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安沉默的看了沈珏半晌,此刻他的脸苍白俊雅,没有那双冰凉的眼睛压迫下来,看起来也不像是那般不好相处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是这样的脾性。
她看了两眼,又看看身上脏了的袍子,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血腥味一直蔓延在鼻端,她腹腔中又一阵难受翻滚,打算起身出去。
沈珏却在这时候忽然醒了,紧紧拽紧了白玉安的手臂,眼里微微脆弱:“玉安。”
白玉安诧异的回头,想挣脱沈珏的手,试了试却挣不开,捂着唇难受的厉害,额头冒了冷汗又干呕起来。
她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隐藏在心底的猜测让她几乎不敢去想。
沈珏却连忙朝着外面道:“长松,去叫太医过来。”
白玉安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沈珏抱在了怀里,唇边被沈珏送来茶水,他担忧的声音就响在耳边:“玉安,你怎么了?”
白玉安冒着冷汗推开沈珏的手,喘息道:“恶心的厉害。”
沈珏一怔,忙拍着白玉安后背:“玉安,再忍忍,太医看过就好了。”
很快太医又被请了进来,沈珏就握着白玉安的手给太医把脉。
白玉安心里头隐隐有不好的猜测,只是她懵懵懂懂,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被沈珏拽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太医把完脉,脸色迟疑的看向了沈珏。
虽然他知道萧姑娘与沈珏定了亲事,可这毕竟还未正式成亲,这话他不敢说啊。
沈珏看了眼太医,摆手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退下,这才道:“但说无妨。”
那太医这才忙后退一步拱手:“回沈首辅,萧姑娘这是有身孕了。”
白玉安吓的身上一僵,看向文太医:“你没诊错?”
文太医不敢抬头,低着头道:“下官不会诊错的。”
沈珏的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又问:“她刚才干呕又是何故?”
文太医就道:“大多数妇人有身孕时的前两月会忌油腥,有干呕之症,都是正常的。”
“过后就会好了。”
沈珏摆手让文太医退出去,早已迫不及待的将白玉安按在了**,一双炯炯眼眸深深看着她:“玉安,你怀有我们的子嗣了。”
白玉安脸色苍白,还有些接受不了。
沈珏吻了吻白玉安的唇畔,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玉安,等我伤一好就娶你。”
“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强迫你了。”
白玉安怔怔不说话,失神的看着沈珏缠着白布的肩膀。
她推了推沈珏的胸膛,看着他带着祈求的眼睛,想要说出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半天开不了口。
又听沈珏惨兮兮沙哑的声音:“玉安,我身上好疼。”
白玉安一顿,连忙松开了放在沈珏胸膛上的手。
沈珏却握紧了她的手腕,头一低就埋在了白玉安的脖子上,声音脆弱:“要是玉安还想走,我也不会拦着玉安的。”
“只是玉安已经有了我的子嗣,只求玉安也能带上我,我辞官与玉安一起走。”
“朝廷什么事情我都不愿管了,只求能与玉安在一起就是。”
白玉安震惊的说不出话,好半天她才道:“太后死了,祁王也死了,你要辞官了,小皇帝一人怎么稳住朝局,只怕还有内乱。”
更甚有地方有兵权的总督,指挥使怕也会生出其他心思。
沈珏闷声道:“这些又与我何干,我只想与玉安在一起。”
白玉安觉得面前的人不像是沈珏,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让白玉安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沈珏又抬起头看向白玉安,眼里灼灼:“玉安,别丢下我。”
别丢下他。
就好像他是落在街头可怜无助的小狗,弱小可怜的祈求一丝温暖。
白玉安竟有些无法拒绝这样的沈珏。
她哑了哑,垂了眼眸。
没办法忍心在这个时候说出拒绝的话。
她轻声道:“你先养了伤再说。”
“这时候先放开我。”
沈珏眼里发红:“我放开你就走了。”
白玉安看着这样子的沈珏,心头就越是发怔。
她深深看着沈珏,低声道:“沈珏,我不要孩子呢。”
白玉安在试探沈珏。
她不顺从他,他是不是又会暴露出本性。
沈珏顿住,显然也没想到白玉安会这样说。
他垂下头,松开人坐起了身,高大的身子弓起腰沙哑道:“玉安这般讨厌我,我不怪玉安。”
白玉安坐起身,看了沈珏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她倒是想看看沈珏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只是步子还没跨出帘子,就听到身后的闷哼声:“疼。”
白玉安回头看去,就见沈珏肩膀上的伤口冒出血,额头上落处汗水,正可怜兮兮的坐在床沿看她。
那一身的伤,白布上已经因为他的乱动染出了血色,脆弱的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白玉安竟不忍心。
她开始回想与沈珏初初认识以来的种种,他强势,冷酷,步步紧逼。
他们的相逢看似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又何尝不是她自己愚蠢的跳下去。
从她拒绝佳宁郡主开始,她与沈珏之间就好似有一股无形的线牵引着。
她虽怪他逼她,可却没有真正的恨过他。
复杂的感情,让她此刻面对沈珏不知所措。
她能感受到沈珏对她的真心,知道沈珏能护住她。
一路过来,她该是死了好几回,都是因为沈珏在身边。
这种情绪无法言喻。
她甚至在想,要是当初沈珏不对她做那些事情,她会不会喜欢上沈珏。
烛光下的两人对望着,落下的阴影交叠在温暖的地毯上,都不说一句话,微妙的气氛凝固流转,像是紧绷的弦,细微一动就能断了。
白玉安的挣扎纠结,沈珏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白玉安的性子的,忽然恨起从前的自己。
明明知道白玉安是温温吞吞的慢性子,却逼着她做出决定。
他学着高寒的样子对她,她果然就心软了。
其实白玉安从来都是心软天真的。
只是他现在才领悟过来。
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他只希望现在还不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