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

钻机飞速转动,石屑纷飞。

两个工人紧紧的按着握把,火星四处飞溅。

可见石砖的质地有多硬?

但钻着钻着,钻机“嗤”的往下一沉,半米多长的钻杆直没至柄。

两个工人正使着劲,手上突然一空,两颗脑袋石头似的撞在了一块。

“唉哟……”

“小心……”

“怎么回事?”

“地砖下面好像是空的?”

“不可能……之前做了地电、地磁、地声,全是实的。”

“那怎么回事?”

“不用慌,大殿底下应该是软沙层,面积应该不大,只有柱子这一圈……”李定安招了招手,“关东扎!”

技师动作飞快,递上一根稍粗一点的探针。

姚玉忠发明的,就是靠着这东西,他才改死刑为死缓……

李定安顺着钻眼,用力往下一按,又是“嗤”的一声:一米长的探针直没至柄。

再接,再摁,再接,再摁……整整接了四米长,手中才传来阻顿感。

“刷刷”两下,李定安提出探针,拧开扎头。

“哗……”黄沙如流水,淌了一堆。

一群人惊疑交加,愕然无措。

整整四米厚的软沙层?

隔层还那么浅,就隔着一层四十公左右的地砖,等于大殿就建在流沙层上?

怎么可能,建城之人这么蠢?

再说了,真要是流沙层,这座大殿怎么可能千年不倒?

再结合李定安之前说的面积不大,所以十有八九是后来有人在这里挖了个洞,栽了柱子埋了东西后又灌了流沙……

李定安站起身,徐徐的吐了口气:“方志杰,可以探了:以中殿为中心,以三殿南北总长为直径……记得开记录仪。小舒,俯瞰拍摄。”

方志杰背着金属探测仪,两个技术员抬着地磁,走出大殿。

哗啦,所有人都围到了李定安身边。

两台电脑,一台是固定在探测仪上的记录仪,另一台是无人机,图像很是清晰。

方志杰绕着大殿外围转了一圈,没动静。

他扩大范围,又转了一圈,还是没动静。

没有法器?

正转着念头,“嘀”的一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发现东西了?

技术员马上插地磁,屏幕上显出三维图像。

“李老师,深度约四米,正方体,直径二十公分左右,看形状……像是口铁箱子!”

众人哗然,考察组和央视组一个赛一个的惊讶:伏牛山遗址中,用来装法器的,也全是铁箱子?

李定安点点头:“别急,注意安全,慢慢探!”

他不急,其它人却很急:三殿南北长近三百米,这么大一个圆,靠三个人要探到什么时候?

吕本之轻轻一点头,程铭秒懂,转声交待了几句。

不多时,两个组整整二十四个人,抬着仪器,沿着李定安划定的区域转起了圈。

然后:

“李老师,我这里有发现……正方体,不过很小,直径只有十公分……”

“汇报坐标……”

“李老师,我这里也有……长方形,像口匣子,不过稍长点,三十公分左右……”

“坐标……”

“我这里是块铁片……”

“我这里是半截刀……”

“我这里是枪头……”

“都记住坐标……”

如此这般,汇报声此起彼伏,对讲机几乎没停过。

每汇报一声,就代表探测仪响了一次,更代表技术员又发现了金属类的文物……

左朋脸上的肉不停的抽,每次汇报就抽一下,抽到最后都麻木了:这特么得是多少?

青龙山遗址算个屁……

探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对讲机里清静了。

再看屏幕,技术员已经探完了李定安划定的区域。

众人默然无声,面面相觑:

从前到后,技术员总共汇报了多少次?

具体没数过,但少说也有几百。

成规则状,有可能是铁箱的有多少?

这个就更不知道了,只知道对讲机不停的响。

但总不能,几百件全都是法器?

“当然没那么多!”李定安猛呼一口气:“顶多五十五!”

“什么?”

“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河图星图五十五颗……所以,法器顶多五十五件!”

刚刚停了没一会,左朋脸上的肉又抽了起来:五十五件,你叫“顶多”?

青龙山才多少?

王永谦瞪大了眼睛,吕本之瞳孔微缩,当地领导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五十五件法器?

确实要比青龙山的多很多……

“不过不用太兴奋,大部分的法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大致也就像青龙山的铁皮包芯石柱、戮龙刀、镇龙剑、罗盘等等……主要法器,只在阵心……”

李定安蹲了下来,在地上点了五下,画出一个星状图案,连在一起,就是个“十”字:

“这是河图与洛书同有的中星,各有五颗,代表一到十,其中单数为阳,双数为阴……代表天地之数、五行之数、大洐之数,更代表天干**之数……

但不管星图如何演变、洐化,河洛的中星永远是这五颗星,方位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主要法器的只可能在这里……”

“有十件?”

“不!”

李定安指指柱子,又指指外面,“洛书在外,城中的每一座殿,每一道墙都是法器,不用再另外布置……河图在内,所以法器有五十五件,但阵心的法器,只有五件!”

再说了,附带龙气的物件又不是大白菜?

青龙山的阵势那么大,也才挖出了四件,这里有五件,已经算是够多了……

众人恍然。

程铭嗫动了一下嘴唇,刚准备说什么,李定安挥了一下手,又自嘲似的笑了笑:“程处长,我们是考古单位,又不是寻宝单位?我要知道下面有阵,我自个就先探了……”

意思是他都没想到,程铭就更不用自责了。

这是遗址,而且是古城,地下埋点武器残片再正常不过。比如就刚才,金属探测仪响了多少次?

至少三四百,所以根本不是提前用金属探测仪探的问题……因为探了也没用……

“各位,挖吧,先挖重器:按‘十’字星方位,以中殿大柱为圆心,以三殿南北长度为直径,主要法器大致就在这五个星位上……不出意外,其中三件就在这三根石柱底下。

另外两件也不难找,依旧以中殿砖柱为圆心,再对照南北两殿的坐标,剩下的两件就在九十度角的东西坐标上……要注意安全……哦,还要麻烦闫厅长向区领导汇报一下……”

“好!”

几人齐齐的应了一声,各司其职。

稍后,机器再次轰呜。

李定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说怎么可能白辛苦一场?

念头通达了!

……

工人们的动作很快,迅速在前殿附近清出一块区域,又用大吊车把吸沙机吊了进来。

摁下按钮,流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确实如李定安所说,面积不大,也就两米左右。

程铭松了一口气:还好,基本不用考虑抽空流沙,会不会导致地面甚至大殿塌陷的问题。

其它四处也不慢,特别是东西两个坐标,前后也就一小时,就挖出了断成好多截的砖柱。

看吧,果然是十字星?

李定安又把无人机降低了一些,屏幕上的画面更为清晰。

身后挤满了人。

“李老师,这次会是什么文物?”

“暂时不好确定,但大致逃不脱河洛的五行之数。”

闫厅长一脸狐疑:“五行……材质?”

他是觉得,如果以水为材质,法器能是什么东西?

“不,只是指方位:南火北水,东木西金,中央土……其次,可能也和朝代德运有关,比如南方为火,法器多半与宋朝有关,因为宋应火德。其它四个方位不好判断,但不是辽就是金……”

“这是什么说法?”

“因为这两朝都改过德运:辽起初认为承唐朝德运,唐德为土,土生金,所以认为应金德,萧太后时期国力达到巅峰,认为可以灭宋,便改成了水德:金生水,水又可以克火……

金朝也改过,初为金,并以为国号,灭辽后又改为木:因为当时辽应水德,水又生木……所以这两个朝代的器物都可以做为水、木、金、土等方位的法器……”

“李老师渊博!”闫厅长赞了一声,“那价值呢……我是指与青龙山相比!”

李定安顿了一下:“差不多!”

人太多,他不好说大话,准确来说:只高不低!

之前以为这里以城为阵,就以为没有法器,不料恰恰相反:王城只是阵引?

这是多大的阵仗?

反过来再看,青龙山和这里比,真就处处都透着寒酸。

当然,以龙脉而论也没法比:青龙山至多算是辽代祖龙,这里却是南北大龙的交汇之地。

那地下的阵心又该有多大?

不负所望,法器不要太多,光是辅助性的就有好几十件。

由此可见,阵心法器中绝对有重器,至少在布阵之人看来,象征意义必须比宋徽宗的腰带、金太宗调兵虎符、辽景宗遗命金牌要高。

那时候的意义都那么高,那放现在呢?

要不出个三四件国宝,李定安敢把脑袋当球踢……

顿然间,四周哗然:如果是和青龙山差不多,那就是妥妥的大型风水遗址。再加上“大唐遗者”、“李氏宗庙”,是不是意味着,这儿也能试着申请个什么开发项目?

至少评一个“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绰绰有余……

熟悉李定安的人都知道,他绝对是说保守了。

那你还皱个眉头做什么?

再一看,他正盯着王城附近的地形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王永谦瞅了瞅:“你找什么?”

“地形!”

李定安叹口气:“我之前说过王城布局:在天为象,在地成形……其实这句话最初说的就是河图洛书,所以在风水中,布局必须同时对应天象与地理,而且必须以地理为先:

就像萧氏墓,四座山丘像斗魁,就布成斗魁局。还有伏牛山,地形像斗杓,所以布成了斗杓局。但这里……就这一马平川,怎么找?”

“不对应行不行?”

“之前可以,以城为阵,做一些关键性的修改就可以,甚至可以像朱棣造紫禁城一样,无法对应就人造……但现在,城只是阵引,只对应地上的洛书,所以必须得有另外的地形对应地下的河图,才能布阵……说简单点,无地形对应,阵布了也是白布……”

又找河图……怎么又绕回来了?

王永谦有点无语:“反正法器都已经找到了……不找地形行不行?”

李定安没说话,瞪了他一眼:找不到这座阵‘在地成形’的地理依据,我怎么找第三座大阵?

关键是阴山还那么大,那么长?

哪怕给他个大致方向位也行:就像伏牛山的龙头、辽三陵的排列、西拉木伦河分脉的走向……不然他哪能找到这里?

两人讨论了一阵,李定安让舒静好查史料,于徽音查地理志,然后又埋头研究了起来。

王永谦摇摇头:碗里的还没吃到,你就惦记锅外面的……贪成这样,除了李定安也没谁了。

正感慨着,对讲机响了一下:“李老师李老师,我是程铭……东方坐标的法器挖出来了。”

这么快?

所有人精神一振:第一件关键法器出土了……

“是什么?”

“应该是人骨,镶着金边,像是藏传密教中嘎巴拉的酒碗!”

李定安“腾”的站了起来:头盖骨?

刹那间,他就想到了两宋皇陵:忽必烈派杨琏真伽斩汉人龙脉,贼和尚不但盗宝,毁墓,又将各代宋帝的尸骨砸成渣,和猪、羊、狗骨埋入地底,又镇以高塔。

其中,好几位宋帝的头盖骨都被他做成了酒碗,献给了忽必烈……

会不会是其中一只?

应该不是,因为方位不对:宋朝应火德,从北宋到南宋都没改过。南方属木,布的绝不应该是应火德的宋朝的器物。

辽和金倒是有可能……

正狐疑着,程铭又“咦”的一声:“李老师,金边上好像有字符,但我不认识!”

“没关系,你拍一下发过来!”

随即,照片发到了李定安的手机上。

一群人又围了过来,再一瞅:字体四四方方,工工整整,但谁都不认识?

“看着有点像……蒙文?”

“对……八思巴文!”

八思巴文就八思巴文,你叹什么气?

李定安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如果翻译成汉文,就是完颜旻,上‘日’下‘文’的旻!”

“完颜旻,这是谁?”

“肯定是金代宗室……”

领导们议论纷纷,专家们目瞪口呆:什么金代宗室?

完颜旻……这是金朝开国皇帝,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汉名!

等于金朝的祖陵,也被元人给掘了?

怪不得李定安那幅模样?

其他人却顾不上这个,他们满脑子都是:阿骨打的头骨才只是法器之一,那李定安说的剩下的四件呢?

顿然间,更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