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闻言,提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她承认是自己的儿子年少无知,将事情办错了,也愿意照顾招娣尚在人世的父亲与弟弟,保他们余生无忧。至于招娣,她也愿意让她以妾室的身份入府,好让她在那边儿有个身份。但有一条,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希望招娣不要再纠缠着自己的儿子。

女鬼打不过沈清,又不忍看着父亲与弟弟在阳间受苦,思来想去,便同意了季夫人的建议。

在被鬼差带入地府前,女鬼问沈清:“我是不是特别笨?现在想想,他一个堂堂的季家的小少爷,怎么会看上我。若我不是那么的痴心妄想,现在应该已经与人成亲,且有了自己的孩子吧。”

不等沈清回答,女鬼便随着鬼差没入了夜色中。

季风在家昏睡两日,醒来后,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对于噩梦的内容,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经由季夫人提醒,他才想起招娣的事情。对于纳招娣为妾的事情,他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默认。

回老家迁坟时,他以招娣丈夫的身份还乡,将招娣的遗骨迁进了季家的祖坟里,也算是给了招娣家一个交代。至于已经想通了的招娣,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了。

月亮被乌云遮挡,微风卷起了挂在廊下的白色灯笼。

堂屋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堂屋里的人,都阴沉着脸,无人理会那从棺木里传来的拍打的声音。

随着长钉一点点的钉入,那些正在围观的人们,表情逐渐变得轻松。

终于,最后一根钉子也被捶进了棺木里。

随着棺材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里头的人开始用力拍打:“我还活着,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放在棺材里?大少爷,我要见大少爷!夫人,夫人这里好黑,我求你,求你放我出去吧。”

“乖,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修文了。你不是最喜欢他吗?你不是说要一辈子陪着他吗?”

“夫人?!”

“夫人你快让他们放我出去,我听你的话,我乖乖的,我保证再也不会惹大少爷和您生气了。”

“乖,再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随着“咚咚”两声,棺材里的人安静下来。她将耳朵贴到棺材壁上,声音颤抖着问了句:“大少爷呢?”

“走了!”棺木外,那位夫人也蹲了下来,用极其温柔的语调说着:“修文他说了,他说他会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漆黑的棺木中的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先是慢慢地放下胳膊,随后开始发疯般的捶打着棺木。可不管她怎么哭,怎么喊,棺材外头都无人回应。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抠着棺木的指头也渐渐失去了痛觉,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时,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声音:“沈清,你可还想活?”

倏地,沈清睁开了眼,看向摆在床头的那只小棺材。

她缓缓起身,听着外头一波紧似一波的敲门声。

打开门,只见门口杵着七八个汉子,各个凶神恶煞。

没等沈清开口,为首的男人就把袖子撸起吆喝:“大伙儿不要怕,咱们一起上,将这杀人犯拿去见官。”

沈清蹙眉,抬脚跨过门槛,风情万种地问:“你说哪个是杀人犯?”

“你……就你!”男人结结巴巴,伸出食指快速指了下沈清。

“我呀?”沈清眼波一转:“我杀了谁?”

“我们家少爷!”

“原来是你们家少爷啊?”沈清上下打量着那人:“那你们家少爷又是谁?”

“饶世初,我们家少爷叫饶世初,我们是饶家的人。”

“饶家的人?”沈清盯着他,不觉一笑:“回去吧,你们家少爷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那人梗着脖子:“我说你跟我们家少爷又关系,且我们家少爷就是被你给害的。”

“证据呢?”

“我们家少爷来找过你。”

“什么时候找的?”

“昨个儿傍晚。”

“没见过。”沈清扭头,顺带着指了指门头上那五个黑底白字:“我沈清是开门做生意的,且不说没见过你家少爷,就算见过,又能证明什么呢?”

“你敢说你跟我们家少爷没关系?”男人道:“这临江城里,能让我们家少爷念念不忘的也就你沈清了。你说,你给我们家少爷下了什么迷魂咒。”

“这话谁说的?”沈清扭头。

“是我们家老爷说的。”男人双手叉腰,一副你能把我们家老爷怎么着的样子。

“你们若有证据,就让官府的人来拿我。若是没有,就离我这铺子远远的,省的妨碍我做生意。”

“大伙儿看见了吧,她这是做贼心虚了。”男人上前,用肩膀抵住门:“你若识相,就跟我们去见官。你若不识相,我们就拿你去见官。这前者叫投案自首,后者叫捉拿归案。你……你自个儿选吧。”

沈清松手,男人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疼吗?”沈清蹲下,看了看男人被磕到的头:“不会遣词用句,就不要装着很有文化的样子。在这一点上,你们还真不如你们家少爷。”

“我们家少爷那是怕你没文化。”男人揉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

“得了,你告诉我,饶世初在哪儿?”

男人看着沈清不说话。

“还想不想让你们家少爷活了?想,就把地址告诉我。不想,就继续在这里趴着。”

“我们少爷在家里!”男人急道:“你问我们家少爷,是不是想毁尸灭迹?”

“你这脑袋小时候被驴踢过吧?”沈清看向那人:“赶紧带路。”

“带路就带路,说我脑袋干嘛?我小的时候家里没养驴,怎么可能被驴踢过。”男人边起身,边碎碎念着。

沈清见他磨蹭,直接用脚尖踢了他一下:“赶紧的,你若再耽搁下去,这阎王爷派出的小鬼儿可真要拿你们家少爷的魂儿了。”

“你……你吓唬我?”

“你真能救我们家少爷?”

“救不了我拿你送官。”

“废话真多!”沈清白了那人一眼。

那人竟像是得了彩头一样,立马喜笑颜开的将围着的人群去散开。车夫一路小跑,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沈清从芙蓉巷拉到了望天门。

饶家的人正在布置灵堂,几个姨娘凑在一块儿,看似悲戚,实则是在小声的唠着家常。看见有人进来,就以锦帕遮面,象征性的哀嚎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