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会议难开
晚上，王庄南社区召开拆迁领导小组会，来研究问题房等相关问题。
杨小强原本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会议，会很快地结束。因为社区张孜然书记曾经给他讲过，书记组织开会要越短越好，直接举手表决，很顺利就会通过决议，一旦开会时间长了，大家都讨论起来了，举手的结果可就难说了。所以按照张孜然书记一向的作法，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会议快速地开完，让大家还没弄明白弄彻底，就举手表决通过。
但是这一次，张孜然书记失算了。
会议一开始，张孜然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了下一步的工作，然后就让大家举手表决以下三个问题：
1、评估值公示的时间同不同意？
2、五种户型公示同不同意？
3、两委成员的评估值公示同不同意？
但是立马就有一个拆迁领导小组成员站起来问：“书记你现在表决什么啊，你搞明白了吗就表决？如果有村民问，是一梯三户还是一梯两户，你看看，咱们谁能回答出来？”
这时候另一个拆迁领导小组成员紧跟着说道：“书记你别老想着举手举手的，把这个事情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咱要叫老百姓有个知情权。你这举手也太容易了吧。咱让老百姓都了解了，签约起来也快。”
杨小强认识这两个说话的拆迁领导小组成员，他们俩以前都是这个村的村干部，一个曾当过村支书，一个曾当过村主任，而且他们都不服现在的书记主任，认为自己的能力比现任的书记主任强。
其实把他们两个选进拆迁领导小组，张孜然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这两个人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在村民心目中威望甚高，不把他们选进拆迁领导小组来，很多村民会不服，而且他们两人带着村民们对着干怎么办？选他们两人进入拆迁领导小组，只要很少开拆迁领导小组会就可以了，这样他们就没有什么说话的平台。只是张孜然没有想到，这次的议题是必须要开拆迁领导小组会通过的，张孜然更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在这拆迁领导小组会上直接跳出来，让自己很没面子。
他们两个老领导一带头，下面就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了。有的拆迁领导小组成员问：“建筑面积一百二十多个平方的，原先有地籍却没有房产证的，怎么办？”
张孜然正被那两个老同志弄得难受，赶紧接着这个问题好把矛盾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走，“建筑面积不是正房面积。文件上是这样定的，建筑面积按照正房面积的23%补偿给你。”
拆迁领导小组成员中有人私下就说：“建筑面积应该算一半的正房面积，144平的建筑面积，正房面积应该算72平米。”
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了，觉得本次拆迁这也不合理，那也不合理，补助应该增加，面积应该多算等等。
社区张孜然书记眼看着会议要开向未知的方向，又无法从正面解答问题，便岔开话题道：“咱们即将进入评估值出来的阶段以及签约阶段。咱们村最难的，一是拆旧换新房，二是买卖房，三是纠纷房。买卖房可以两家协商，不行的话可以起诉法院。到时候签字签了，钱则冻结在村里。纠纷房70%到80%都能化解，剩下的化解不了的20%还是冻结，法院冻结。咱村最大的问题是旧房换新房。弄这些房子，就会得罪人。怕得罪应拆未拆房的人，那你就不怕得罪那些拆了房子的人？”紧接着他就开始故作大义凛然状，“叫咱过来就是为了坚守正义的。谁来决定？党员、群众代表！”然后他又继续啰嗦着收了尾，“动员，评估，找漏，咱王庄南社区很稳定，在座的都出力了。下一步咱的重点工作，是房子的属性，应拆未拆房。”
这次的会议就在张孜然书记的啰嗦声中结束了。他原本以为的很顺利的大会，开成了一个十分糟糕的会议，勉强结了一个难看的尾。
在会议结束的时候，杨小强除了把会议的进行情况向找局长如实汇报，同时把律师那边的工作告知局长：“王庄南社区有证的继承分家共计508户，截至今日办理完毕继承分家的共计156户。继承分家的，既包括继承补证的有包括分家的。”
局长收到杨小强的汇报后，以微信的形式发了一个赞的手势给他。显然，局长对杨小强在社区加班加点工作的行为表示赞赏。
杨小强本想把这两天自己与古思的冲突告诉局长，但又觉得还是尽量不要用这种矛盾的事叨扰局长的好，至少不要在晚上给局长提。
足足等了古思一晚上，却没有古思的任何回音。
杨小强觉得古思的这种生气完全没有必要，明明是你街道制造的假数，难道这个黑锅还要我和局长来背？何况局长并没有给我杨小强明确的指示啊，局长也没说愿意背这黑锅啊，难道我杨小强吃饱了撑的敢随随便便去背？局长要是愿意背的话，我杨小强当然陪着啦，天塌下来有大个儿（赵局长）顶着。
所以与古思发生冲突的第二天，也就是拆迁第二月八日，早上08:04，杨小强给古思发微信道：“古主任，你别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你。局长在眼前的时候，你说什么，只要局长不反对，我就听。局长不在眼前的时候，我只能按局长的意思办，局长说啥是啥。”
四分钟后，杨小强又给赵局长发了两条微信。
第一条微信：“局长，古思昨天不高兴了，给街道打电话时还想说是战队的意思找朋友多少户答疑会几次。他说我没有担当，但我觉得我没有权力随便担当。”
第二条微信：“局长，我听您的。您说我担这个与古思两人商量定数的事，我就担这个事。”
杨小强之所以给局长发这两条微信，就是要等局长在这件事上的指示。杨小强原以为局长一定会很快给自己回信，明确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原则，以真实的数据向上面汇报，而不是糊弄上级，弄虚作假是绝对不可以的。
但是杨小强这次失算了。
局长根本就没有任何回信。
这犹如一盆冷水猛地浇在杨小强的这一腔热忱上。
杨小强的心里泛起了嘀咕：
“
赵局长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我杨小强做错了吗？
不对啊，赵局长不是一直要求我实事求是啊，怎么弄虚作假的事情到了眼前，我杨小强都一直坚持原则跟古思争执，赵局长怎么还哑了呢？
赵局长是顾忌什么呢，是顾忌街道，还是顾忌区委？
赵局长会收过古思或者木春宇的好处吗？
如果赵局长收了古思或者木春宇或者其他街道干部的好处，那我为了原则而跟古思冲突，岂不是傻瓜一个？我这工作到底是为谁干的，如果赵局长都妥协了，我一个破联络员不妥协，还有什么用吗？
赵局长一直不给我回信，是他为难呢，还是他不满，抑或是他就想着躲避责任，让我杨小强看着办？反正干好了，他跟着沾光，干不好，可以拿我杨小强来顶雷，因为他既没说过报假数可以也没说过报假数不可以。
”
越想，杨小强越觉得赵局长这个老狐狸真是聪明得很。凡事不轻易表态，遇事往后缩，让自己的下属冲在前面，还不给下属以强有力的支持，这真是把下属当枪使啊！
杨小强想起梁东风跟自己说过的这样一件事：梁东风是在高新区安监局城管大队（在高新区没有城管局，城管的职能放在安监局，归赵强局长统管），又一次清理小商贩占路的广告牌时，有一家新疆人开的饭店不讲理，店主把在拆除广告牌的梁东风给打了。情况报给局里，赵局长连管都不管。梁东风躺在地上，愤怒伤心绝望一股脑儿涌在一起，他都不想起来了，最后还是安监局第二副局长穆局前来劝说，他才起来。但从此以后，梁东风向换了一个人似的，清理小商贩时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用心了，多少混着干。
难道赵局长这次又暴露出了他那只管自己不管下属的本性？
梁东风刚开始跟杨小强说起这件事时，杨小强并不相信，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后来慢慢地，杨小强发现安监局里的确有一些科员对赵局长不满，去年年底改选安监局党支部时，有三个人没有投赵局长的票。要知道赵局长身为一局之长，是无论如何都会进局党支部的。这三人明知自己不投赵局长无用，依然不投，显然是对赵局长愤恨很深。
但即便赵局长是个躲责任的人，是个只管自己升迁不管下属死活的人，杨小强还得坚定不移地站在局长那边，全心全意地为局长去想。因为他是局长，他是可以对自己前途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的人。他说自己好，自己就好，他说自己不好，自己就是再好也没用。在官场，小人物就是大人物的一句话，一句话。
杨小强心里头想着：赵局长不指示就不指示吧，谁叫人家是局长。自己今后要倍加小心，一定要揣摩好赵局长的意图。如果赵局长都屈服了，我干嘛要坚挺？关键是我坚挺也没用啊。
上午九点一刻，区委调度会。
一开会，就*味十足。
南海街道参加会议的人直接提出：要求以后每日找朋友的进度由战队来报。
这一下子就让会场喧闹起来。
有的社区的联络员直接站起来说：“我们知道你们街道包社区的干部前段时间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们作为联络员也很感谢很支持。但是你们包社区的干部在找朋友这件事上不能推脱啊，你们跟社区的老百姓熟，我们哪有你们熟，你们让我们报数，我们能报准确吗？”
有的社区的联络员在下面抱怨说自己工作繁忙，除了到社区拆迁，还得参与局里的很多工作，如果让自己来报数，那局里的工作怎么办？
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意见纷至沓来。显然，这帮联络员们都不想参与报数。
杨小强心道：看来有报数矛盾的，不光有我和古思啊，这应该是一个普遍现象。南海街道参加这次调度会的人既然能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能把报数这个皮球踢给联络员们，想必心里也是有一番打算的。怎么处理其实还没有为什么要处理更重要，因为如果没有哪个包社区的干部往上反映，南海街道的领导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并安排人在这种会议上提呢？
杨小强担心是古思往上反映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把自己往火上烤了。杨小强知道，纵然是各个社区都有报假数这个问题，赵局长肯定也不希望由自己所管的社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赵局长肯定希望是由别的社区来把这个问题给提出来。
如果这真是由古思反映上去的，那么很显然，古思是想让我杨小强难受，甚至想让赵局长对我杨小强不满。古思，够狠。
杨小强心里念叨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看来以后跟古思相处还得更加小心，以防他的各种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