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人群, 肖老师再顾不得半点风度地冲进了宿舍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重金求一双没有窜进来的腿,或者说, 重金求一双能让他火速逃离这里的飞毛腿。
原因很简单, 因为宿舍里除了哭哭啼啼不止的苏芳外, 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十分难缠不好惹的老太婆、一对人高马大的兄弟, 还有就是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公安同志。
一见有人进来,屋里几个人的目光是全都聚集在了肖老师身上。
那几个公安同志的眼神最多就是带几分审视, 可偏偏坐在地上的老太婆的眼神里充满了凶恶,连带着那对身材高壮的哥俩也都十分不善地看着他, 直给肖老师看得浑身不自在。
更别说, 旁边还有个见自己回来, 就像是有了撑腰的人而哭得更加凄厉的苏芳在一旁添乱, 哭得肖老师是心烦意乱的,可又碍于这么多人看着,便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耐烦,边看着屋里有没有被祸祸, 边打算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好不容易才又有了这份稳定工作的肖老师可不想在学校的宿舍里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便在确定宿舍里表面上的物品没有被损坏后,没去看一旁对自己面露不善的三个人,只看向公安同志, 问道:
“同志您好,我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不知道您几位来我们学校的职工宿舍, 是有什么事情吗?需不需要校方出面提供帮助?”
肖老师这话问得十分圆滑。
既没有表明自己是这间宿舍的主人, 以及和正瘫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苏芳的关系,也没有八卦访事的态度, 反而是十分义正言辞,问得合情合理。
但可惜的是,他这番做派纯属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这几个公安同志早就知道他和苏芳的关系,对他的行为十分不齿。
而坐在地方的老太婆就是刘淮他老娘,对肖老师这个和苏芳勾搭成奸的野男人更是恨之入骨,要不是刚才单方面给苏芳收拾了一顿,实在没力气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将这对狗男女逮回村子里头,让他们浸猪笼!
至于一直没吭声的哥俩,是最后才赶到的苏远志和苏宏志两人,对肖老师他们倒是没啥别的想法,只心里惦记着苏芳的钱到底在哪儿,懊恼于他们赶来得太晚。
一屋子人,心怀鬼胎,谁都没工夫搭理装腔作势的肖老师,心思全在苏芳手里的钱到底在哪儿上面。
这让肖老师有些尴尬。
但在下一秒,公安同志的回答,只让肖老师恨不得撤回前一秒的尴尬,和前一分钟的问话,直接遁走——
公安同志:“你就是肖任对吧?据我们了解,苏芳就是为了和你私奔才会私自卖房,她本人刚刚也承认了,是受到了你言语上的诱导,才会有私奔的行为,所以你也得和我们走一趟!”
肖老师:“……”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
苏盼再次听到关于苏芳等人消息时,她人正在看小卖部的账本,打算用这小半年赚到的钱将小卖部旁边的那块空地用租或是买的方式从学校搞来,到时候等寒假加建个房子,将小卖部扩大经营。
郑小娟自打知道苏盼和苏芳的关系,和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后,十分打抱不平,将对苏芳这件事情的跟踪工作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哪怕之前苏盼在得知三方人马已经抵达京市并找到苏芳后,对这事的后续已经不怎么关注了,她也还是坚持要和苏盼汇报相关进度。
“盼盼姐,苏芳和她那个野男人要被带回兰花市了——”
“???”
苏盼最近一直忙于学习与社团管理,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关注食堂和小卖部的经营,几乎都快忘了苏芳这件事还有后续,猛地听郑小娟提起这事,还真是让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回兰花市?”苏盼想了想,点头道:“也对,他们的户口应该都还在兰花市,包括苏芳和刘淮的婚姻关系也都还在,想解决的话,必须得回兰花市。”
看着手里的账本,苏盼一心二用地同郑小娟问道:“那小娟你打听到他们什么时候回去了吗?有时间的话,我想去火车站亲眼看着他们离开京市。”
郑小娟嘿嘿一笑道:“盼盼姐你问我就问对了!我认识的那个在火车站卖票的姐妹跟我说了,公安同志买的火车票是明天上午出发去兰花市的,你要是想过去看的话,明天下午一点半过去就准能碰上!”
“碰上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和他们见面。”苏盼坦言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苏芳回去以后,不是被刘淮他老娘留在身边折磨,就是被老苏家的人安排嫁给其他人。我要是被他们看见了,肯定也会被他们给扣上一顶‘孝道’的大帽子,大义凛然地让我给那个家当牛做马。”
已经被坑过一辈子的苏盼自然不会再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敢想法,至于为什么还要去车站目送他们离开,那纯纯粹粹是为了能看到他们的倒霉样啊!
想到上辈子因没有发生被举报捉丨奸事情,而在大专毕业留校工作后,顺利地在众人的祝福下,嫁给了肖老师那个利用冷暴力而逼疯了原配妻子的渣男,还无耻地跑来和自己炫耀幸福的苏芳的丑恶的嘴脸,苏盼就很想知道明天被公安同志羁押回乡的苏芳的样子。
肯定是狼狈又凄惨。
苏盼这样想着,心情就跟着雀跃了起来,并期待起了明天的“车站欢送会”。
……
事实上,苏芳的实际情况远比苏盼所想得还要惨。
因为……
在公安同志终于找到了苏芳藏钱的地方后,苏远志、苏宏志和刘淮他老娘三个人,第一时间就都朝着那个装满了钱的布包伸出了手,想将布包拿到自己手里,却都立刻被公安同志给呵斥住了。
公安同志:“你们想干什么?这些钱都是赃款!需要在调查清楚后,一部分会作为刘淮的赔偿金赔偿给利益受损的厂子,另一部分会充公,你们最好别惦记!”
在场几人:“???”
刘淮老娘想要发问,可一听公安同志提起了现在还没找到的自家儿子的名字,又想着自己趁着他们没来之前已经从苏芳那拿了钱,便没敢吱声,只隐晦地看了看旁边苏芳的傻大个哥哥们,心想:枪打出头鸟,要是他们的钱都没办法要回来,我就不吭声,但要是他们能把钱要回来……哼,反正别想甩开我!
要不怎么说是人老成精,刘淮他老娘小算盘打得脆响,都没用她激,旁边这俩傻大个就如她所愿地当了这“出头鸟”——
“啥?公安同志您别开玩笑!那都是我们家的钱啊,是苏芳那丫头从我们家里偷走的,足有一千二百四十五块七毛!这钱怎么就成了赃款,还不能还给我们了呢?那我们的钱咋办啊!”
苏远志和苏宏志一听这话,理智全无,立刻就都急眼了。
他们为啥奔波劳碌来京市,就是为了把钱追回来,可这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赃款了呢?两个人急得不得了,也顾不得占其他便宜,说来说去就是这些钱里面有苏芳从家里偷走的钱,是家里的钱,和刘淮没有任何关系,更不可能是什么赃款!
但公安同志也有话说:“你们家丢了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报案?谁能证明你们丢钱了?你们又怎么证明这里面的钱就是你们家丢的钱?”
苏远志&苏宏志:“……”
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注1]
刘淮老娘:幸好我没开口。就是不知道这公安同志能不能给我报销车费……
公安同志:别想了,没门!
……
钱被充公了……
拿不回来了……
在再三确定这笔钱很难拿回来以后,苏远志和苏宏志再看苏芳时的目光,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之前因她偷家里钱和男人私奔而产生的嫌弃、鄙夷,而是充满了仇恨!
尽管公安同志也说,只要他们能证明这钱是苏芳从家里偷来的,的的确确是他们家丢失的钱,这笔钱就还能有还给他们家的机会,可苏芳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偷钱的事,怎么问都是这钱是卖房的钱,和老苏家没有关系。
苏芳是坏,不是蠢。
她敢卖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刘淮还是合法夫妻,就算是把房子给卖了,她也能利用和刘淮的夫妻关系给自己脱罪。
可偷钱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别人不知道,苏芳自己还不清楚?她从家里偷的,可是足足一千多块钱,外加她奶奶留下的一对银镯子,那是个老物件儿,和她拿走的钱加起来得有两千块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远志和苏宏志从始至终都没提起那银镯子的事,估计是还没发现,这要是等他们发现了家里的损失比想象中的还要多,那自己就算不蹲监狱也肯定得不好过。
更别说,涉及两千块的偷窃算是重罪——
苏芳傻疯了才会承认这种会蹲监狱的事!
所以,哪怕在她打死也不承认偷了家里的钱,只一口咬定那些钱都是卖房子的钱以后,苏远志和苏宏志总是用想杀人一般的目光盯着她,苏芳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反正公安同志也说了,只要刘淮他老娘愿意谅解自己私自卖房的行为,就不会给自己定罪。所以苏芳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就用刘淮他老娘之前从自己那里拿走的钱作为要挟的理由,让她必须谅解自己,还得护着自己别被老苏家的人带走,不然她就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苏芳是够恶毒的。
但她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刘淮他老娘早就看透了她的本性,并提前一步想到了自己这个短处,直接就背着她找上了苏远志哥俩。
“我问过公安同志了,我能替我儿子和你们妹子把离婚手续办了。”刘淮老娘意有所指地说道,“苏芳今年虚岁才刚二十二吧?这个岁数,就算是离过一次婚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没生过孩子没有牵挂累赘,这想再婚就是容易事儿,尤其是她长得好,肯定有人愿意出钱,给她娶回家。”
“!!!”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远志和苏宏志一听这话,都不用刘淮他老娘再往明处说,就已经各自在心中盘算起能拿得出彩礼钱娶苏芳的,她的二婚对象人选了。
至于苏芳的意愿?
那从来就不重要。
……
第二天上午,苏盼出发去了火车站。
看着被两名公安同志看管在中间的苏芳,和跟在后边满郁气的苏远志、苏宏志和刘淮他老娘,苏盼莫名就想到了上辈子她在第一次逃跑失败后的场景。
那时,逃跑失败的她像狗一样被刘淮拖着往回走,刘淮他老娘也是这样,跟在后头骂骂咧咧地,向她说着极尽刻薄、难听的话。
苏芳是暗藏绵里针的告密者;苏父苏母是冷眼旁观的路人;苏远志和苏宏志是帮忙抓住她回来的帮手。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苏盼在公安同志带着苏芳同京市公安以及铁路的工作人员说话,而苏远志、苏宏志和刘淮他老娘不耐烦地先进了车厢以后,故意出现在了苏芳所能看到的视线中。
迎着苏芳充满了愤恨、痛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苏盼笑得一脸灿烂,一路目送着她上了车厢后,轻声说了一句:
“拜拜了,我的妹妹。——
“祝你我,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