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来祭拜过◎

席泽辰说完, 柴飒跟着点了点头,他也明白了个大概。

只有江绾,还没有想到。

或许, 这就是关心则乱,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再理智也不能足够客观思考。

“你和她说吧!”柴飒扫过席泽辰一眼, 站到打开的门口,这样即能观察楼下的状况, 还能听到房间里的谈话。

席泽辰不会分析案子,他只能从自己了解的人来分析。

“和老师相处以来, 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年轻的时候是个张狂的人,后来有了你们兄妹俩, 想好了收山就再没有干这样的事儿。”

他看着江绾, “你想啊, 你们在国外的时候, 日子要说过得并不是顶好, 但是你们明明可以过得很好, 就凭他在手里的那些画,想要什么样的富贵日子没有呢?”

“况且, 他的画功这么好, 靠画画吃饭也是足够的, 老师却连这行都不再涉猎,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查到他。我想, 他怕的不是自己被抓, 而是怕牵连你们。”

说到这儿的时候, 他静默了一会儿, 看着江绾盯着画发呆,手指无意思地划拉着柴飒的手机。

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三十年前青鸟先生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我相信那时候的老师即便人在国外,依旧很关注艺术圈。国内盛传画全被烧光了,但国外买到画的人肯定不管这些,或许和朋友吹嘘,又或者当时保险公司有人知道,《星火》的事情在艺术圈里有消息传开。”

“三十年前,老师回来过,你知道吗?”

席泽辰的话让江绾有一瞬间的吃惊,随即摇了摇头,她没听爸爸提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说到这个,席泽辰颇为无奈,“其实老师回来并不是秘密,通过正常途径回国,只是当时……惨案发生之后,都把眼光聚集在国外,根本没有往国内想。要不是你查到有画流到国内,你都不会回国。”

席泽辰也是近期回国之后才想到这一点,“以前知道老师回来是为了迁坟的事情,那几年他每隔一阵子就要回来一趟,和你大伯一起弄迁坟和祖宅的事情。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有什么,行程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次我特意让人仔细查过,有点不是很确切的消息,毕竟隔了太多年。”

江绾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没有出声打扰,但她感觉到自己心脏紧缩,跳动的频率快了许多。

“青鸟先生去世没有多久,你的父亲可能来过锦溪镇。”他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翻给她看。

解释给她听,“青鸟先生家里被烧,葬礼是负责他画展的经纪人打理的,一家七口除了青鸟先生之外,甚至都找不出一张像样的遗照,全被烧了。”

“当时的葬礼上,很多人自发来祭奠青鸟先生,听到这事之后,和他们家有些交集的画手画了很多青鸟先生家人的画像,摆了满满一个灵堂。”

“在入土为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青鸟先生已经被烧毁的房子外总能看到很多画手的画,摆在那儿祭奠他。”

讲到这里,江绾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爸……他……他也留了画?”

“很有可能。”席泽辰轻点了一下头,“我到锦溪镇的时候去走访过一些当时的老邻居,留在那里的画,颜色都很沉重,只有那幅画颜色非常鲜艳,所以有些人还有点印象,整幅画红不红,橘不橘的颜色。”

“那也不能说明是我爸画的。”江绾不明白,“他和青鸟先生也没有交集。”

“所以,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和老师联系到一块儿。”席泽辰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幅画,“直到刚才我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师只是来悼念青鸟先生,却发现火灾不简单。或许在他来悼念之前已经看过真迹,那……当年的火灾有问题,而且这件事里有活口,他把真迹偷出来,换回去的画有了细微的变化,即便被发现,真迹也已经不见了,这个活口……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爸……”江绾愣了会儿,“他让这个多出来的人消失在这幅画里是为了……”

席泽辰接着她没说完的话,“要是我没有想错,老师应该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听着的柴飒对这个想法没有意见,往屋里走了几步,“这个想法在目前看来是最合理的。三十年前,他如果已经见过真迹,是最能察觉到火灾不对劲的。只是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证据。如果火灾真的是人为的,那天是青鸟先生的生日,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不在?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继续道:“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孩子看到了多少?我想,你的爸爸是赌上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仿画艺术,做了修改。”

江绾不知道他们分析猜测的对不对,但是这个说法对她来说非常具有冲击力。

在她看来,父亲即便是被吹捧猜测成什么样,归根结底还是贼。

儿时对父亲有多崇拜,知道父亲真正身份时就有多愤恨。

父母教会她分辨善恶,到头来他们却是恶人。

矛盾的情感纠结在一起让她无法面对家里人,甚至于恶语相向。

而这个修改画的小小举动,是不是说明,爸爸在修改画的那个时刻是善良的?

这对江绾来说,很重要。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是真的,胸口位置溢满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眼眶。

她撇开头看向另外一侧,深深吸气将眼泪逼回去。

短短几天,她哭过好多次,这几年独立惯了,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改变。

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好。

眼看着眼泪就要忍成功了,听到身后的席泽辰轻轻叹息,“闹闹……”

轻轻浅浅的嗓音,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像极了亲人……

简单的两个字,让她彻底崩不住了,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背对着他们垂着头。

席泽辰的说话声再一次传来,温柔的不像话,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朋友,“他和我说最多的就是你,总说闹闹小时候很闹,特别能哭……长大了更闹,闹着出去玩,闹着抢电视,闹着要听故事……再大一点儿,突然不闹了,心事重重的不说话,和家里闹过一场大的,几乎连家门都不进了。”

随着他的话,江绾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席泽辰口中的“他”是哥哥呀,从小到大疼着她的哥哥,当时她知道父母的事情以后,因为哥哥不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幼稚的连哥哥都记恨上,那时候连和他的联系都少了很多。

每一次他打电话让她回家,总是直接挂断电话。

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汹涌起来。

“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和我说,他知道闹闹以后再也不会闹了。你说要回国,他拦不住你,查清楚一个答案对你和他来说都很重要。但对于他来说,你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是他更加在意的事情。”

席泽辰的话,让她很难面对自己,却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愿意触碰的痛苦。

这几年,她一直自责,天真的想着如果她没有离开家,是不是就能在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让父母有个帮手,或许……他们还能活着呢?

也常常想,是不是她没有说那么恶毒的话,他们不会真的再也见不到面?

很多很多的可能……

无力的想象和期盼一直像一座巍峨的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举步维艰。

她告诉自己不能想,得去找到答案,只有找到凶手,或许她的内心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江绾没有哭太久,尽快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分析起案子来,“画不一样,我们一开始推理的顾鑫均和三十年前火灾有关系好像就不成立了,把《星火》卖去国外的如果是他,没理由看不出来画不一样了。”

“不一定。”柴飒有不同的想法,“或许他也怀疑的,否则不会在收到说画是假的那封信的时候做出一系列的事情来。”

蹙眉思索片刻,“顾鑫均也觉得画不对劲,那封信让他更加怀疑,他这么想得到这幅画,写信的人即便没有真迹,起码说明是个知情人,答应让画参展,折腾出全城都知道的效果,那份问卷是他找人的第一步。”

江绾立即接话,“想知道这个人,去查不如想办法让人送上门,挑选问卷的时候,只要说画是假的人就会被选来。断电是在给那人机会,仿画太难辨别,他吃不准真假所以只能假装烧画,为了看大家反应更好的去判断画的真假。”

柴飒说出另外一种可能,“或许他猜到了画里不是猫,他和青鸟先生可能有交集,即便不熟,住在一个镇里,要知道这家人有没有养过宠物不难吧?他不想三十年前的事情被人知道,会不会想着杀人灭口?却被凶手利用了这一点呢?”

没来得及继续分析,两米八呼哧带喘的冲进来,喘了几个大气才说出话来,“干扰器,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