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姜桃醒来的时候,小金秘书正蹲在**化妆,至于为什么蹲着化妆姜桃就没有去细究了,谁还没点特殊的爱好。

小金秘书一边画眼线,一边声情并茂地给姜桃讲述了一下她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并自主选择消除自己当着温照卿面前扒她裤子的那一段。

姜桃伸了个懒腰,顶着散乱的丸子头坐起来,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样,直直地凝视着电视柜,昨日酒后的一幕幕如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浮现。

“你发什么呆啊?”小金秘书见姜桃也不起来洗漱,好奇地问,“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喝多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老板亲自送回来。”

姜桃跟机器人一样,呆呆地移动视线,在看到小金秘书那个粗达两毫米的眼线时,才怔怔地开口:“我没有想死,而是担心老板会被我气死……”

“那倒不会,咱们老板特别耐气,他要是能被气死,估计早被我们气死了。再说,老板都亲自把你抱回来了,那肯定是不舍得生你气的,不然随便打个电话就有人去扛你回来。”

姜桃呵呵两声,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吃早餐的时候看到很多同事,不知道这些人捕风捉影到了什么,看她的眼神多少都有点变化。

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吃完早餐,和大家一起出去活动。

不过今天,没有见到温照卿。

一上午他都没出现,姜桃有点担心了。中午解散后,她第一时间去敲温照卿的房门,却看到保洁阿姨在做退房打扫。

她给温照卿打电话也没人接,只能给他发微信:【先生?】

温照卿也没回,姜桃只能给姜阿姨打电话,说如果温先生回家了就告诉她一声。一个多小时后,姜阿姨来电话,说温照卿已经到家了。

姜桃这才算放心,虽然心里有点埋怨他不辞而别,可仔细想了想,温照卿是老板啊,老板来去自由,什么时候需要她操心呢?

没有温照卿在身边,她显得孤单很多,很多人对她持观望的态度,姜桃也不懂他们在观望什么。

稀里糊涂地完成任务,傍晚和大家一起坐大巴回家,折腾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

四个小家伙都还没睡,房东阿姨的儿子在这儿陪孩子玩,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堆二手积木,可能是收房时别的租客留下的,乱七八糟地铺了一地。小宝骑在他的脖子上,另外三个坐在他的大腿上和小腿上,总之他像一棵树,四个小孩像四个树袋熊。

见姜桃进门,屋子里齐刷刷地响起兴奋的呼唤:“姐姐!”

姜桃的脑袋嗡一下,本来就挺疲惫的,现在更疲惫了。她放下手里的环保袋,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盘腿坐到地上。四个小家伙全都拥上来,抱着她的脖子、手臂和脑袋,把她层层环绕,不窒息不罢手的那种。

“麻烦你了啊,这个时间了还让你帮忙照看。”姜桃回头对刚刚获得解放的房东儿子笑了笑。

男孩二十出头,也叫她“姐姐”,虽然家里条件很好,但是一直挺朴实的。他挠挠头,说道:“没事儿。这也怪我,主要下午让他们睡太久了,我自己也睡着了,忘叫他们起来。”

“今天是你帮我照顾他们的啊?阿姨呢?”

“去姑姑家了,明天回来。”男孩说着开始收拾地上的积木。

姜桃对他挥挥手,按住男孩的胳膊,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不用你收拾,你快休息去吧,这点东西我自己就弄好了。今天累坏了吧?他们四个是不是挺烦人的?”

男孩手上的动作没停,飞快地把一地积木装进袋子里:“不累,你家这四个比我外甥好带多了,也不哭不闹,给口吃的给个玩具就能安静一整天。”

姜桃笑了笑:“改天请你吃饭啊!”

“不用不用,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啊,姜桃姐姐。”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又揉揉每个小家伙的脑袋,穿上自己的运动鞋出门。

四个小家伙很懂事,不用姜桃叮嘱,就主动举手和他拜拜,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再见,哥哥明天还要来。”

家门一关,姜桃立即板起脸,严肃地看着他们四个:“你们是不是该睡觉了?是不是想挨揍?”

大宝最精,他用玩得黑黢黢的小手轻轻拍姜桃的肩膀,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对她说:“我们在等你回家,看到你回来了,我们就准备睡了,主要是担心你。”

“你骗人,是你说想玩积木。”三宝最喜欢拆台。

小宝凡事置身事外,默默爬上床,免得惹一身骚。

二宝见风使舵,看眼色行事,此时呈观望姿态。

大宝恨铁不成钢地瞪三宝一眼,抬手给弟弟嘴巴一下子:“你闭嘴,就你话多。”

二宝觉得此时大哥更权威,于是站到大宝身边,啃着手指头说:“我们是在等姐姐啊。”

三宝用力地哼了一声:“没一个好东西。”

姜桃双手掐腰,眼珠子一瞪:“都给我睡觉去,别让我说第三遍。我数十个数,有人没躺在**,明天就没奶粉喝。”

瞬间,三个小东西连滚带爬地上了床,找到自己的位置,顺便给自己盖上被子。

姜桃有点头疼,别的小朋友四岁的时候都能认识好多字了,起码也能背背唐诗,认识几个英文单词,她家这几个什么都不会,讲话倒是又老成又社会,无论如何明年也要去上学了,不然就不是大宝二宝三宝四宝,而是大傻二傻三傻四傻了。

姜桃洗完澡躺下的时候,发现**有一颗小脑袋瓜还在动。她趴到床边,扭过大宝的脑袋,小声问道:“你干吗呢,还不睡觉?像泥鳅似的扭来扭去,影响到别人了。”

大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声说道:“姐姐,今天哥哥带我们出去玩,好多阿姨问我们为什么不上幼儿园。幼儿园是什么样子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啊?”

姜桃抿了抿唇,伸出一根手指向他保证道:“秋天的时候,一定让你们去上幼儿园,来,拉钩。”

吃了定心丸的大宝终于放下心事,在姜桃的安抚下入睡。

第二天一早,姜桃和往日一样打点好家里的一切,坐上公交车前往温宅。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气温也有所回升,她穿着西服刚刚好,不冷不热,很舒适。

温照卿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吃饭之前跟她和老姜阿姨打招呼,他一直戴着蓝牙耳机打电话,时不时发出“嗯”“哦”“是吗”的声音。临出门之前,他等着老姜阿姨递过来西装。姜桃眼尖地发现,他衬衣的袖扣很眼熟。

姜桃走过去抓住温照卿的手腕,翻过袖扣仔细端详,确认这就是她陪廖友谊一起去买的那一对儿。

见温照卿结束通话,她立即提出心中疑问:“找到了?”

“你记性倒是挺好的,还能记得这是你跟友谊一起去买的?”

姜桃点点头,她没经手过几件贵重物品,况且这扣子别致精美,很难让人记不住。

“在哪儿找到的?是廖小姐找到的吗?真是让我内疚了很久,幸好找到了。”

他淡淡地抽回手腕,接过老姜阿姨递过来的西装,淡然说道:“她重新买的。”

姜桃“哦”了一声,低头去穿鞋,顺便拿上车钥匙。

姜阿姨见她这就要走了,有点急了:“你就吃半碗粥啊,你今天早上怎么吃这么少啊?”

姜桃摸摸肚子:“吃饱了,感觉没什么胃口。”

“你还有没胃口的时候?”姜阿姨惊叹,还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表情看起来特滑稽,“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国际大笑话。”

“哈哈哈……”姜桃被她逗笑了,笑声清脆悦耳,“对呀,我为什么会没有胃口啊,真是太不像我了……”

姜桃尽管笑得很开心,但也没弄明白视饭为命的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这么矫情的毛病,可她还是没有喝那剩下的半碗粥,因为她不想让温照卿等自己。

她在开车送温照卿去公司的路上时,调小了汽车音响的音量,笑着与他说道:“先生,下次您回家可要告知我一声,我还到处找您呢!”

“找我干什么?有事?”

“事儿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确认一下您的安全。”

温照卿低头笑笑,翻动手机上的新闻没说话。

“那个先生,我喝多了是不是耍酒疯了?要是因为我喝多了,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逾矩的事,您别生气,该批评我就批评,我承受得住的。”她有些讨好地说。

温照卿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他不知道姜桃为什么要问这句话,难道是觉得自己忽冷忽热,后悔给她那个拥抱吗?

说到后悔,他也是有点,自己那个行为才是逾矩的。

“廖海潮家里的司机现在只给廖友谊一个人开车,他家里现在缺个司机……”

前方是红灯,姜桃一个急刹,后座的温照卿不得不用手撑了一下座椅靠背。她从后视镜里沉默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也安静地凝视着她,车内的气氛很诡异,只有音响里细弱的声音在孜孜不倦地吟唱着。

温照卿没有把话说完,姜桃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绿灯亮起时,他们还在这样互相对望,后面的车开始鸣笛,终于唤醒了出神的姜桃,她换上D挡,抬起刹车,缓缓滑行出去。

这是今天温照卿跟她说的最后一句与行程无关的话,一整天,两人都维持着一股奇怪的静默。

他进公司,她自由活动,他下班,她送他回家,他和廖友谊出去约会,她把人送到,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姜桃是被廖友谊敲车窗给敲醒的,她马上给车门解锁,放下车窗,对廖友谊笑了笑:“今天这么美啊。”

廖友谊自信从容地点了下头:“谢谢。”然后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进窗口,“后天更美。送你一张音乐会门票,是我的演出,位置很好的,记得穿礼服哦,不然会场不让进的。”

姜桃接过邀请卡,面露难色:“啊?给我会不会很浪费啊,我能不能听懂那么高级的音乐啊?再说我也……”

“没有礼服嘛,我知道,明天我拿来给你,我有。”廖友谊笑眯眯地拍拍姜桃的肩膀,“身为我的闺蜜,怎么能不来见识一下我的魅力呢?到时候你跟照卿,还有我哥哥一同入场就好了,和看电影一样,没什么的。”

姜桃牵强地笑笑,收起门票,心想,我也没去看过电影。

次日,礼服准时送达,是廖友谊穿过一次的,和新的没有什么区别。

姜桃在姜阿姨的房间里打开那件礼服,黑色裸背长裙,对于身材干扁的她来说有些过于性感,她试了一下,后背凉飕飕的。

她觉得里面还得再穿点什么才行,被老姜阿姨嘲笑道:“小姑娘家家的,连个后背都不敢露。”

其实也没什么不敢的,只要把她的长发放下来,后背也基本遮挡严实了。

她换下礼服捧在怀里闻了闻,香得不得了。

音乐会当天,姜桃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开车载着温照卿和温从心去的演奏厅。

温从心是个捣蛋鬼,天天叫她“小姜阿姨”,生生把她叫老好几岁。这孩子看着很精灵,其实不然,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他爸死得早,又是独生子,被家里人惯得不成样子,想干吗就干吗,往后余生,也不需要付出什么努力,只要不被骗或是去赌,吃老本是吃不完的。

温从心在车里很不老实,一会儿扒她的座椅后面,一会儿去拉温照卿的衣袖,嘴巴也特别欠抽:“小姜阿姨,你这衣服是不是穿反了?这不应该是正面V领一直露到肚脐的衣服吗?”

“才不是呢!它就是露背的,我都问过了!”

“没准儿我婶婶是觉得你的胸撑不起来这个正面,所以告诉你是露背装。”

姜桃正要开口反驳,什么叫撑不起?再撑不起,那胸也比后背有起有伏的好不好?

“啪”的一声,温照卿的手掌重重地落在温从心的大腿上,他声音冷冽,语气漠然,很不高兴地教育道:“你少给我开这没分寸的玩笑,拿女孩子的身材开玩笑是非常恶劣的低级趣味,别人这样开你妈的玩笑你会觉得有意思?”

温从心看出来温照卿是真生气,想跟他撒娇:“哎呀,爸爸,我这主要是跟小姜阿姨太熟了,再说她也没生气啊,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她又不是你女朋友……”

温从心只有在有求于温照卿的时候,才会叫爸爸,仿佛在提醒温照卿,他是个缺失父爱的小孩,得宠着惯着心疼着。平时温照卿是很吃这一套的,只要他张嘴叫爸爸,就没有温照卿不同意的,从温照卿能天天陪他蹦迪蹦到半夜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

可今天没能行得通。

温从心的脑袋刚靠过去,就被温照卿一把推了回来:“是你觉得你跟她熟,并不代表你们真的熟,你以为是你们的关系让她对你纵容吗?是你叔叔的面子。不然就凭你刚刚那些话,给你个耳光也不为过。”

“我知道错了。”温从心委屈地说道。

温照卿疑惑地瞪向他,眉眼之间满是嫌弃:“你跟我认什么错?”

温从心也没那么傻,立刻趴到姜桃后面,可爱又诚恳地认错:“对不起,姜桃姐姐,我刚刚不该和你那样开玩笑,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下次不会这么调皮了。”

姜桃有些尴尬,她觉得事情没有温照卿想的那么严重,因为她的胸也不是很平,只是太单薄了,显不出来而已,所以平胸这个事情没有让她感觉自己受到真正的攻击。可温照卿的批评也没有丝毫不妥,虽然今天她不会对温从心的行为反感,但不代表将来温从心不会因为这种行为伤害别的女孩。

她不能安慰从心,只能潇洒地摆摆手:“嗨,没关系。”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心的玩笑,只有真心的装傻。”温照卿说道。

姜桃打了左转向,看了看两边的后视镜,专心观察路况。

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来冷静一下,越是不想觉得温照卿在吸引自己,却越发觉他很迷人。

温照卿哪哪都迷人。

每天姜桃都会整理好自己的心境才来工作,可是每一天,温照卿都有新的超能力来瓦解她筑起的坚固堡垒。

不是姜桃没见识过男人,恰恰是因为她见识过太多人,才会轻易发掘温照卿与众不同的魅力。

因为漂亮,在之前的单位里,姜桃成了男同事们明里暗里最喜欢调侃的女孩子,她早就习惯了,也认同了漂亮女孩就该是别人嘴里调侃的对象这件事,可到温照卿这里,女孩子突然就有了神圣不可冒犯的尊严。

作为一个男人,温照卿具备了所有值得被女孩子喜欢的魅力。

而姜桃,刚好只是一个女孩子。

温从心倒是不记仇,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和姜桃生出嫌隙,下了车还围着姜桃嬉皮笑脸地聊天。姜桃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狗都能学着叫两声的机灵鬼,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

这情况倒显得温照卿很多余,所以三个人一起走上演奏厅台阶的时候,他突然瞪了温从心一眼:“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温从心噘嘴扭头,不搭理他。姜桃看见老板不高兴了,恨不得拿个针线把自己的嘴巴封上以表决心。

他们在进场的时候,遇到了廖海潮,他西装革履,打扮得像模像样,和温照卿两个人站在一起,就跟刚刚下了T台的模特一样。

廖海潮看到姜桃的时候,明显眼前一亮:“哇,这是谁啊?这是我们小姜司机吗?果然人靠衣装啊。”

姜桃腼腆地笑笑,握着手机的动作显得有些局促。

廖海潮围着她转了半圈,看到她长发下若隐若现的后背,双手插着口袋,一副色眯眯精心谋划的样子:“其实一万二的司机也不算很贵,两万四的秘书也……”

温照卿皱眉,往入口处推了廖海潮一把,先一步带着他进去:“适可而止,搜刮我的衣服就算了,还搜刮我的人,还要当着我的面,你当我死了?”

廖海潮只是开玩笑,让他一万二养个女朋友还可以考虑,让他一万二养个司机,他是不会同意的。他这个人怎么说呢,用一毛不拔来形容其实也不为过。

“哎,我说真的,你要是和我妹妹结婚了的话,身边留个这么漂亮的女司机是不是不妥啊?”

“漂亮吗?”温照卿反问。

“不比我妹妹漂亮吗?”廖海潮也反问。

温照卿撇撇嘴:“原来你也这么觉得,我还以为自己审美有问题。”

廖海潮回头过,四目相对。沉默半晌后,他突然爆了粗口。

温照卿从容地微微一笑,与他擦肩而过,直奔自己的座位。

温从心贴在姜桃身边,小声说道:“天天跟我爸斗嘴,没有一回斗得过,每次都被我爸气半死,一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姜桃怕廖海潮听到,轻轻拍了他一下,温从心适时闭嘴。

姜桃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开场之前,周围都是低语声,开场以后,所有人都端坐在位,如同上课的小学生。

大概是小时候没有受到过这种高级爱好的培育,和朗朗上口的流行歌曲相比,姜桃对这种古典乐不是特别有兴趣,大家都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也不好显得太另类,装模作样地跟着一起感兴趣,别人鼓掌她也鼓掌,别人安静她也安静。

廖友谊出场了,一袭优雅的白色长裙,裙身上星光闪烁,妆容温柔得体。她坐在那台姜桃一辈子都买不起的竖琴旁边,宛若下凡的仙子。

那份矜贵高雅,是姜桃一辈子也修炼不来的。这样的廖友谊,与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是同一路人,只有与姜桃不同,云泥之别的不同。

要知道两个月前,别说音乐会和礼服,姜桃就差当街要饭了。

廖海潮的座位在温照卿的前面,廖友谊的演奏结束后,他回过头来,很骄傲地对着温照卿笑了一下。

现在是廖海潮骄傲,等温照卿娶了这样优秀的廖友谊以后,就该是温照卿骄傲了。掌声响起时,姜桃木讷地抬起手腕,跟着鼓掌。

谁不喜欢另一半成为自己的骄傲呢?

接下来的每一分钟,姜桃都如坐针毡,她开始后悔答应来到这里,就算她坐在这里又能怎么样?这只会让她平庸的后半生更加煎熬。

音乐会结束后,姜桃随着温照卿等人来到后台,廖友谊被众人的赞誉和鲜花围绕,她只能安静地立在门外。

廖友谊的每一个笑容与动作都透着优雅得体,有工作人员给她拍照,等一会儿还有一个简单的采访。她抱着花束拉过温照卿,自然而然地挎上他的手臂,落落大方地与他合影。被记者问及这位是谁时,廖友谊甜蜜地回应:“现在还是男朋友。”

“现在还是男朋友的意思是,未来是老公?”记者问道。

廖友谊只是用一个娇羞的微笑来回应。

这个答案和问题都让温照卿很不舒服,他眉心微拧,从容地抽出手臂来到走廊,留给廖友谊单独接受采访的空间。

温从心晃晃悠悠地凑到二叔身边,小声问道:“确认关系了?”

“我觉得只是在互相了解的阶段。”

“可是友谊阿姨说你是她男朋友。”

站在一旁的姜桃突然开口:“那就是呗,这有什么的,反正早晚都要是的。”

温照卿扭头看向姜桃,她只是低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踢着自己的裙摆,压根没有去理会他的诧异。

廖友谊结束采访出来时,手里只抱着一束温照卿让人送来的花束,她第一时间来到姜桃面前,给姜桃一个拥抱:“天啊,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没有来,刚刚难过了好一会儿呢!”

“我当然要来,天上下刀子我也要来,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机不可失,必须到场。”姜桃的情绪也随之热情高涨起来,对廖友谊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说,“你今天真的好棒,演出超级完美。”

廖友谊自豪地扬起下巴,拉着姜桃站得离温照卿他们远了一些,笑道:“那是当然,没有一点优秀的资本怎么好意思做你老板的女朋友,毕竟他那么优秀。”她用同样自豪的眼神望了温照卿一眼,“像他们这种男人,谈婚论嫁最讲究门当户对,可这门当户对呢,光有钱还是不行的,个人自身的能力和魅力也很重要,不然以后会觉得自己的太太拿不出手。”

姜桃的笑容有些僵硬,轻轻握了握友谊的手臂,说道:“你会是他的骄傲的。”

“我知道。”廖友谊这会儿可不想谦虚,她拉开自己和姜桃之间的距离,上下打量姜桃一番,“真好看。你穿我的衣服还真的合适,要是只看背影,可能连我哥都会认错人。万一以后我需要一个替身,看来你是可以胜任的。”

姜桃大大咧咧地拍拍自己的大腿,笑得很不自然:“嗨,我只能像个外形,你这么有才华有内涵,气质上我可差太远了。”

“别这样,其实你也不错,别那么自卑。”廖友谊又抱了抱她,顺便把手里的花束送给她,“鲜花配美人,刚刚好。”

姜桃想要推谢,被廖友谊给挡回来:“哎呀,你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东西里面还有一屋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带回去,都是要扔的。”

廖海潮和杂志社沟通好了有关廖友谊的采访内容后,和杂志社的人一起出来。打过招呼后,杂志社的人先离开,廖友谊和温照卿这一群人最后一起出来。

为了庆祝廖友谊在国内的首场演出成功,廖家特地给她准备了庆功宴,包了一家别有格调的西餐厅,请了一些亲朋好友,人不是特别多,但足够热闹,也没有什么对外的应酬。

西餐厅内布置了许多鲜花,清新怡人,宛如仙境。

廖友谊一会儿拉着温照卿跟这个打招呼,一会儿拉着跟那个打招呼,看起来很开心。

温照卿的脸色一直很淡然,廖友谊再一次拉他去与人说话的时候,温照卿礼貌地拒绝了。

他皱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低沉地说道:“我有点头痛,出去抽支烟。”

廖友谊面露关切,想要陪他,也被拒绝了。

温照卿在门外的藤椅上抽烟,双眸微眯,与别人不同,他端坐在那里抽烟时,总是无法让人将他和烟鬼联系到一起,尽管有时候他也会一支接一支地抽,但是气质上仍旧是干净优雅的。

姜桃只从里面向外扫了一眼,就在心底咒骂:温照卿太烦人了,无时无刻不在释放自己无处安放的魅力,他就不能像巷口的老大爷一样恣意放纵,穿着背心短裤蹲着抽烟吗?

温照卿似乎感觉到什么,偏头看过来。姜桃连忙转头,生怕大爷……不是,是生怕他发现。

廖友谊有一点醉了,不知道从哪儿又叫来一群朋友一起喝酒玩乐,她平时挺娴静一个人,可到底也是在国外长大的,很放得开。

姜桃就不一样了,她自觉自己是放得开的人,可在廖友谊面前,就显得很拘束。

再一次,她被廖友谊戴了好多顶高帽子,什么国内唯一的闺蜜、最知心的好姐妹、可以相互为彼此两肋插刀……一时间,将她们二人的友谊升华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大家都在夸廖友谊很好,交朋友很真心,甚至说出了廖友谊交朋友不看阶层这种话。

推杯换盏之间,姜桃也被劝了酒,她极力表示自己一会儿还要给老板开车。廖友谊当时就不乐意了,借着酒劲说温照卿欺负她的闺蜜,今天姜桃可是她邀请来的贵宾。

贵宾倒不至于,贵宾犬还凑合。

几杯洋酒过后,姜桃的状态渐渐放松,她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坐在椅子里对着手机傻笑的温从心。姜桃凑到他身前一看,嚯,屏幕上这个啃大苹果的美人怎么这么像祁淇啊!

她一把夺过温从心的手机,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真的是祁淇。她对祁淇招招手:“祁淇!”

温从心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把手机拿回来:“阿姨,这是直播,您当视频聊天呢?”

“我知道是直播,我还跟她一起直播过呢!”

姜桃的话一出口,温从心顿时两个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他抓着姜桃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真的吗?你真的认识她吗?带我去见她!我给你一百万!”

姜桃愣了一会儿,反手抓住温从心的肩膀,也开始疯狂摇晃:“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给我一百万吗?”

温从心眨眨眼,为自己一时冲动懊悔不已,小声说道:“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我能!祁淇是我闺蜜,我就算把她卖了她都会替我数钱,见你还不是小意思!”

“那你可真是棒棒啊,姜桃姐姐,那明天怎么样?明天我请你们两个吃饭!”温从心抱着姜桃撒娇,有求于她的时候不叫阿姨了,又叫上了姐姐。

“那一百万?”

“成!一百万就一百万!”一百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他又没说给一百万什么东西。

“好,那你先放开我,我可能要尿裤子。”

温从心立马把她松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桃上完厕所,在镜子前洗了一把脸,想要清醒一下。没料想洗完了以后,人更晕了,走出来还没想明白自己该去哪儿歇一会儿,就又被廖友谊拉去一起喝酒。姜桃都不知道自己喝进肚子里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只有苦、辣,天旋地转,犹如云端。

姜桃挥挥手,说道:“那什么……我去吹吹风。”

她推开餐厅沉重的玻璃大门,提着裙摆走到台阶旁边的绿化带前,一屁股坐下来。她的斜对面,就是因为头疼而坐在这里抽烟,再也没进去过的温照卿。

温照卿冷眼看着摇摇晃晃的姜桃,冷声说道:“刚刚不是挺精神的吗?抱着温从心又跳又笑的。”

姜桃不悦地噘起嘴巴:“我看你头是不够疼。”

他见识过姜桃喝醉的样子,算不上无法无天,但还是很大胆。他冷笑一声,“呵,我看你头是不够铁。”

“我头铁得很!因为够铁我才不疼!”

“来,你过来。”温照卿示威性地朝姜桃勾勾手。此时,餐厅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廖友谊的两位朋友端着酒杯从里面出来,主动和温照卿打招呼,酒杯也递到了他面前。

温照卿礼貌地微笑着,没有接过来的打算。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过于刻薄的人,可总有心情不好,不想卖人面子的时候。姜桃以为他们要灌温照卿酒,摇摇晃晃地冲过来,一把拿走男人手里的酒杯。

“姜桃,你这是……”男人很意外。

温照卿也很意外,以为她要拿酒泼人家,正琢磨着这小女人有点意思,放纵的时候还挺泼辣的,就见姜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把杯子倒过来,傻乎乎地笑两声:“不好意思,我们先生今天生病了,不能喝酒,我替他喝了。”

这下这两位男士可尴尬得不得了,一个拿走酒杯,一个扶着姜桃的手臂,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不知道温先生生病了,早说那肯定不会让他喝的。姜小姐,你还行吗?”说完又看向温照卿,“不好意思,温先生,是我们唐突了。”

姜桃垂头深吸一口气,再次仰起头时,发丝凌乱地挂在脸上。她的下巴尖尖的,脸颊上没什么肉,可并不缺少胶原蛋白,苍白的肤色上染了一层恰到好处的红晕,嘴角湿润,眼尾微翘,性感迷离。

她甩开扶着她的男人,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别摸我……想摸我的人多了,你得排队……”

她现在的模样,让温照卿很不满意,好像她在故意露出这份清冷嘚瑟的风情万种来勾引男人一样。可她这番话,倒让他舒心不少。

“姜小姐,你喝多了吧?我叫个代驾送你回去吧,我看友谊也喝了不少,不能送你了。”男人说道。

姜桃看向玻璃门内明亮的餐厅,廖友谊正在与别人谈笑风生,确实没工夫搭理她。她摆摆手,不理会男人:“我自己能回家,不麻烦你了。”

“姜小姐,你这样也不安全啊……”男人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温照卿放下跷起的二郎腿,又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嘴边,这次却没有点燃,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淡漠道:“大男人纠缠醉酒的小女孩,这样好吗?”

“我们可没纠缠,就是担心她一个小女孩不安全。”

“对对对,这是友谊的朋友,友谊让我们照顾的。”

“这是我带来的人,我会照顾,你们请回吧。”温照卿不容置喙地命令,起身后挡在姜桃与两个男人之间。

温照卿身材高大,年纪轻轻却事业有成,不悦时,既有王者的沉稳尊贵,又有武士的震慑与威严。手指夹走嘴里的香烟,他再一次命令道:“转身,进去,不然,我就让你们在这里躺下。”

温照卿在他们同龄人的圈子里还是挺有名气的,不是有名的狠,是有名的“关系户”,跟谁关系都好,没人愿意得罪他,就算是为了廖友谊,也没人愿意。

两人闷不吭声地回到餐厅,来到廖友谊身边,低声和她耳语。廖友谊没开口,只是抬眸瞪了他们两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对自己的酒量是不是没有清楚的认知?”温照卿跟在摇晃的姜桃后面,冷不丁地来了这一句。

姜桃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头扎进绿化带里吐起来。

“你……”

温照卿正欲靠近,姜桃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抬到半空中,制止了他的步伐。她难受得要死,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流:“别,别过来,我不想让你看我这样。”

果然,温照卿没有再靠近,而是直接转身快步消失。

姜桃吐完了,往旁边干净的地方挪了两步,原来喝多了跟喝醉了还是两码事,这吐起来可真要命。

此时此刻她更加眩晕,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她觉得自己要死在花坛里了,家里那四只小猪怕是要当孤儿了。

飘忽之间,有一双有力的温热手掌轻轻握住她的肩头,触感格外清晰。她扭过头,看到英俊的温照卿给她递来一瓶矿泉水,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条白色的湿毛巾。

姜桃说了一声“谢谢”,开始漱口,然后把水倒到掌心里,给自己洗脸,最后用毛巾擦脸,擦手,擦得干干净净,这全程都因为有温照卿在身后扶着她才能站稳。

她仰起头,眉眼微弯,迷离却故作乖巧讨好地笑着:“谢谢先生,您真好,真好看,又好看又温柔,像被子,又像馒头。”

这是什么糟糕的比喻,还像馒头?

“走吧,我送你回家,车在那边。”温照卿没喝酒,他可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