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战旗事件
晚上,杨小强接到南海街道包社区干部古思的电话,在电话里将事情沟通好之后,杨小强将电话内容以微信形式报告给赵局长。
时间是21:56,微信内容:局长,街道的古思跟我商量了,今天晚上就不报全天的评估数了(有街道木委员的意思)。我们实际今天评估了326户,总数已达1618户。他们的意思,明天完成95%没问题,现在低调些。
局长回复道:好
放下电话,杨小强久久不能入睡。南海街道的木春宇委员可真是一个聪明人啊,他知道低调懂得忍耐,就这一点就足足证明他了不起。而我就应该像这种聪明人多学习,尤其要学习他的低调。
在这个时代,过程与终极已经合流,生存已经成为生存的唯一依据。自己要往上爬,唯有学木委员那样,做猪人、狗人,唯有放弃自己固有的那份清高那份纯真或者说是天真,唯有先融进这个圈子才有可能在圈子中爬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审视拆迁,赵局长的高兴就是我杨小强的高兴,赵局长的想法就是我杨小强的想法,推而广之,如果有幸能与比局长更大的领导共事,比如成为区委吴江书记的秘书,那么吴书记的高兴就是我杨小强的高兴,吴书记的想法就是我杨小强的想法。
说白了,赵局长也好,吴书记也好,甚至更高的领导更大的人物也好,他们手里有位子有房子有自尊有钱有与生存息息相关的一切。他们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心想事成有如神助,荣华富贵不足表达。他们是拥有资源的人。
而这些资源对杨小强很重要。
特别是他们掌握的官帽子资源。
一个小小的科长,省里组织部门不会管的,全凭区委掌门人吴书记的一个念头。他一个念头,杨小强两重天地,你说这个人有多重要吧。而赵局长,是可以和吴书记说上话的人,更重要的,是可以代表局党委给上面推荐,你说赵局长有多重要吧。
所以杨小强必须得去踏中一步,即跟上一个关键人物。
能跟上吴江书记最好,跟不上吴书记,能跟上赵局长也很好。
想跟上,首先就得把那个吴书记或者赵局长吃透,比别人吃得更透。潜入他的潜意识,成为他们局长的嫡系,让他们逐渐重用自己,把自己安排在更为重要的位置上,得到大家的认可和关照,从而得以步步高升。
剩下的几天,杨小强一直在紧跟赵强局长的步伐,事事按照赵局长的意图去办。而社区的评估工作也一直按部就班地进行,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直到这个月的第十七日。
这一天是社区评估完成率达到100%后的第二天。
早上10:13,杨小强接到了到社区领取战旗的指示,于是给赵局长发微信道:局长,以下是转发信息:‘各社区联络员领取战旗后,请务必于今天下午4点前将参与村改人员(各部门负责人、联络员、包村干部、社区领导)与战旗合影发至群里,经我部汇总后,上报吴书记’。局长,领战旗后我给您打电话。
局长回复:好,抓紧时间
紧接着局长又发来第二条微信:下午有会
杨小强知道局长心里着急,他觉得给局长解释一下比较好。
杨小强给局长发微信道:局长,战旗他通知我领时我再领,还没通知我呢,别的社区也这样。
局长是这样回的:主动去要。不然今天不行。
很显然,赵局长觉得杨小强工作太被动了,上面没发,你就不能主动去要吗?
杨小强觉得赵局长这么说自己是对的,自己确实有些被动了。不过杨小强觉得局长过于着急了,物极必反,太着急未必是好事。自己应该让局长宽宽心。
于是几分钟后,杨小强给局长发微信道:局长,区委调度会上已经说过了,大概率中午会发。反正他一通知,我尽快。开会时我就问过了。
局长突然直接把电话打来。
杨小强仓促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
“我在社区呢,局长。”
“战旗准备什么时候去取?”
“等通知吧,局长。”
“你就不能直接过去等吗?”
“局长,我没车。”
“你这个小伙,你就不能找辆车过去吗?”局长暴怒了起来。杨小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大的火气,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的原因,也可能是性格中存在不足之处,杨小强的声音也随着提高了八度,“局长,如果战旗现在到区委了,那无论如何我也会找辆车过去的,可是战旗现在不在区委,它还在路上。我刚刚问过,装战旗的车还在很远的路口堵着哪,我现在过去有用吗……”
局长突然挂断了电话。
杨小强一下子从刚才的气氛中醒悟过来,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这是杨小强进入政府以来的第三次危机,危机就发生在他拆迁很繁忙的时候。
第一次危机是金局硬要杨小强负责行政审批大厅的窗口来给企业收钱,因为触犯了杨小强心底的党性原则,触动了杨小强内心深处的为人民服务的信条从而遭到杨小强的抵制,杨小强那也算是为了党和人民陷入危机;第二次危机是肖科长突然站在杨小强身后,指责他发送了错误的文件从而造成审计局来审计时局里的被动,杨小强那也算是被人陷害遭了无妄之灾而不得已在危机中挣扎;可这次为了什么呢?值得吗?
值得吗?杨小强心中发出撕心裂肺的自我责备。潜意识支配着我赶紧给局长回了两条微信:
第一条:局长,刚才的态度,我跟您道歉。
第二条:我错了。
局长给我回微信道:没事(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杨小强的第三条微信:谢谢您,对不起,毛病我改。
等到微信发完,杨小强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
杨小强在内心责备自己道:
“
我刚才怎么能犯这么重大的错误呢?我是在跟谁说话,是在跟局长说话,是在跟大人物说话,能和跟亲戚朋友同学同事们一样吗?没数了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之前在拆迁中做了大量的工作,不是因为赵局长是个大度的人而不是小心眼,我刚才的错误态度可能毁了我在政府辛辛苦苦努力建立的一切。
我是个什么?
我算个什么?
我就是个屁。
在大人物面前,我连屁都不是!
官场就是这么等级森严,而现在的我是这个森严等级的最底层,一个普通的科员而言,随便哪个大人物都能踩死我,何况背景深厚人脉复杂的局长。
赵局长如果想拍死我,那实在是太容易了,能拍得我一辈子都只是个科员,还是老干苦活累活暗无天日的科员。
可我不能一辈子只做个科员,我不甘心。
安监局是有一些讨厌的人,也有一些麻烦的事,可我到哪里就会没有讨厌的人没有麻烦的事呢,到哪里不得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应付那些人和事呢?何况赵局长原本是对我有好印象的,原本是我逐渐锻炼晋升的支持者呢。
我怎么能把局长这个贵人推到对立面去呢?
我不能这么年轻就心如止水了。我自己一辈子苦到头黑到头我都不会哼哼一声。但我总要对得起家人吧,总得为将来儿子的成长创造一点条件吧?
而要有官帽子,要往上爬,就得扑腾,还得能忍辱负重。赵局长批我几句我就受不了啦?赵局长态度不好,我跟着就能态度不好啦?我不是有病是什么,不管是有病,而且是有大病。
从来都是能屈能伸,没有屈哪来的伸?
”
杨小强在心底狠狠地扇了自己三巴掌,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做个用手打自己三巴掌的手势,自己是决心要与以前倔强的、没大没小的、说话不注意的、说话不过脑子拿来就是一句的自己决裂的。改变是痛苦的,但再痛苦也必须改变。因为自己要往上爬,做吃肉的狼,而不是做待宰的羔羊。
坚决改变自己,以后说话必须经过大脑!不会说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