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青柠抽泣着:“我不经打,不经骂的,如果他跟老爷对我用刑,我一定会说出那个地方的。小姐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辜负小姐对我的信任。跟挨打比起来,我宁可去死。长痛不如短痛嘛。”
“傻瓜,有母亲护着我们呢。”冯三小姐捏着青柠的脸:“我们都要活着,都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小姐不死,我也不死。”青柠握住冯三小姐的手。
“你能说点儿吉利的吗?”冯三小姐又捏了她一下:“去给我找件换洗的衣服来吧,要简单的,便于咱们离开的。”
为了囚禁冯三小姐,管家命人将二楼的东西全部搬到了一楼,包括那些放置衣服的衣箱,衣柜。青柠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石榴树枝,冲着冯三小姐点点头,下楼拿衣裳去了。
“多谢沈掌柜!”青柠走后,冯三小姐这才跪在地上,对着沈清磕了个头。
“起来吧,我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沈清将冯三小姐扶起:“冯管家说了谎,早在我遇见你的那天,你就已经殁了吧。”
“是!”冯三小姐点头,却从身体中分离出了另外一个人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冯三小姐的生母石榴。
石榴告诉沈清,十岁前,她普通的乡下女孩儿没什么分别,白天跟着父母在田间劳作,晚上跟着母亲在油灯下纺花织布,空闲时,就去隔壁,跟着那位据说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奶奶学做绒花。农闲时,父亲会赶着家里的驴车拉她和母亲到城里来,母亲卖布,她则贩卖自己亲手做的绒花,赚来的钱,他们一家三口会先找个小饭馆,好好的吃顿饭。
日子平静而幸福。
十岁那年,石榴突然患病,且病情来势汹汹,村里的大夫看不了,只能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城里找大夫。母亲让父亲带着石榴进城,父亲却支支吾吾。那时,石榴与母亲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都被父亲拿去赌坊给输掉了。
面对着母亲的指责,父亲抱头痛哭,说他是被人骗去赌场的。
父亲说他刚开始是赢了钱的,赢了第一次就想赢第二次,结果却是越输越多,越输越想赢,赌到最后,不仅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赌坊很多钱。
母亲欲哭无泪,只能无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父亲。父亲跪在母亲面前沉默不语,许久之后,他才起身,说他去想办法。母亲以为他是出去借钱,没曾想他竟又赶着驴车去了赌坊。
父亲是被人抬回来的,身上全都是被人毒打过的痕迹。他告诉母亲,说他去赌坊求赌坊老板,可人家不肯再赊钱给他。没办法,他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可他穷人一个,烂命一条,压根儿不值钱。若不是遇见了进城的乡亲,他怕是要被赌坊里的那些打手给扔进乱葬岗去。
母亲说父亲傻,抱着父亲嚎啕大哭,可她终究没能留住父亲。晚饭才过,父亲就走了,临走前,他还希望妻女能够原谅他。
丈夫被人打死了,女儿病得奄奄一息,家里还欠着赌坊那么多钱,处于绝望中的女人把自己挂在了石榴树上。
石榴说:“那年我才十岁,什么都做不了,眼见着母亲在石榴树上扑腾,只能使尽全身的力气从**翻下来,一步,一步地爬到石榴树跟前。我质问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给石榴树磕头,希望它能放过我娘,让我爹活过来。我说只要我爹娘能活着,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石榴说着,眼中显出一丝迷惘。
“我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梦,但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她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融为一体,成为活在世间的另外一个她。只要我答应了,我和我的父母就都可以活着。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答应。”
石榴看着自己的手。
“等我醒来的时候,外头艳阳高照,一只喜鹊正好停在窗外的石榴树上。我娘没事儿,我爹也没事儿,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我高烧时做得一个梦。可我知道不同了,我能听见许多的声音。喜鹊的声音,风的声音,以及花草树木的声音。”
石榴伸出手,枝丫从她的指尖长出来。
每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我都会像现在这样长出许多的枝丫来,甚至还会开出鲜红色的石榴花。第一次经历这些的时候我被吓坏了,我以为我变成了妖怪。可我的爹娘却十分淡定,因为他们跟我一样,都能长出石榴树的枝蔓来。好在,只是一个晚上,熬过去了,我们仍跟普通人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的寻常日子。”
“不是你变成了妖怪,而是你们家的那株石榴树修行百年,有了自己的精魂。你想活着,它想成人,你们一拍即合,成了最好的搭档。”
“也许你说得是对的。”石榴道:“我原是个普通的乡下女孩儿,却因为有了这石榴精魂,变得越来越漂亮。石榴精魂,有了人的模样,便有了人的贪念与执着。我不知道是我影响了它,还是它影响了我,我开始厌倦平淡的乡下生活,开始追逐,并且渴望过更好的生活。”
“你做了什么?”
“进城卖绒花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冯三爷正在找地方储存他的烟土。我主动求见冯三爷,告诉他,我们家里可以藏,而且那个地方,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冯三爷他不会相信的。”
“他的确不信我,他以为我是上门讨饭的叫花子,让人将我赶了出去。可我不死心,我辗转找到了冯家的大老爷,也就是这间宅子的主人冯福,我通过他说服了三老爷。”
石榴走到床边缓缓坐下:“大老爷这个人与三老爷不同,三老爷一心想做大事儿,大老爷却只顾眼前的利益,且他垂涎美人儿。”
“就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利益,你委身给了冯福?”
“没有,至少那个时候还是没有的。”石榴道:“那时我已有丈夫,且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想赚钱,然后跟我喜欢的男人一起从乡下搬到城里,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