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没有人,一张只能围坐五六个人的小圆台上摆着几道未动过的菜品和饮料,杯壁上的水珠落下,将淡绿色的桌布氤氲出一个深色的圈。

包房里有独立的洗手间,姜桃站在洗手间门外,能清楚地听到廖友谊和那个男人的对骂。

不知道谁打了谁一耳光,然后听到廖友谊骂道:“我拜托你醒一醒!别像一只狗一样跑到我面前来摇尾巴!在我眼里你就是狗!你想跟我结婚?你配吗?你除了**的功夫好一点外,一无是处!你就是我养来玩的工具人!我现在不想玩了!就算你追到国内又怎么样?玩够了就是玩够了!”

“砰”的一声,里面有人狠踢了一脚门,姜桃吓得一蹦。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廖友谊拉开,她没看到姜桃,只是指着门外,冷冰冰地对着那个男人说道:“滚吧,体面一点。”

男人冷笑着走出来。这时,两人都注意到了姜桃的存在,廖友谊大惊失色,快速走到姜桃身边来。

男人看了看姜桃,又看了看廖友谊,一脚踢翻两人身边的椅子,怒吼道:“我像狗?你说我像狗?”

温照卿来到虚掩的包房门口时,正听到这句话,他敲门的手停下来,重新插回口袋里,沉默地立在包房门外。

“我看你是忘了自己当初主动往我**爬的**样子!上个月来酒店敲我门的也是你吧?你要忘了也不要紧,回去我就把那些视频发给你,让你重温一下下贱的自己!连孩子都打过的女人在这里装什么清纯!你想重新开始生活?想高攀顶级富豪?那就主动爬上他的床啊,故技重施啊,看看那种狗男人把你玩够了以后,会不会把你当垃圾一样甩了!只有我对你……”

话音未落,姜桃迅速回神抓起那杯插着薄荷叶混着冰块的饮料,扬起手腕朝他脸上泼去,厉声呵斥:“你闭嘴!我已经报警了,想被送进去你就继续在这儿撒泼!”

被泼了一头冰水的男人渐渐恢复了理智,他红着眼眶,深深地看了廖友谊一眼,自嘲地笑了两声,转身握住了门把手。

姜桃觉得他应该是爱廖友谊的,不是纯粹的无赖,无赖是不会被伤害的,不会退缩,不会想哭,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男人带着不甘,一把拉开包房门,有些狼狈不堪,正好对峙上矗立在门外身形挺拔衣着光鲜的温照卿,他一个字都没说,男人的尊严使他不能站在这里,只能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时间,面面相觑的只剩他们三人。

温照卿一眼都没看廖友谊,他犀利危险的视线一直停在姜桃的脸上,然后渐渐转移到她手里的玻璃杯上。

从温照卿的眼神里,姜桃看到了误解,这不怪他,毕竟刚刚这个男人骂的话,比起廖友谊,更符合她——生过孩子,攀附大款。

说实在的,廖友谊的清纯人设崩塌,姜桃也万分震惊,可现在不是向廖友谊求证的时候。她想解释,可也不是最佳的时机,因为廖友谊挽着她胳膊的手臂在微微发颤。廖友谊主动握住姜桃的手,死死捏着姜桃的手指。姜桃看向她的眼睛,读懂了求助的信息。

虽然廖友谊隐瞒了真相,也对温照卿撒了谎,可哪个女孩子会将这样不堪的过往整日放在嘴上和别人讲呢?廖友谊无非也是想让别人喜欢她而已,她有权利结束一段恋情,也有权利重新启动自己的生活。

或许廖友谊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姜桃意识到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姜桃总觉得自己欠廖友谊不少人情。

姜桃在纠结一点,那就是上个月,廖友谊在与温照卿发展的阶段,还去敲了那个男人的门。

不过敲门和上床还是两码事,兴许她是去敲门讲道理呢?

姜桃想着,自己应该给廖友谊一个时间去处理这件事,而不是急忙把廖友谊推出去。

里外这只是廖友谊和温照卿的感情纠葛,她一个旁观者,何必亲自捅这层窗户纸呢?

如果捅了,那廖友谊会怎么想她?为何那么偏心男人,而不是偏心她这个朋友,那她对温照卿的心意不就昭然若揭?

事发突然,姜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直接说出事实,只会显得特别小人。

再三的斟酌过后,姜桃的唇瓣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任凭证据明晃晃地存在。

廖友谊本来是有一点怕的,怕温照卿讨厌自己,可看到了温照卿看姜桃的眼神,那里面都是**裸的醋意和怒不可恕,她忽然嫉妒得发疯,她不能一个人落水,一定要先溺死姜桃才肯罢休。

她可以得不到,但是姜桃这种低等人,不配从她眼皮子底下抢东西。

廖友谊拿过姜桃手里的杯子放下,走到门口对温照卿浅浅地笑了一下:“照卿哥哥,我先和她聊两句好吗?”

温照卿的眼神好像一把刀子,从姜桃的脸上拔下来,又狠狠在廖友谊的脸上划了一道。

他转身离开包房门口,廖友谊第一时间把门关上,激动地抱住姜桃,低声下气地向她求助:“桃桃,帮帮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好怎么对他解释。我跟那个男的早就断了,事情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他不过是看你在这里,故意给我难堪而已,你要相信我。”

见姜桃表现得很犹豫,廖友谊就开始打友情牌:“桃桃,我对你还不错的,是不是?每一次我都帮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道:“好吧,我去和他承认吧,不难为你了,本来也是我的问题,不该这样牵连你。虽然你只是他的司机,但也要是个好司机,不应该平白无故被老板戴上有色眼镜看待。”

她转身的时候,姜桃拉住她的胳膊。

让姜桃陷入踌躇的并不是廖友谊的求助,而是温照卿刚刚的眼神。姜桃咬了咬牙,说道:“别,就说是我吧,也没什么,过后再想想怎么和他解释那些。”

廖友谊提着包先出去了,她找到了站在外面抽烟的温照卿,急匆匆地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一脸的为难:“照卿哥,你是在生姜桃的气吗?你就别责备她了吧,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有孩子吗?再说她只是你的司机,就算生活不检点,也影响不到你,你别气了。要是真觉得气不过,就当那个坏女孩是我,姜桃还是你的小姜司机。她刚刚吓坏了,让我跟你求情不要开除她。”

温照卿淡淡地吸了一口香烟,视线轻飘飘落在廖友谊身上:“姜桃不是跟从心一起来的吗?”

“啊,是啊,那个房间是我订的,姜桃和她男朋友偶遇,怕从心看到,才来我这里说。我觉得姜桃的事要紧,就让朋友先走了。”

“你倒是挺热心的。”

廖友谊撇撇嘴:“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跟你计较,反正我不许你欺负我的朋友,这是人家的私生活,你就不要干涉了。”

“你现在不是在干涉我的私生活吗?”温照卿的态度仍旧没有转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廖友谊心里百般不服,但面子上还要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她不再多说,只是回到店里把账单结了,然后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姜桃整理好情绪后出来,站在温照卿的身后,乖巧地打招呼:“温先生。”

“嗯。”温照卿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身上的烫伤怎么样?”

他看起来挺生气的,却还这么关心自己的烫伤,姜桃真的好内疚,他在他身份和能力的范围内做到了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可她却屡屡当不诚实的大骗子。

姜桃满心愧疚,却只能笑笑:“没事儿,就有点疼,过几天就不疼了,您不是帮我……”

姜桃的话还没说完,温照卿突然开口打断:“温从心在哪里?”

“在吃饭,他很喜欢一个主播,刚好这个主播是我的闺蜜,然后我……”

姜桃的话还是没有说完,温照卿又一次打断:“哪个包房?”

“203,我们等……”

这次温照卿连打断她的耐心都没有,直接迈开长腿,准备去把温从心拎走。一个姜桃不省心就算了,温从心怎么还被主播鬼迷心窍了?他就说一直不怎么花钱的温从心这几个月的零花钱需求剧增,还以为温从心玩游戏花掉了。

姜桃讨了一顿没趣,只能跟在他身后,谁料他突然停下来,她猝不及防地撞到他的背上,鼻子一阵发酸。

温照卿转过身,瞪了她一眼:“别以为我可以放纵你带坏温从心。”

“嗯嗯。”姜桃乖乖点头,“对不起,他是我的小老板嘛,我也不好拒绝。”

“还有,跟我保持距离,别用勾引别的男人那一套来对付我,走路不长眼睛?”

姜桃愣了一下,仰起头,呆呆地眨了眨眼,又迅速地低下头。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他眼底的嫌恶太过明显了,她什么都不敢说,“事实”摆在眼前,说什么都是狡辩。

温照卿很生气,但他还是礼貌地敲门,推门而入,看到端着水杯的温从心正背对自己。祁淇倒是看过来了,有些诧异。

“哎呀,姜桃姐姐!”温从心撒着娇地回头,看到是自己的二叔,顿时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原地起跳,就差行个军礼,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爸爸。”

一时间没弄清楚情况的祁淇傻乎乎地叫了一声“叔叔”,还挺热情地邀请他入座,直到看见姜桃在后面视死如归的表情,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看见祁淇本人的时候,温照卿的气忽然小了一点,首先祁淇的模样和装扮和他想象中出门约大款的女主播很不一样,小姑娘看着和姜桃差不多大,穿得干净简单,脸上未施粉黛,脸蛋上婴儿肥太肥了,显得有一点胖……

温照卿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腕给温从心看了一眼手表:“我等你回家。”

温照卿说等就等,坐在餐厅外面的缓台上,跷着二郎腿抽烟。

姜桃没事做,又不敢距离他太近,只能站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他。

钓鱼的大爷们不争气,钓不上来鱼,鱼都跟着着急,扑通扑通地往上跳。被水声吸引的温照卿扭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姜桃无辜委屈的眼神。

温照卿嫌恶地转回头,低头摆弄手机。

他不知道姜桃有什么可委屈的,犯错误的是她自己,又不是他冤枉了什么。他决定,从这一刻起,疏远这个可怕的女人,这个喜欢用无害天真外表迷惑人心的坏女人。他和姜桃之间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那么只能及时止损。

他在一板一眼地计划着如何在心里把姜桃这个坏女人凌迟,可他的心,却无力地难过起来。

刚刚那个男人说的话,或许是他早就料想过的,可是当它真的这样**裸血淋淋地扔到他面前,还是挺难接受的。

他到底是有多蠢,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呢?

姜桃见温照卿连抽了两支烟,在他准备抽第三支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靠进,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一样,低声叫他:“先生。”

温照卿翻了个白眼,拿起香烟放进唇间,言语之中毫无温度:“嗯。”

“少抽一点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烦心,但是无论为了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身体重要,要是因为我就更……”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温照卿冷冰冰打断:“姜桃,还记得自己的职业是什么吗?”

姜桃愣了一下,回答:“司机。”

“司机的职责是什么?”

“开车。”

仿佛是在跟她唱反调一样,他故意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云雾吞吐间,漠然道:“知道就好,开好你的车,我的身体不用你惦记,也轮不到你一个司机惦记,知道了吗?”

姜桃没说话,无声地点了点头。她低垂着眉眼,想到昨天前天,想到之前的每一天,他是个多温柔的人,看她的时候总是眼里带着笑,就算和她生气,也是有温度的气,可不是现在这般冷漠。她忽然有点想哭,眼泪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温照卿见她不回答,皱眉看过去,看到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已经提到了喉咙的揶揄,又生生咽了下去,扭头看向别处。

姜桃抬起头,从眼角抹掉眼泪,然后挤出一个强硬的笑容,故作轻松道:“对不起先生,我让您失望了,以后我会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这次换他沉默。

回家的路上,温从心一直喋喋不休,夸祁淇的人品有多好,还劝自己改一改蹦迪的时间,白天蹦迪,锻炼身体,夜里泡脚看书。

这很容易博得温照卿的好感,他觉得泡脚、看书是好习惯,不过也不好判断,因为不清楚这是不是温从心哄骗他的手段。

温照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怎么忽然之间,觉得全世界都是骗子呢?

车子在进入温宅大门口的时候放缓了速度,车顶传来“咚”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落。

姜桃打开车窗仰起头向上看了看:“这株木棉花开得可真早。”

温照卿和温从心对视了一眼,随即一起看向车外,发觉他们家院子里这株木棉好像是比别处的开得早。

温照卿蹙了蹙眉头,问道:“你们两个没开车去吗?为什么回来都在我车上?”

姜桃:!

温从心:!!

车忘那儿了!

温宅的木棉花成了沿江路独树一帜的精致,别的木棉花期未至,它就已经开始绽放刺目的红,又高又艳。从长街的远处看过来时,那股浓郁的孤傲显得别处的喧嚣格外寂寥。

姜阿姨总是捡一些掉落的木棉花,放在庭院里晒干后拿来煲汤煲粥。姜桃觉得姜阿姨艺高人胆大,什么花花草草都敢给老板吃,也不怕万一哪一口不对,直接把老板送走了。温照卿就更加胆大了,只要是姜阿姨送到嘴边的东西,他就算皱着眉头也要吃两口的。

自从上次的误会以后,温照卿已经整整三天没跟姜桃说过一句话了,但也没有故意刁难她,他的冷漠显得极为自然,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每每姜桃与他说话的时候,他不是忙着发信息,就是忙着看文件,总之都有很合乎常理的借口对她置若罔闻。

姜阿姨从干洗店取回来几件温照卿的外衣,让姜桃送到楼上去。

姜桃有些不情愿,噘着嘴巴,像个被家长强制按头干活的小孩子一样,抱着衣服上了二楼。

温照卿侧躺在宽敞的大**,臂弯下压着一本打开的书,他好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因为听到了声响才闭上双眸,仅仅是因为不想看到进来的人而已。

姜桃抱着衣服在门口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醒来的打算,便悄悄走进衣帽间,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把衣服分类挂好。

房间的落地窗敞开着,姜桃从衣帽间出来时,迎面吹来一阵微风。时至傍晚,还是有些凉气的。姜桃见温照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居家服,便走过去关上落地窗,又取来沙发上的薄毯,打开后轻轻覆在温照卿的身上。

温照卿醒来,看到姜桃正俯身在自己面前,便略为嫌弃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有多嫌弃呢?就是抓她的时候,中间还隔着薄毯,连皮肤都不愿意触碰的那般。

“对不起先生,吵醒你了。”

温照卿没说话,冷漠地直视她略带歉意微笑的眼睛,隔了几秒才说道:“你的职责里,没有摸我的床和给我盖被子这一条。”

“哦,那你冻着吧。”说完,姜桃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薄毯,当着他的面,落落大方地叠起来,全然不顾及他想杀人的眼神,还走到落地窗前,把窗户大敞四开,任凭傍晚的凉风一股脑涌进来,吹得写字台上的文件都飘落到地板上。

做完这些,她笑着对温照卿摆摆手:“您先休息,一会儿吃饭我再叫您。”

温照卿深吸一口气,从**坐起来,两步跨到门前,“砰”的一声,把她刚刚拉开的门缝拍了回去。

姜桃被吓到了,她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么蠢的事情,低头闷不作声。

“抬头。”他命令道。

姜桃不敢,紧急酝酿眼泪,终于在他失去耐心,第二次命令自己抬头的时候,慢吞吞地抬起自己委屈巴巴的小脸。不等他威胁和批评,她就小声嗫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温照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来,还来,每次都是这样,好像犯错误的是别人,被欺负的人才是她,这个套路真是毫无长进,可她却委屈得诚意满满。

“你又哭什么?我打你了骂你了?刚刚不是很嚣张吗?掀了我的被子还给我吹冷风,怎么这么快就怂了呢?”

“我没有嚣张……”姜桃说着,满是惊恐的眼睛里,掉下两滴泪珠,恰到好处地挂在脸颊上。

温照卿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地与她的无助哀求对峙。不得不说,姜桃是真的有几分姿色。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轻易地嗅到她身上的味道,那股平平无奇的女孩子的简单而干净的味道,竟让他觉得有一点迷人。

不知是不是姜桃故意为之,她抬起纤纤细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顺便抹掉腮边晶莹的泪珠。

“憋回去,不许哭!”温照卿加重了语气。

姜桃努了一下嘴巴,委屈地揉了揉耳朵,小声嘀咕着:“不要这么凶,我耳朵都震痛了。”

这也能算凶吗?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听到大一点的声响都要捂心口?温照卿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更气的是,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不该想的往事。

比如,他想起姜桃趴在自己身上,这里不让碰,那里不让碰,碰到哪里都痛得叫,她自己倒是可以胡作非为随意折腾。想到这些,也就顺便想到了她身体的美好,那种该死的美好,真是太不该存在了。

温照卿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一把打开房门,指着门外说:“滚。”

姜桃愣了一下,才迈一步,又缩了回来:“那个,我问一下,这个滚,是什么意思……”

“滚还能有几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问,您这个滚是让我离开你房间的意思,还是让我永远离开你的意思?”

温照卿一愣。

姜桃抿了抿唇,补充道:“不是离开你的意思,是让我下岗回家的意思。”

温照卿冷笑一声,说道:“你欲擒故纵的本事倒是挺高的,别在我身上试探,你不配。”

姜桃笑了笑:“听不懂,我想起来要洗车,我现在就去。”说完扭头小跑着下楼,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把车开出来停在路边,扯得水管哐当作响。她抬头,看到温照卿就站在阳台外面,手掌杵在栏杆上看着她,她洗得更卖力了。

她知道,她不配,所以她要好好干活,起码让自己配得上拿到的工资。

其实温照卿已经在后悔了,他不该对女孩子说那样的话,“你不配”这三个字,怎么想都觉得很羞辱人。可是他也不想挽回什么,就让往事都随风,往后也随风吧。

傍晚,廖友谊来了温家,见到姜桃在洗车,二话不说,拿起抹布就要帮忙。姜桃已经在洗第三辆车,确实没什么力气了,可还是不能让廖友谊帮忙。她抢走廖友谊手里的抹布,扔回水桶里,按着廖友谊湿漉漉的小手往自己围裙上擦。

廖友谊轻轻抱了她一下,愧疚地说道:“桃桃,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好,你真的太好太好了。我以为这几天你会一直疯狂用信息轰炸我,没想到你这么安静,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姜桃欲言又止好半天,笑了一下:“你对我也挺好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如果这件事能算一种报答的话……”

“算啊!”廖友谊急着打断她的话,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柔地说,“太算了,不过我想,这就是朋友吧,相互扶持的才是好朋友,对不对?我们女孩子也可以很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温先生知道了我帮你瞒着他,肯定会觉得我是个吃里爬外的人。”姜桃下意识地看向二楼,明知那里早已没有温照卿的身影。

廖友谊语气坚定地说道:“可你是我永远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你。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工作,大不了我养着你好了。”

姜桃轻轻勾了勾嘴角,说道:“你进去吧,我要用水冲一下这里,忙完我就要下班了。”

廖友谊直起身体,不确定地捏了捏姜桃的胳膊,讨好道:“桃桃,你永远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不对?”

姜桃犹豫片刻,说道:“对我好的人,我当然要永远站在她那一边。”

廖友谊进去之前,给姜桃的口袋里放了几块进口的巧克力,这巧克力的口感细腻柔滑,甜而不腻,保证姜桃吃了以后,会感叹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廖友谊去了厨房,缠着姜阿姨学做小菜,她看起来美好又温柔,端庄又可爱,仿佛那些乱糟糟的感情纠葛真的与她无关一般。

晚饭的时候,姜桃没胃口,连着洗了三辆车,现在饿了,厨房里又没有她的落脚地。她用饭盒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好,满满当当的。

廖友谊见了,还笑她能吃,不晓得饭都吃到谁的身体里了,她还是这么瘦。

姜桃提着饭盒,准备回家,走到温宅大门口的时候,突然泛起一阵眩晕,并伴随强烈的恶心感。她扶着大门站了一会儿,越发难受,甚至有些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根据她浅薄的生活常识来判断,这应该是低血糖。

她咬着牙半猫着腰,思考片刻,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晕倒在半路上可没人管她,一顿饭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急救车来解决呢?

她忍着天旋地转和恶心打开小门,从温宅出来后,直接坐在大门右侧的窄花坛旁,在江风中从环保袋里掏出三层的保温饭盒。

饭盒是姜阿姨在超市买促销的进口食品时赠送的,所以她结束了用塑料袋带饭的日子。

饭还是温热的,姜桃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又塞了一口尖椒炒肉,闭着眼睛慢吞吞地咀嚼起来。

温照卿在二楼的窗帘后面看到了姜桃在大门口扶着门的那一幕,他来不及换上一身出门的衣服,穿着一身居家服就跑了出来,到一楼的玄关处也没想着换鞋。

廖友谊戴着腌泡菜的手套走出来,看到他向外飞奔的身影,在背后叫了一声“照卿哥哥”,温照卿匆匆应了一声便消失在她眼前。

温照卿按下小侧门的开锁键时,本应发出“嘀”的一声,门口刚好有一辆炸街的跑车飞驰过而,将开门声淹没在狂野的噪声中了,所以姜桃并不知道温照卿此时此刻就站在她身后,她还在闭着眼睛大口地往嘴里塞饭。

本来只想吃两口,等到不晕了就回家,可是这饭也太香,这勺子实在是令人拿得起放不下,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鼓作气吃完。

温照卿双手插着口袋,靠在自家的铁门上,沉默地观望。尽管在他看来,姜桃是如此狼狈不堪,可姜桃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般,吃得挺开心的。

姜桃把最上面一层的饭菜都吃完了,最后把勺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她用手背蹭了下嘴角,把饭盒收好,起身拍拍屁股,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她原地满血复活了,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就是有点口干,只要坚持到家就可以了。

温照卿见她恢复如常,一颗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转身走进自家大门。

“咔哒”一声,是铁门落锁的声响。姜桃脚下微顿,回过头看向温宅的门口,看到刚刚一直矗立在余光中身影消失,便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吐出来。

温照卿大概是忘记了家里还有廖友谊这事儿,见到她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足够内敛,但还是让廖友谊感受到了那份强烈的嫌弃。

“照卿哥哥,你鞋子都不换,跑去哪里了?”

温照卿眨了眨眼,不答反问:“姜桃下班了,你在这儿干吗呢?”

“我来跟阿姨学做泡菜啊,顺便看看姜桃,她最近不是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嘛。”

温照卿点点头,又问道:“什么不愉快,那个男的还在纠缠她吗?”

廖友谊脱下手上的乳胶手套,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用指尖挽了一下耳边的长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涉及到姜桃的名誉。”

“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就是不该说。”

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廖友谊慢条斯理地开口:“可是这件事对我影响也挺大的,我没有地方倾诉,很有心理负担。”

果然,温照卿停下转身离开的动作,进而走到沙发边坐下,跷起二郎腿,云淡风轻地抬眸看她:“那你说说,我看她影响到你什么了。”

廖友谊犹豫再三,走到他对面坐下,有些失望地说:“那天她跟我说,如果让你知道她人品不好,你肯定就不会要她了,所以她说让我背这个锅,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做轻松又高薪的司机。”

“这件事里,姜桃没有跟我提过你。”

事实上,这件事情以后,姜桃只字不提,连解释都没解释一句。

廖友谊苦笑了一下:“是啊,她是没提过,因为她想让我主动跟你承认。”

温照卿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姜桃是我的好朋友,我真的很想帮她,可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从此以后你用有色眼镜看我,就算我们不能做情侣,我也想在你心里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

廖友谊这番话说得真真切切又坦坦****,仿佛真是把他当成大哥哥一样去倾诉自己的心事。

温照卿双臂环胸,手指轻轻叩着自己的下颌骨,不着痕迹地撇了一下嘴:“你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她。”

廖友谊摇头:“她是我在国内最好的朋友。”

“是吗?”温照卿淡淡地反问。

他清冷犀利的视线让廖友谊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让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接着,他又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国内最好的朋友是我。”

闻言,廖友谊抬眸对他笑了笑:“你当然是,所以我不让我们之间有隔阂,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温照卿倒是挑了挑嘴角,只是脸上没什么笑意:“姜桃是我的司机,你是我兄弟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在意的是你们在我面前是否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至于个人问题,那只是个人问题,和我无关。”

“可是我哥哥说你特别在意女孩的品德……”

“我不在意。”他起身,微微一笑,“我只在意我太太的品德。你玩吧,我要休息了。”说完,他便转身上楼。

回到卧室,温照卿关上房间的顶灯,只留下一盏落地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靠在床头,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打开扉页,拿起那张两元的消费单,翻过背面,盯着上面的漫画发呆。

笔挺颀长的是他,笑靥如花的是姜桃,漂亮的女人都是毒药这句话,果然不是那些无聊的作家凭空捏造的。

这话有些不严谨,不能说只有漂亮的女人才有毒,廖友谊不怎么漂亮,也像有毒。

原本他也没有讨厌过景音乐,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合适。刚刚她的那番话,确实讨嫌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聪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