃她这一套,哼了声转过脸去不让她扶,傅尘阅脸一黑就要说教说教自家的老头子,被时沫使了个眼色后不得不松了手,一步三回头地出去找秦封。

时湛看了眼自家妹妹,接收到让他安心的眼神后,也跟着走了出去,他还有事要跟傅尘阅好好说道说道。

他们两人一走,屋子里就剩下时沫和傅老爷子以及齐叔三人。

没了外人,傅老爷子态度更加不客气,他布满皱纹的眸子睨着身旁的时沫,轻哼一声说道:

“小丫头,别以为讨好我就能让我松口答应你们的事,我告诉你,尘阅的妻子早就已经定好,这是不能改变的。”

想象中时沫翻脸和他呛声的一面并没有出现,眼前的小丫头强势地扶着他的胳膊,眉眼微抬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轻笑一声道:

“老爷子,我为什么要讨好您?又不是您跟我谈恋爱,我是看在您是傅尘阅爷爷的份上,才会不计较您说得这些话。”

在傅老爷子明显讶然的视线中,她又继续道:

“喜欢我的人是傅尘阅,只要他不开口撵我走,那我就不会主动离开,年轻人感情的事,您不懂,也就别插手。

你说得那个什么娃娃亲要是有本事将人抢去,她大可来抢,一切能被抢走的东西,说明那都不属于自己,我绝不会执着于此。”

时沫说得不卑不亢,面对傅老爷子的冷脸也始终情绪稳定如常,倒是傅老爷子被怼得没话说,吹胡子瞪眼地不配合时沫要扶着他坐下的力气。

时沫叹口气,松开一只手拉开衣领亮出自己脖子上还没散下去的青紫掐痕,“您瞧见了吗?我前几天刚从鬼门关出来,傅尘阅可紧张我了,您要是因为跟我比力气而导致我脱力晕倒,那您的乖孙孙跟您算账的时候,可别赖我哦。”

时沫因为不想看见自己脖子那么丑的样子,特意穿了件高领的衣服,来时傅老爷子一直没看见,只以为这姑娘又拿什么头疼脑热来缠住自家孙子宝贵的时间。

现下那明显有着五根手指印的掐痕明晃晃刻在时沫纤细的脖颈上,青青紫紫煞是骇人。

这种力度的掐痕,可见对方是真的抱着掐死她的力度来得。

小小年纪的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傅老爷子浑浊的眸子闪了闪,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轻哼一声顺着她力道重新落座。

看着他坐下后,时沫勾了勾唇,也坐回到了床边,两人没再说话,偶尔对视一眼又撇开脸去,当然撇开脸的是傅老爷子,时沫就没那么多的心理压力了,好整以暇地拿起小桌子上摆着的水果盘,递了颗葡萄过去,“吃吗?老爷子。”

傅老爷子连身子也转过去了一点,拒绝的意思明显,时沫无所谓的耸耸肩,塞进自己嘴里后含糊说道:

“忘了,老人家不能吃太甜的,容易糖尿病。”

傅老爷子被气到,又转回来瞪着时沫,声音不低的嘀咕道:“也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丫头惹了什么事,能让人那么对你,可别给尘阅带来什么麻烦才是。”

时沫摸了摸自己还疼着的脖子,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您细细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