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沈府旁边的院子时,门口处早已站了位管家候着。

看他肩上已落了些雪,看样子是等了许久了。

那管家看见白玉安的马车,连忙走到马车的车窗前问:“里面的可是白大人?”

白玉安就挑起了帘子看过去:“正是。”

林管家就连忙殷勤道:“在下沈府的管家,我家大人让老奴等在这儿的,说白大人来了就让老奴带路。”

白玉安点点头,语气温和:“劳烦了。”

说着白玉安就掀开前面帘子走了出去,站在青石路上,路边堆着雪色,她一眼看过去,空寂潇潇的地方,只一个沈宅就占了半条长巷。

院墙内有青松伸了出来,抬头越过院墙望过去,白雪里的一支春色,平添了几分生气。

身后的阿桃和魏如意搬着箱笼跟着下了马车,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问道:“这里怎么半个人都没有。”

挨着皇城寸土寸金的金贵地方,自来是贵权才能住的起的,怎么会有来往百姓。

白玉安神情寂寂,抬头望着暗沉天色,雪便落入了眼里。

耳边又传来管家的声音:“白大人,请吧。”

白玉安着才回过神情,看着面前紧挨着沈府的宅院,门口还落了两只石狮子。

她手指拢着披风,这才对着管家道:“那劳管家前面带路。"

林管家就连忙勾着腰走在前面,只是他时不时又回头看一眼白玉安。

如琢如磨的如玉公子,难怪他家历来冷清的大人,竟要特意分一个小院出来给人住。

此刻他脑中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风雅。

沾不得一点尘的风雅。

院子并不是很大,两进的小院,跨过垂花门,入目的院子规矩端方,旁边种有翠竹,竹下放有白玉石桌。

藤萝翠竹,青砖绿瓦,是处雅致宁静的院子。

白玉安又低头看向地面,青砖缝隙中的雪色,隐隐有翠色露出,好似迫不及待的要露出头来瞧瞧。

林管家看着白玉安站在院落中打量,站在旁边低声道:“正房后头还有个园子呢。”

“园子里有水池假山,只不过这时节鲤鱼也不常出来了,但赏赏景也是可以的。”

“后院的芭蕉叶也生得茂盛,还有几棵梅呢,这时节正是赏梅的好时候,再过两月就谢了。”

白玉安看向管家点头,目光落在主屋上,抬脚走上了阶梯。

林管家会看眼色,又忙跟着介绍道:“主屋内是早就布置好了的,一应东西皆齐全的。”

白玉安步子顿了顿,又站在了门槛外看着屋内布置。

屋内朝南六面窗机明净,一套的梨花木桌椅,地上还铺着整面地毯,面前又是一副竹林求贤的挂画。

阿桃和魏如意被屋内的精巧奢华布置看得呆了,两人放了东西又迫不及待往内室去瞧。

白玉安未再朝内室走,站在挂画前看了看,才朝着林管家问道:“沈首辅可还有其他话?”

林管家看着白玉安温润脸颊,竟有些不敢对视那双清明双眼,错开眼道:“沈大人只让我来接待白大人安顿。”

白玉安垂眼默然。

林管家看白玉安不说话,亦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踌躇一下后才又道:“若是白大人无其他吩咐的话,那我就先退下了。”

白玉安便点头,让阿桃去将人送到门口。

阿桃送完人回来,见白玉安还在前堂处,不由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白玉安转身看着庭院翠竹,低声道:“我不安心。”

阿桃看着白玉安脸上淡淡神情,不由开口:“是不是上次沈大人过来,瞧见我们城郊宅子简陋,想帮帮公子呢?”

白玉安看了眼阿桃,淡淡敛眉:“他这样的人,可没这样的好心。”

阿桃一顿,想起那日沈大人来探望时,两人似乎的确是没什么好语气,也跟着有些不解。

魏如意在里面收拾东西,见人迟迟没有进来也走了出去。

她看着两人站在门口,忍不住道:“公子,外头天冷,先进来吧。”

冷风吹着的确是有几分冷,只是白玉安心里想着心事,就忽略了。

呵出了口白气,白玉安仰头看了眼院墙上的积雪,这才垂下眼眸往屋子内走。

她想不透沈珏的意思,但她也不愿欠他的人情。

晚上的时候,白玉安正趴在床榻上让阿桃擦药,旁边正烧着银丝细炭。

阿桃手上动作着,又看着白玉安小声道:“公子要不去给人写两幅字画卖些银钱?”

暖色烛光将白玉安的脸色映得柔和起来,她眼睛闭了闭,低声问:“没银子了么?”

阿桃就道:“今日公子说要去给沈大人租院子的钱,即便给两贯钱也不是小数目了,公子又被罚了俸禄,别的倒能省些,可冬日里还要买炭,这样下去,剩的银子也不够了。”

阿桃说完本欲再说,可张张口,到底又止住了。

想当初她家公子高中时,来送银子的人络绎不绝,仅仅只是为了结交她家公子而已。

别的人还只是个二甲进士,私囊里早不知收了多少银子了。

可偏偏她家公子清正,就连人家拿着银子来买字画也不愿,全靠那点俸禄维持着。

要她说那些当官的谁又没贪个银子,可公子与老爷一个德行,两袖清风的,又有几个人说声好了。

白玉安回头看了眼阿桃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她要说什么,那些话她不知在自己耳边说了多少回了。

她默了默,看着暖色烛光出神,

晚上沈珏从宫里回来时,林管家就连忙提着灯笼跟了上去:“大人,今儿下午时白大人已经在院子里安顿好了。”

沈珏的步子不停,只是随口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林管家想了想:“白大人倒没说什么,从进了院子后,白大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沈珏点头,步子一顿,眼神就看向了林管家:“偏门的事儿可说了?”

沈珏那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林管家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一慌,流着冷汗道:“奴才忘了说了。”

嗯了一声,沈珏只道:“不必提起。”

他说罢摆摆手让林管家退下,又独自提着灯笼往后院走。

夜里寂静又月上中天,他夜里回的晚,这时候怕那人是早就睡了。

沈珏脚步又是一顿,还是又转身往书房走去。

跟在沈珏身后的随从长松,看着沈珏忽然调转的步子,往后院看了看,夜里乌漆嘛黑的,后院定然也是赏不了什么景的。

但后院的那道门却是通着那位白编修的院子。

长松不敢揣测沈珏的心思,只连忙跟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