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间,温暖如春的城市,迎来了新年的第一次寒潮。昨天还是二十度,早上就变成了四度左右,行人穿上了羽绒服,太平山上出现如冰封一般的奇景。

晨露结成了薄薄的冰,枝叶上却又滴着雨滴,银妆裹着绿叶,玉树挂满琼枝。

李定安往山上指了指,仙气飘飘的云雾之间,豪宅若隐若现。

“什么时候送我一套?”

“我送你你敢要?”

“此一时,彼一时嘛!”

我送你个屁,那玩意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林子良挥挥手,轿车停到门口:“车和司机都留给你,小武也会留在店里,你要住不惯酒店,就搬过来……”

“我至多待两三天就走,说不定比你还早回京,哪里需要那么麻烦?”

林子良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多住几天的好!”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神神叨叨?”

李定安懒得和他打哑谜,又看着张汉光:“你这边联系的怎么样?”

“正在安排,最多两三天!”

“我可能没时间,到时候就不送你们了!”

哪里敢让你送?

“不用,你忙你的!”

“不送就不送,但你这什么表情?”

张汉光硬挤出一丝笑,又低下了头:“我能有什么表情?”

咱俩认识多久了,你没有才见鬼了。

就总感觉,张汉光佩服之余,好像还夹杂着一丝丝近似于敬畏的情绪?

自己把林子良弄回了国,这个确实值得佩服,但你敬畏个毛?

一时搞不懂,李定安也懒得纠结,挥挥手:“走了,京城见!”

司机打开车门,他和于徽音坐进后座,王成明则坐进副驾驶。

轿车开动,林子良冷哼了一声,却又挥着手。

张汉光暗暗感慨:口嫌体正直,说的应该就是林子良这样的。当然,你要说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算错。

没把李定安赚上贼船不算,反倒上了李定安的贼船,不得不说,李定安是真牛逼。

但更牛逼的不是这个,而是六代激光瓷。

当从王成明的口中知道,这玩意的具体属性时,张汉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李定安真要把这东西弄出来,怎么也能立个碑……

“呜”的一声,小武推着林子良进了大厅,张汉光和两位同事跟在后面。

从昨天开始,他又有了新任务:从陪着李定安打酱油,变成了对接与林子良相关的所有事务,包括保护。

所以,林子良什么时候回去,他就什么时候回去。

刚进了旋转门,小武的电话响了一下,他接通听了两句,正准备附在林子良的耳边说什么,林子良皱着眉头:“直接讲!”

底裤早被李定安扒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小武看了看张汉光,迟疑了一下:“老板,安保公司打电话来,说我们安保系统遭到过入侵……”

“哈?”林子良笑了一下,“前天?”

小武点头:“对!”

前天,不就是和李定安谈判的那天?

林子良早想到了,要没被入侵,那才叫咄咄怪事:六代激光瓷,派一个班提前来潜伏,他都不奇怪。

他浑不在意,刚要往里走,又顿了一下:“张处长!”

“林先生!”

张汉光回应着,还欠了欠腰。

确实入侵过,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而林子良肯定能理解

但林子良问的不是这个,他先笑了一下,特诡异的那种:“李定安回京后,会不会被打死?”

啥玩意?

谁敢打他?

别说打了,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稍一转念,张汉光反应了过来:林子良说的是于思成于书记。

再细一琢磨,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子良刚才说劝李定安多住几天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语气和表情。

他早就想到,监控会被入侵,所以,才和李定安说那么多:于徽音、陈静姝、于思成……就是想让于思成知道好多事情,两人要是能因此闹翻,那就更好了!

这老登挺阴啊?

张汉光口叹口气:“林先生放心,不会的!”

“为什么?”

刚问了一句,林子良又愣住,“不对……你们要瞒着于思成?”

什么叫做瞒?

先不说李定安是不是真的能研究出六代激光瓷,只是他破解了林子良全套的压电陶瓷、透明陶瓷、光电陶瓷等技术,总是事实吧?

凭这个,他就是妥妥的特瓷研究领域的高级专家,让他少在私事上分心,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研究上,是不是对社会、国家也更有利?

张汉光没说话,基本等于默认了。

林子良震惊了好一会,才咬着牙:“怪不得,他一点都不怵?”

李定安真没什么好怵的。

当然,真到那一天,麻烦也不小。张汉光早就想像过,于思成有一天要知道的话,会怎么收拾李定安。

反正得尽快处理,总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拖着吧……

转着念头,几人进了店里。轮椅刚刚停稳,林子良又“嘶”的一声:“张处长你等等,李定安说,他今天去哪?”

“拍卖公司!”

“我知道是拍卖公司,我问的是哪一家?”

“苏付彼!”

“姓权的那个女人?”林子良机械的转过头,“陈静姝是不是也在?”

不然他去干什么?

林子良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带着于徽音,去找陈静姝?”

“不是李老师带于小姐去见陈总,而是他陪着于小姐,去见陈总……”张汉光解释,“于小姐和陈总是朋友,很早以前就是,包括今天,也是于小姐约的陈总!”

“我查了他多久,我能不知道?但张处长,你给我解释一下:李定安这个‘带’和‘陪’,有什么区别?”

张汉光噎了一下:我特么怎么解释?

我也很想让别人给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林子良愣了好一阵:“李定安怎么做到的?”

张汉光想了一下,斟酌着措辞:“林先生,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还能是哪一方面?张处长,你就不好奇:这两位为什么不打架,还能见面,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张汉光沉默好久:“林先生,其实我比你还奇怪!”

不夸张,那次去李定安家里,见到陈静姝和于徽音等在门口接菜,李定安戴个围裙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张汉光感觉脑子都宕了机。

之后那好几天,他满脑子都是这一幕……

“他利害!”林子良吐了一口气,竖了个大拇指,“不佩服都不行!”

张汉光没吱声,不过眼神有点怪,林子良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处长,你是不是在想:我也不差对不对?呵呵,我实话告诉你,差远了……”

齐英和冯攸然现在能相处那么好,那是因为前一个离婚好久,他才碰到后一个。而扪心自问,冯攸然这个后妈对林思齐也确实够好。

但如果换成李定安现在的角度试试:不是姓齐的把姓冯的弄死,就是姓冯的把姓齐的弄死……

思忖间,林子良稍稍一顿,又转起来眼珠,好像又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张汉光突然就看懂了,权衡再三,觉得还是劝一下的好:“林先生,无数的案例证明,老大和老二打架的时候,先死的必然是老三……”

不是他小看人,就林思齐的那个智商,都不用陈静姝出手,于徽音都能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林子良又被干沉默了。

他更想不通:当然是亲生的,这一点毋容置疑。但自己这么聪明,齐英也不笨啊?

……

苏付比总部在金钟大道的太古广场,离荷李活道并不远,还不到三公里,小车将将开了十分钟。

并没有什么比较有特色景物,除上高楼,就是高楼,几乎每一座都是地标性建筑。

大厅很大,但很暗,总感觉为了省电不敢开太多灯的样子。

物业人员也死气沉沉,爱搭不理。

按了电梯,李定安又眯眼瞅了瞅电梯间的楼层提示牌:保力香港拍卖,竟然也在这幢楼里?

怪不得陈静姝和权英国内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既便出国,也还是经常在一起。

转着念头,电梯打开,两人上了五楼。

“哗……”

门刚打开,就看到陈静姝站在电梯间,眼珠有些红,好像没睡好的样子。

正要打招呼,于徽音先冷哼了一声。

陈静姝不和她一般见识,朝李定安笑了笑:“麻烦你,还这么远跑一趟。”

李定安当即就愣住了了。

不是,才几天没见?

稍一转念,他看了看身后的王成明和谢助理。

“别管他们,你就当他们透明的。”

怎么可能,那是活生生的两个人。

陈静姝看了看,还等着李定安介绍,他却摆摆手。

“你就当普通助理就行了,但他们什么都知道……当然,绝对保密!”

陈静姝“啊”的一声,脸色有点不自然。

什么都知道?

正狐疑着,权英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然后,几乎是神同步:

李定安翻了一下白眼,权英也翻了一下白眼,李定安冷哼一声,权英也冷哼一声。

然后,两人齐齐的撇了一下嘴,又“唏”的一下,同样一幅嫌弃的模样。

于徽音都惊呆了:感觉就像是同样的表情和同样的动作,以及同样的声音,从李定安脸上复制到了权英脸上。

“你……你怎么学这么像?”

“见多了,就记住了。”

“竟然不娘?”

“你看她娘了没有?”李定安支支下巴,“男人婆不都这样?”

“王八蛋?”

权英愣了愣,张牙舞爪的往上扑。李定安手一伸,抵着她的脑袋,脚底下又躲了几下。

“别闹了!”陈静姝无奈的扯住权英的胳膊,“有客人!”

“姓李的,你给我等着?”

权英呲了呲牙,先和于徽音打招呼。

她们之前就认识,包括现在关系也还行。因为在权英的认知当中,谁都不能怪,就怪李定安。

她也没在意,就简简单单打了个招呼:“两位好!”

“陈小姐好,权总好!”

王成明很正式,还伸出手,“我们隶属八局!”

八局,哪个八局?

嘴里还在默默念叨,突然袭击,脑子里“嗡”的一下。权英愣愣的站着,就感觉,画面静止了一样。

别人不知道,她是真知道:爷爷在世的时候,家里就有八局的人……

但为什么,会在李定安的身边?

再往后看,没错,这两位,就是陪着李定安和于徽音一起上来的……

不对,上次在新加坡的时候,也是这两位……

她冷不定颤了一下:“李定安,你干什么了?”

“我干的多了!”

“你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你敢不敢听?”

他不能说?

权英又愣住了,眼神直勾勾的。

顿然,她手往前一伸,将将要抓住李定安的袖子,“啪”的挨了一下。

“别动,红都定制的……碰脏了你赔得起么你?”

“放屁,老娘给你买一车……”权英好奇心都爆炸了,“上次就是他们……罗汉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你又来香港干什么?”

罗汉算个嘚儿?

一百件辽三彩,也比不上一个林子良。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李定安往后指了指,“真想问,问王科!”

还是科长?

权英的眼睛又往外突。

不夸张,今天这一幕,比她知道李定安在蒙古发现了巨型文物遗址的时候还要震憾。

不,震憾十倍……

“权英!”

陈静姝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刚追上去,又愣了一下。

自己的身份确实稍有点特殊,工作性质也有点关联,但既便如此,八局的人也不会轻轻松松就表漏身份。

那是为什么?

稍一琢磨,权英的脸色又不控制的变了一下。

哈,被警告了?

就因为她刚才没有任何分寸和边界感,和李定安闹腾的那一下……

但老娘也是自己人好吧?

“噔噔噔”的快走了几步,装做在前面引路的样子,权英使了个眼色。

陈静姝微微一摇头:不看连于徽音都不知道?

甚至,于徽音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不然不会张着嘴,朴棱着眼睛,盯着李定安使劲的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