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有消息了!”

“全抓走了?”

“没,还在酒店!”

“警察没去?”

“去了,刚开始也确实抓了,不知道为什么又给放了……我让酒店经理偷偷备份了一份视频,你看一下……”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

视角有些高,好像是酒店监控室屋角的摄像头拍的,镜头直对其中的一台电脑,里面拍的应该是酒店客房的过道,画面很清晰。

不时就有人从摄像头底下走过,有拉着行李退房的客人,有刚刚入往的客人,也有推着清扫车的服务员。

时洪官快进了一下,大概下午四点,过道里出现好多人,全是男的,足有二十多位,然后陆续分散到了各个房间。

明白了,都是警察,正在分派抓捕任务。

稍后又恢复了正常,时洪官再次快进,镜头中终于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再看,正是昨天在瓷器厂碰到的段牧的那两个朋友。

帅气的那个刷卡开门,壮实的跟在后面,手指上绕着件东西,不停的转着圈。

门刚打开,套房里的人就扑了过来,人头乱攒,至少五六个。同一时间身后的房门也被人拉开,冲出四个彪形大汉。

十个抓两个,还不轻轻松松?

正转着念头,时洪官的眼睛又一瞪:打起来了?

这两个竟然没半点犹豫,直接硬刚?

这下更惨了……

嗯,不对?

怎么这么猛?

过肩摔,倒了一个。

背摔,又倒了一个。

左勾拳一个,霸王肘又一个。

背摔的那一下甩出去了一个,又砸倒了另外一个。

电光石火,短短的几十秒,地上就躺下了五个人。

不是……这是在演电影吗?

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他又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把手枪,慢慢的走进了镜头,顶上了帅气的那个年轻人的脑门。

对嘛,都什么年代了,能打有什么用?

呼了口气,以为尘埃已经落定,却突变再起:壮实的那个,突然就迎着枪冲了上去?

然后又猛的停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抱头蹲了下来。

再然后,两人被上了手拷,推进了房间。

过道里再次恢复正常。

时洪官再次快进,差不多半个小时,警察陆续离开。

进来的是多少人,出去的时候还是多少人,没有多一个。

直到视频播放完毕,画面定格,时洪官也没有看到想像当中两个人被反手背拷,押送出酒店的画面。

为什么会这样?

段长福人面是挺广,但也只是在商业……不,至多也就是在省内的陶瓷、坩土行业有些名气,还没厉害到让警察放人就能放人的地步?

暴力抗法、拒捕……这又是什么概念?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抓捕时的那一幕:一个枪顶到脑门上都没见眨一下眼睛,另外一个更莽,迎着枪就往上冲?

压制着惊疑,时洪官拿起了手机:“再想办法打听一下!”

“已经问了:说是他们上午就向有关单位报备过,甚至当时就把东西捐了,所以这次警察属于抓错了人!”

几十件古董,说捐就捐?

“警察怎么不知道?”

“不是捐给了咱们这里的文物单位,具体是哪不知道,但肯定捐了!”

“都动枪了,怎么说放就给放了?”

“说是他们给公安资助了一大笔办案经费,所以才没有追究!”

这样倒能说的过去:东西早都捐了,当然不算嫌疑人,再者警察的抓捕流程可能有点问题,比如没亮明身份就直接动手,所以说到底就是一场乌龙,和抗法、拒捕扯不上关系。

性质算不上多严重,态度又这么诚肯,自然就不了了之。

“那两个人的身份呢,调查了没有?”

“查了,壮的那个是京城雨田瓷业雷玉章的儿子!”

又是一家业内知名的商业集团?

看来真的是来办厂的。

“另外一个呢?”

“说是什么考古专家!”

“扯淡,他才几岁?”

“我也不知道,打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大哥,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明的搞不定,看来就只能来阴的,那搞还是不搞?

时洪官又看了看汤玲。

女人站在窗前,双手抱胸,眺望着城市的风景,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兄弟二人的对话。

这摆明是只看结果,不管过程。

他叹了一口气:“去办吧,小心一点!”

“大哥放心!”

……

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照进了客厅。李定安靠在沙发上,两根食指绕来绕去,铃铛轻轻晃动,发出“叮叮”的脆响。

赵雨芳挑了挑眉毛,看着他手上的东西:一根铜环,几颗铜铃,还挂着一件小小的吊坠,看着像是猫或狗脖子里戴的东西?

瞄了一眼,她收回目光:“李老师的建议,第一条生产线就建在丰城?”

“对,从土质、水质、气候、人力资源,以及历史、文化方面考虑,丰城都比较合适生产薄胎瓷……”

李定安稍一顿,“如果生产仿古青瓷,可能还要更合适!”

“啊?”赵雨芳愣了愣,“设计方案中没有相关计划!”

李定安反倒被问住了:草案就是他设计的,当然没有。

“我只是随口一说!”

“哦,那李老师,您这里再有没有补充?”

“基本就这些!”

“那我先向总公司汇报!”

赵雨芳合上了文件夹,又站了起来,“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打电话向李老师请教。”

“应该的!”

客气着,李定安和陈静姝也站了起来。

三人开了个短会,大致讨论了一下江湾瓷器厂的考察结果,意见都比较统一。接下来就是申报、批复、拿地、建厂,基本和李定安的关系不大。

如果不是还掂记着老道士的那些东西,他今天就可以打道回府。

转着念头,他把两人送到了门口,本以为陈静姝也要回去,但赵雨芳都出了房间,她却站着没动。

“你不走?”

陈静姝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赵雨芳就笑:“集团领导很重视,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批复,所以最好留一个人与当地政府接洽!”

哦对……看上江湾瓷器厂的可不止保力一家。

略有些尴尬,李定安吸了一下鼻子。

“李老师,再见!”

“好,赵总慢走!”

客气的告辞,赵雨芳走向电梯。

“你要跟地方接洽?”

“对?”

“正好,和你商量件事情!”

“嗯!”

“哦,你先进去,我叫一下阿珍……”

说着话,李定安转过了身,正准备到旁边敲门,却“哐”的一下被人拉开。

“正宫娘娘摆驾了?”

雷明真巅儿巅儿的从段牧的房间走了出来,“这下算是解放了……今天去哪浪?”

浪你个头!

“不是,你瞪我干嘛?”

看李定安的眼神不对,雷明真伸着脖子往门里瞅了瞅,然后一个激灵。

她不是走了吗?

雷明真一直都这样,扎扎呼呼,大大咧咧,所以陈静姝并没有多想,只当两个人在开玩笑。

她还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阿珍,为了开会,把你赶了出去!”

“你别跟我客气!”雷明真摆了摆手,又扭过头,“你们聊!”

装模做样!

“本来就准备叫你的,进来,商量点事!”

雷明真眨了眨眼睛:“不妨碍吧?”

李定安没说话,上去就是一脚,黑大个“哧溜”的钻进了房间。

两人跟在后面,关好门,陈静姝拿了茶杯,又问李定安茶叶在哪。

摆明是要给雷明真倒茶,雷明真受宠若惊,本来想客气一下,但又觉得不对劲。

唏,自个反倒成客人了?

顿然,浓眉大眼挤到了一块,神情特猥琐:“犟犟,要不要我下去重新开一间房?”

李定安顺手就把铜环砸了过去。

雷明真手忙脚乱的接住:“我靠,你不要给我呀?”

“做什么美梦呢?你给我拿过来……”

没说两句,两人又闹到了一块,陈静姝无奈的摇摇头,端着茶杯走了过来:“是什么!”

“八大山人的鹤形签押!”李定安抢了过来,“很少见!”

“鹤形签押,这是……朱鹤印?”

“对,确实有这个叫法!”

陈静姝猝然一愣,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他说……很少见?

应该是绝无仅有,世间唯一。

再仔细回忆,之前和赵雨芳进来的时候,这东西就扔在沙发上。

会开完之后,李定安才随意的拿了起来,像玩具一样在手上绕着。

还有刚刚,他顺手就扔了过去……

“你不怕摔坏?”

“牛角的,砸都砸不碎!”

惊诧间,她把茶杯放在雷明真面前,又接过了铜环。

拇指大小的牛角印,上面刻着一个鸟形符号,乍一看,就像一边踡着腿,另一边垂着翅膀的丹顶鹤。

再要是仔细点,就能认出踡着的腿是个“月”字,垂着的翅膀是个“三”字。

代表鹤首、鹤身的那一部分,像“十”又像“九”,更像两个字连在了一起。

三月十九,明朝灭亡,崇祯上吊……

陈静姝不知道真假,但见过不少八大山人的画作,反正她怎么看,都觉得没问题。

如果是真的,这方印就是八大山人唯一存世的字画题章,还是出现次数最多的鹤形印。

单纯论艺术价值,肯定不在他创作成熟时期的单幅画作之下,而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八大山人传世的近三百幅作品中,足有七八十幅都盖有这枚印章。

简而言之,通过这方印章可以判定某一幅值八九千万,甚至是上亿的作品是赝品还是真迹。

而好巧不巧,就落到了李定安的手里?

如果消息传出去,好多人怕是要睡不着了:包括收藏家、企业家、鉴定家,以及许多顶级的收藏品公司和拍卖行……甚至可能还有领导,以及机关。

至少陈静姝知道的,投资收藏有八大山人作品的国字头和央字头,就不止一家……

“哪来的?”

“县城的一家道观里淘的……除了这个还有一件!”

李定安又从茶几下拿出双连印,“牛石慧的‘明’字印和‘生不拜君’!”

“道观?”

“对,所以我怀疑,道士那里还有好东西!”

陈静姝的眼皮不由的跳了一下:兄弟二人先当和尚后当道士,当道士的时候,正好是八大山人的创作成熟期和巅峰时期……

“有他们的字画?”

“字画应该没有!”李定安想了想,“反正我没看到!”

听到这一句,陈静姝不由的有些失落,随即又哑然失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光是这一方印,就能让数不清的收藏家嫉妒到眼红。

“陈总认识这东西?”

“嗯!”

“是不是很值钱?”

“至少好几千万!”

“我去,就一块牛骨头?”

“抬扛是吧,许多价值几亿的画还是纸的呢?”

“能一样吗?”

“先别闹了!”陈静姝叹了口气,“这东西有点敏感,用不好,可能会有麻烦!”

语气很委婉,但神情却很严肃。

“我知道!”李定安笑了一下,又点了点雷明真,“别乱传!”

雷明真没说话,扑棱着眼皮,两颗眼珠子左右乱转:那用好了呢?

对于雷明真还是很放心的,李定安不再理他,把铜环放到了旁边:“说正事!”

这还不是正事?

雷明真愣了愣,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陈静姝也有点诧异:很少见他这么正式。

顿了顿,李定安又笑了一下:“我想办厂!”

“什么厂?”

“仿古瓷工艺品厂,准确点,仿晋、唐时期的洪州窑青瓷!”

“犟犟,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