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适得其反
晚上18:05,赵局长给杨小强发送了东英社区今日工作进展：
“
社区对评估出值进行整理建档并安排联户组长、工作人员进行初步核对，做到一户一档。
东英社区评估值现已开始发放，预计今天全部发放完毕，并同步要求社区居民抽取签约日期。
后续签约所需设备包括电脑、打印机、复印机，现已全部安装到位。
律师组继续调解社区房产纠纷、遗产继承以及居民矛盾。
下一步打算：
明天召开社区签约内部演练会，后续签约工作人员全部到位参加演练培训。
召集村改领导小组、联户组长商议对策，保证签约阶段前几天的签约率。
”
杨小强从中品出了局长发送东英社区今日拆迁工作进展的用意，那就是催促王庄南社区将评估值全部发放到居民手中，并同步要求社区居民抽取签约日期。
之所以安排抽签，是因为大量居民都挤在一天来签约的话，会排很长的队，而且一天也很可能签不完，从而让后面的老百姓白排队一场。
这种考虑本来是为老百姓着想的，通过抽签的方式，把大量的签约老百姓平均安排在不同的签约日中，保证签约排队时间短，保证排队的人都能在这一天之内排到，从而让老百姓满意。
可是这种考虑是建立在签约火爆，大量老百姓都排队来等待签约的基础上，可是如果大多数老百姓都是观望状态都不想来签约呢？本来直接签约的话，虽然一开始冷冷清清，但是陆陆续续地总有人来签，这样慢慢地让已签约的人带动未签约的人，也许情况会逐渐变好。可是你一采取抽签的方式，反而让在观望犹豫的老百姓更加犹豫了。因为这些老百姓过来抽签的时候一看，才这么点人来抽签啊，看来大部分人都没想好是否签约，那我干嘛急着签约啊，我也随大流吧。结果本来经过犹豫之后还很可能最终来签约的老百姓，因为抽签时现场冷清，反而打消了签约的想法，最终选择观望。
这叫适得其反。
从开始报假数的那一刻起，杨小强对本次签约的火爆前景就不报多大希望了。上面在经验主义的指导下急躁冒进，用进度逼迫下面；下面在进度的逼迫下，在潜规则的指导下弄虚作假，糊弄上级，又反过来让上级根据虚假的汇报而做出错误的决策，经验主义愈发强烈，急躁之后更为焦躁。“你看，我说几天干完就几天干完。你下面这个说慢点，那个说缓点的，不都最终按时完成了吗？既然如此，那就干得再快点吧！”
所以杨小强早就认为，本次签约不会火爆，能不冷清就已经烧高香了。一旦第一天来签约的人很少，那就糟糕了，因为从众心理在农村人中很普遍，大家一瞅都没人来，那看笑话的，借机制造麻烦的，散布谣言的都来了。要不怎么说做事时没多少人来帮你，坏你事时一堆人会围上来踩两脚呢？
但是尽管杨小强是这样认为的，却不能说。你说的话，那就是战前扰乱军心，是要受到严肃处理的。杨小强只能按照区委的要求，按照局长的要求向下面传达。尽管杨小强明白，木春宇并不认同现在就发放评估值，木春宇希望再多些评估值平衡的时间，以避免出现不可预测的结果，但是杨小强如果不向下面传达领导指示的话杨小强是有责任的，这个责任杨小强担待得起吗？
木春宇一直在组织社区的两委成员开会，显然他也拿不准现在究竟怎么办才合适，他也在征求大家的意见。
社区现在还没往下发放评估表呢。
可是局长一直在那边等着，怎么办？
让自己等一小时，也不能让局长等一分钟。
杨小强决定立即把社区的情况向局长汇报。
局长指示：“尽快发放。”
于是杨小强赶紧组织人来核对评估表，发现表中的评估值出现差错的，及时沟通评估公司的戚来处理。
正在处理评估差错的当口，古思从会场上出来了，跟杨小强提出：安监局再加三个人到社区。
古思的背后站着木春宇，再加三个人必然是木春宇的意思。
杨小强知道局长的原则是全力以赴地支持街道支持社区，所以局长大概率是会同意的。但是加不加人最终是要靠局长来决策，即便自己知道局长的决策，也不能代局长行使决策权。
于是杨小强跟古思说：“古主任，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向局长汇报的。”
“这事你做不了决定吗，你可是联络员啊。”
“古主任，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没有权力做这种决定。我是联络员，但联络员得听从战区司令的指挥，没有赵局长的点头，我做不了决策。”
“好的，那我明天跟你们局长说。如果木书记在这，就由木书记来说。”
“好的。”杨小强点点头，笑嘻嘻地将古思送走。
然后赶紧给局长发微信：
“局长，有一件事提前跟您打招呼，古思说签约最好再加三个人，我说我们局有人（我理解您会全力支持街道社区，而且咱局有不少协管员，所以说这话），明天他或者木春宇会向您提起再加人这件事。
”
局长没有回信。杨小强估计局长是在想这件事。
加人是重大决策，因为一旦加了协管员进来，你就要对这些协管员负责。你首先要安排好这些协管员在社区的生活，比如怎么坐车来啊，怎么吃饭啊，水怎么保障，桌椅等办公用品怎么保障等，你还要教育这些协管员，教育他们怎么跟社区两委成员打交道，怎么跟社区老百姓打交道，怎么处理棘手的问题等等，包括廉洁教育，不能来这里干着干着活就收老百姓教育。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培养这批协管员的吃苦精神，要能让他们在社区加班加得住，而不是总想着偷懒。另外，你加的这些人你还必须要想方设法地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否则他们如果混着来干的话，效率低下，耽误拆迁进度。
所以人是最复杂的，用人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局长在此事上深思，在此事上慎重，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