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抗战悲情九一.八（六）
听到王以哲的声音，慌乱中的赵镇藩不由悲喜交加。
“旅长，你快拿个主意吧！小鬼子已经打进大门了，他们现在已经冲进621团的营房，见人就杀，弟兄们死伤惨重。现在，小鬼子正在向旅部迫近。可是，荣参谋长还是不让我们还击，这该怎么办啊？”
脸色变得惨白的王以哲，看了看垂头丧气脸色灰败的荣臻，强忍住冲动，对着听筒说：“这不怪荣参谋长，这是少帅下的命令，我们要坚决执行。”
赵镇藩带着哭腔说：“旅长，那我们也不能就在这里等着日本人来杀啊？在这样下去，第七旅就完了，这可是我们花了几年的心血呀！”
王以哲紧锁双眉，大声喊道：“镇定！我不在北大营，你就是第七旅在北大营的最高长官，不可乱了方寸。”
“关东军进攻北大营的部队有多少人？我们是否被包围了？”
关东军驻沈阳附近的兵力有多少，王以哲是很清楚的。
在沈阳的只有关东军的一个不满编的二十九联队，只有四千多人，即使算上在沈阳的日本在乡军人和满铁警察，以及宪兵队，恐怕也不满万人。现在，日本人不仅要进攻北大营，还分两路进攻沈阳城，兵力一定很分散。而且，能和他的第七旅对阵的，只有二十九联队，其余的准军事力量，王以哲还真没看在眼里。
在王以哲的训斥下，赵镇藩多少镇定了一些，不过仍然语气急促地说：“进攻北大营的小鬼子具体人数不详，不过冲进北大营的小鬼子大概只有五六百人。小鬼子是在西面和西北两个方向对北大营进行炮击的，其它方向还没有发现有小鬼子。”
五六百人就敢冲进有万余精兵的北大营杀人放火？王以哲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脖子上和脑门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蹦蹦直跳，一种被人羞辱的感觉瞬间冲进他的脑海。
五六百的关东军就敢冲进他的北大营，这明显就是把他的第七旅视为无物，根本就没有把他的第七旅放在眼里。
日本人简直欺人太甚！王以哲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如果让他还击，在北大营的营区里，即使他的第七旅用刺刀迎战，这几百关东军也一个都跑不了！
王以哲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没有回答赵镇藩的话，而是问道：“几个团长都回去了吗？”
赵镇藩在电话中回答：“旅长，621团团长朱芝荣回来了，现在就在我的旅部，据说619团团长也回来了。只有620团的王铁汉还没有消息，向他家打电话，他夫人说他已经骑马赶来了。”
“好！”
王以哲一咬牙说道：“赵参谋长，既然不能还击，我们第七旅的官兵也不能在北大营那里等死，你通知部队，各团马上分散撤离北大营，到东山嘴子集合。”
对于张学良不让抵抗的命令，王以哲从心里也很不满，可是他是张学良一手提拔起来的，对张学良的知遇之恩，他心里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因此，谁都可以不服从张学良的命令，而他王以哲是绝对不会的，至少他不会明着违抗。
当然，如果现在荣臻这个东北军在东北的最高军事负责人如果下令要他打，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的。虽然这样也是违背了在心里的命令，可这样他对张学良是可以有个交代的。
不过，服从张学良的命令，并不等于他会眼看着他倾注了很大心血的第七旅的官兵，全部在北大营惨死在关东军的手里，不让打，那我走还不行吗。
放下电话后，羞愤交加的王以哲，在屋里转了几圈，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荣臻：“参谋长，难道真的就这么任凭日本人杀我官兵，占领沈阳城？”
见荣臻没有什么反应，王以哲继续说道：“我感觉他们几个说的对，日本人这次的行动不同以往，既然他们敢占沈阳城，那他们就也敢占全东北，一座沈阳城恐怕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的！参座，你可不要忘了日本人的那个《田中奏折》。”
已经镇定了许多的荣臻明白王以哲话中的意思，知道他还是很想打一下的，只不过是王以哲不愿意明着违反张学良的命令。
虽然荣臻清楚王以哲这是要拿他这个参谋长做挡箭牌，可是荣臻也和王以哲有一样的心思，这次看日本人的架势，绝非仅仅是占领沈阳那么简单，很可能这就是日本人真正实现《田中奏折》的开始。
虽然有张学良不抵抗的明令，丢失东北，要承担丧失国土责任的是张学良，可他荣臻毕竟是东北的临时军事负责人和实际的指挥者，他要承担的责任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脱得掉的，甚至自此以后，他荣臻在东北军中也会威信全无。
荣臻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后，觉得王以哲的第七旅，若真要能和关东军打一下，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在张学良的一再严令之下，第七旅不会得到其它东北军部队的支援，失败那是一定，可这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恰恰会有一些好处。这样，他既没有违背张学良的命令，也可以对东北军和国人有一个交待。
当然，要达到这个目的的前提是，第七旅抵抗关东军不是他荣臻明确下达的命令，否则他对张学良可就无法交待了。
荣臻并没有马上回答王以哲的问话，而是思索良久，才长叹一声，神态颓然地摇摇头说：“鼎芳，我现在脑子很乱，你自己看着办吧。”
有了荣臻的默许，王以哲胆气壮了许多，拿起桌上的电话就要北大营。可是，这次不管他如何呼叫，电话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以哲知道这是日本人破坏了电话线，这样的军事常识日本人是不会不清楚的。
王以哲扔下电话对荣臻说：“我这就回北大营。参谋长，你还是赶快撤出沈阳吧，这里离小西门不远，黄显声的警察总队缺乏训练，他们是挡不住关东军正规军的。关东军进城后，首先要占领的就是这里。”
说完，王以哲抬腿就走，在院子里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副官直奔大门。
王以哲有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平素他都是乘坐轿车去北大营。
王以哲一走，荣臻也来到门口，听了听大小西门外那一阵紧是一阵的枪声和手雷的爆炸声，荣臻知道自己确实该走了。喊来副官，告诉他马上组织人员撤离沈阳。
然后，又喊来一个参谋，让参谋带几个人，坐车去他家，协助他的家人撤离。
在荣臻得到关东军进攻北大营的消息后，他已经通知家人做好了撤离准备。而他自己则赶紧系上武装带，挂上手枪。
刚刚安排好这一切，没想到离开的王以哲又气急败坏地回来了。
荣臻诧异地问王以哲：“鼎芳，你怎么没去北大营，又回来了？”
“他妈的，我停在门外的汽车没了，司机也被杀了。”
王以哲的话吓了荣臻一跳，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腰间的手枪，紧张地说：“鼎芳，这一定是日本人干的，这附近一定有日本人的暗探在监视这里。他们抢你的汽车，就是怕你回北大营。你现在出城很危险，还是跟我一起撤往锦州吧？”
王以哲看着北大营的方向，摇摇头说：“参谋长，你还是先走吧。虽然不能和关东军打上一场，可是我已经命令部队撤往东山嘴子了，我得找到部队再走。麻烦参谋长，把我和第七旅的几个高级军官的家眷也一起带走吧，否则，他们的家人留在沈阳，以后和小鬼子打仗，他们也不安心……”
韩光弟在通知叶长贵可以按计划准备行动后，匆忙返回兵工厂。
此时，北大营的炮声已经停了下来，不过那里的枪声倒是更密集了起来，韩光弟知道，那是关东军已经冲进了北大营，关东军怕伤了自己人，所以停止了炮击。
此时，兵工厂和周围的制高点，都已经在王德的指挥下，被第四路军的押运部队完全控制。兵工厂大门两侧的两个高大坚固的水泥望楼上，原先站岗的护卫队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守在上面的是第四路军的战士。两座望楼上各架起了四挺马克辛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北方，随时准备迎击来犯的关东军。
东北军宪兵司令部副司令有两个，一个是现在沈阳的李香蒲，还有一个是随张学良驻北平的邵文凯。
东北军宪兵只有宪兵一个营，分为六个连，对外称六个宪兵大队。杨洪基第1大队、祝恩海第2大队、傅常瑞第4大队三个大队驻沈阳；刘景泉第3大队驻山海关；张江清第5大队驻永吉；魏福海第6大队驻龙江，也就是现在的黑龙江省省会齐齐哈尔。
每个宪兵大队有300多人，兵员都是各部队挑上来的军事素质和身手较好的年轻军官和士兵，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唯一的不足是他们的武器都是短枪。
杨洪基的宪兵一大队，原来只配有驳壳枪，这时也都人手换上一支东北兵工厂制造的13年式79步枪，正在负责监督看守搬运物资的工人们在紧张的装车。
宪兵手中的这种13年式步枪，主要仿自捷克毛瑟98/22式步枪，是东北军的主要装备。
不过，东北的13式和国内仿造的其他毛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东北13年式几乎就是毛瑟和日式三八步枪的混合体，这种设计很好地体现出张作霖特立独行的性格。东北兵工厂生产的这种步枪，和毛瑟最大的差异就是枪栓的构造，13年式枪栓内的撞针部，采用内部弹簧的设计，拉柄头为橄榄状，枪栓上无导引槽，因此与平常的毛瑟枪栓不能互换，甚至防尘盖的设计，也和三八式明显不同。而13年式枪匣上的两个减压孔，则是借鉴了三八式的设计。
这种步枪是韩麟春在东北兵工厂任总办时设计制造的。韩麟春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他曾积极参与13式步枪的设计，因此该枪在国内有称之为“韩氏七九步枪”，或’韩麟春造”。因为和弹药和毛瑟98兼容，也有称之为辽造98步枪的。
原本停在厂区外公路上的近千辆王德刚刚带来的卡车，这时已经在有秩序地不断开进兵工厂，在强行打开的厂区内的大型仓库中装满武器弹药，然后再迅速从东门开出去，在公路边上的空地排队等候。
因为按照宋哲武和张学良谈好的数量，还有一部分武器弹药在韩光弟的刻意为之之下，没有装运完。韩光弟正是以此为借口，留在东北兵工厂的。
为了今晚抢运东北兵工厂的武器装备，韩光弟以装运剩余物资为由，雇佣了二百多名搬运工等在兵工厂，此时为了加快装卸速度，又把兵工厂职工宿舍中的工人也叫了起来，现在足有四百多人在装运物资。
由于这些人都是正当年的壮劳力，因此，装运速度很快。
因为北大营和沈阳城外的枪炮声，让雇来的这些沈阳当地的搬运工很害怕，他们主要是城外的农民，也有少部分是城里打零工的，他们都很担心家人的安全。原本北大营的枪声一响，这些人就吵着不干了要回家。
多亏了杨洪基的宪兵在，在宪兵们的威胁下，这些人才没有散，王德又开出了双倍的工钱，并保证只要装运完物资，立刻就发给工钱放他们离开，这才稳定住工人的情绪。
在城里城外响成一片的枪炮声中，是否给双倍工钱对于这些工人们来说并不重要，最能打动他们的还是尽快放他们回家。他们此刻最担心的，是他们家人的安危，而不是什么工钱。
当然，宪兵和第四路军士兵们闪着寒光的刺刀，也是他们肯卖力气的一个原因，他们很清楚，在这种特殊时刻，这些军爷们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为了能尽快装运完物资回家，这些人干起活来都很卖力气，把沉重的武器弹药的箱子放到车上后，都是一路小跑地又赶回仓库去取下一批。
紧张有序的装运和警戒工作，让韩光弟很满意。
这也不让人奇怪，王德这个师长现在可是仅仅在指挥一个加强营，如果这件事再搞不好，那王德可就不配当师长了。
不过，也有一件事让韩光弟有些惊讶，因为身着黑色制服本应该被缴械的兵工厂护卫队的人，此刻正在和宪兵们一起提着枪在人群周围卖力地来回跑动吆喝，催促工人们加快速度。
这些护卫队，并不属于东北军的正规军，他们隶属于东北兵工总办。
开始时，兵工厂也是由东北军负责守卫，在杨宇霆做总办时，才自己成立了这支护卫队，全部是日式武器，甚至各级军官还都全部配备日本军刀。
这个护卫队专门负责东北兵工厂、迫击炮厂，以及其它隶属于兵工总办企业的警卫工作，人数最多时，有三个大队，四千来人。张学良枪毙杨宇霆后，护卫队也被大大缩编，现在只剩一个大队，驻守兵工厂的则是李大海的一个中队。
得知韩光弟回来了，王德急忙跑了过来询问情况。
听完韩光弟的简单介绍，王德气得不由破口大骂：“他妈的，还真让司令说着了，张学良这个糊涂蛋还真不是个东西，他就这样眼看着日本人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杀人放火？任凭日本人胡作非为？还不许东北军抵抗？让这大好的东三省，轻易就落到日本人手里？我看他简直就是一个汉奸王八蛋！”
韩光弟看了一眼不远处，神情尴尬的杨洪基和李大海一眼，轻轻一拉王德走了过去。
对于两人的敬礼，韩光弟微笑着摆摆手说：“杨队长、李队长，二位不要这么客气，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韩光弟虽然对于李大海和他的护卫队的态度转变很感兴趣，也很希望尽快知道答案，可还是首先问杨洪基。
“杨队长，现在情况很不好，关东军悍然发动战争和少帅坚持不抵抗，这些都不幸被我们言中了，你们齐司令和李司令马上就会赶到兵工厂和我们汇合，决定加入我们第四路军，你有什么想法？”
杨洪基神情严肃地一挺胸道：“报告韩总队长，这些齐司令都已经和我们交代过了，谁打小鬼子我就跟着谁干。”
“好！”
韩光弟看看李大海，又看看王德，问李大海：“李队长你是什么意思？”
王德笑着拍了拍李大海的肩说：“总队长，本来杨队长已经把护卫队缴械了，可是刚才兵工总办打来电话，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和李队长讲明了情况。”
“李队长开始还不信，接到兵工总办下达的不抵抗命令后，他当时就骂开了，他坚决要求领着他的弟兄们，加入我们第四路军，跟着我们打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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