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人,只能算是一具保存还算完好的干尸。

这具干尸刚刚好将整个千前进的路给堵死。

待小纸人的火苗熄灭时,沈清才问道:“是什么东西?”

“一具干尸!盘腿坐着的干尸。”

“盘腿……坐着?”

“见过寺庙里的佛像吗?”沈寂开口道:“就跟那些佛像的坐姿差不多,只不过双手放在膝盖上,且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没看清楚。”

“那就再看看,看仔细些。”沈清又放出个小纸人去。

随着盗洞中再次亮起,沈寂感觉背后一沉,一个下巴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动!”沈清专注地看着眼前:“左手拿着的是墨斗,右手拿着的是墨斗线,身上缠绕着的也是墨斗线。”

“墨斗?”沈寂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做木工用的。”沈清一边解释,一边顺着墨斗线往上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干尸的脸上。

“他是个木匠?”

“不,他是个纸扎匠。”沈清将声音放的很低很低:“他是我阿爹。”

“阿爹?”沈寂感觉肩膀上一轻:“沈望春!”

“对!”沈清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轻轻调转身子,坐在了地上:“我阿爹的脸,我认得。”

“你阿爹不是死了吗?”沈寂问,突然想到面前的那具干尸,随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阿爹不是病死的吗?”

“不是!”沈清摇头:“沈队长你听说过诡胎吗?”

“没有!”

“我阿爹是个会些医术的纸扎匠,但他从来不给那些正常人看病。”

“正常人?”

“就是那些正常患病的人。”沈清低头,笑:“像季风那种就属于非正常。”

“你是说丢魂儿?”

“对!”沈清仰头,靠在嵌满尸体的墙壁上。

“那夜子时,我正在家中休息,半梦半醒间,忽听得有人叫门。等我披衣起来时,只看到阿爹站在门口与人说话。因阿爹是背对着我的,我只能听见那人说话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脸。”

“他们说了什么?”

“那人说他家婆娘要生了,可那孩子死活不肯出来,他求我阿爹过去看看。”

“这生孩子不是应该找稳婆吗?”

“正常情况下是的,但也有例外的。”沈清解释着:“阿爹应下了他的请求,让他先行回去照顾妻子,自己则返回屋中取药箱。”

“阿爹转身时见我站在廊下,便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让我赶紧回屋去睡。他还说后半夜有雨,让我记得关窗。”

“我问阿爹要去哪里?他没有回答我,只说他晚上不一定能回来。”

“阿爹走后,我也无心睡眠,便燃了油灯,坐在灯下剪纸人。后半夜果如阿爹所说,下起了雨来,且雨势越来越大,打得屋檐噼里啪啦乱响。”

“你阿爹回来了吗?

“寅时回来过一次。”沈清紧捏着手中的纸人:“那时,我正趴在桌上打盹,手里就像现在一样,捏着个刚刚剪好的小纸人。听见门响,立马站了起来,不等我起身开门,阿爹便带着一身寒意闯了进来。”

“我见阿爹身上有血,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儿?阿爹说血不是他的,是那个妇人的。说她身怀诡胎,需要用些特殊的药物才能让她把孩子给生下来。至于阿爹口中的药物,只有义庄附近才有生长。阿爹走时,便带着墨斗。”

“采药需要用到这些东西?”

沈清轻轻摇头:“带着墨斗,是因为里头有墨斗线,而墨斗线是用来驱邪的。”

“用墨斗线驱邪,这也太——”

“你读过《鲁班经》吗?相传鲁班发明墨斗的时候,只需要将墨斗线轻轻一弹,木头就开了,既省时又省力。但因为他的一个徒弟偷工减料,在墨斗中的墨汁干了之后,用尿代替了墨汁,结果导致墨斗失去了原有的法力。鲁班无奈,只好发明了锯齿。”

“这就是个故事而已。”

“故事来源于生活,若是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又有谁闲得无聊去编造这些故事呢。”沈清用手轻轻一弹,小纸人便落到了地上,随着光亮再次出现,他们也看清楚了那些缠绕在干尸身上的线。

“阿爹说过,老一辈的法师行事低调,在过去的时候,很多的木匠,蔑匠以及石匠都是会法术的,只是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根据神话传说,在各种工匠里,妖魔鬼怪最害怕的就是木匠,因为他们手里拿着墨斗,而墨斗线可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那你阿爹这是——”沈寂指着干尸身上的墨线:“自己把自己给捆了。”

“我阿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沈清拍了他一下,“我要到前面去,我要知道我阿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退出去吧!”

“你稍微侧下身子,我看看能不能从你旁边挤过去。”沈清用肩膀轻轻撞了沈寂一下:“退出去再进来,浪费时间。一来,我们不确定义庄那边会不会发生情况,二来,我们不知道在我们退出去之后,这盗洞里会不会发生变故。”

“你从我身边挤过去?”

“试试看吧。”

“男女授受不清,沈掌柜觉得这样合适吗?”

沈寂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刚挪动了三分之一,沈清就擦着他的胳膊挤到了前面。女人身上独有的幽香,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显得特别清晰。沈寂脸颊微热,正要将脸转到一旁,就听见沈清说了句:“在我眼里,没有男人跟女人,只有活人和死人。”

沈寂觉得这话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那边,沈清直接放了两个小纸人,借着纸人燃烧起来的火焰仔细查看着:“我阿爹不是把自己给捆了。”

“不是?”

“不是!这墨斗线是他自己绕到身上去的,他的目的应该是在阻挡身后的东西。那东西惧怕墨斗线,于是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张网。”

“他想要阻挡什么东西?”

“不知道。”沈清摇头:“可连我阿爹都斗不过的东西一定是极其厉害的。”

“我们要把你阿爹带出去吗?”

“以后再说吧。”沈清跪在地上给干尸磕了个头:“我们还不清楚阿爹背后有什么,倘若是我们应付不了的东西,挪动阿爹,只会给那个东西可乘之机。真到了那个时候,阿爹会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