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然不会将北堂靖牵扯进来,陌颜心中有了这个执念,便更加咬紧牙关,任凭鞭子抽在身上,火辣地疼。
景妃见她这般,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她面前这女子,背上已被抽得皮肉绽开,面上冷色却丝毫不松,竟然连嚎叫声也无。
一双黑甚暗夜的眸子正死死地瞪着她,令她背后寒毛直立,周身冰冷,如坠冰窟。
孙韬实在气不过,手中握着鞭子,大声吼起来,丝毫没有刚才刚到之时的体面与威严。
“你到底说不说是谁指使你?”
陌颜斜眼看他半天,最后唇中轻轻吐出两字,“不说。”
景妃拉扯起她的头发,陌颜头上便传来钻心的疼,她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得景妃脸上便是一阵阴狠的得意。
“要不,我让这几百甲士一人来上一鞭,如何?”
陌颜毫不迟疑,嘴边挂了一丝冷笑,“那你便试试,你若打不死我,只要我有口气,日后势必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陌颜虽面上不表,但心里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并非恐惧,她在后世出过那么多次任务,敌人已经如此威胁过她成百上千次,她早就不怕了!
只是,脑中突然快速闪过北堂靖的样子,想起他那天明朗又略带慵懒的笑,想起他清醇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想起他炽热的鼻息滑过她的耳廓……她心中的悲伤,竟更浓烈了些。
景妃被她寒凉目光蛰得一缩,掩饰地压下手腕,将陌颜的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掼,“叔父,那便一人一鞭罢!”
“看吧,你的太子相好不会来救你了!说不定知道你是假公主,忙着独善其身呢吧?”景妃又对她附耳道。
景妃得意地看到,陌颜脸上终于有了些惊疑,“你怎么知道?”
陌颜话出口便后悔了,定然是阮明雪告诉他们的,这还用问么!
是了,北堂靖,你千万千万不要来,你要是来了,便是承认你与这一切有关,到时候皇帝发了怒,你登基可就遥遥无期了。
陌颜在心中不停默念,不要来,不要来,然而她却听见心房的角落有另一个小声音,北堂靖,你真的不管我了么!为什么还不出现……
“发现了么?你们抓错人了,太子真正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陌颜的笑带了几丝嘲讽,“我这枚棋子若是不开口,你们是万万无法攀咬上太子的!”
此时,第一名甲士已持了鞭子上来,看了一眼孙韬,准备行刑了,后面一队士兵,已然排上了队。
“打——”孙韬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一声令下。
突然他嘴中飞入了一物,他一哽,立刻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脸憋得通红,看起来是想喘气但喘不上来。
旁边景妃急了,“叔父,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管管你这些人啊!”
那些甲士见孙韬口中卡了异物,便都停手不动了。
陌颜闭了眼,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北堂靖,你别来!还想不想活了!
然而,来人却似乎并不是北堂靖。
因为北堂靖就算轻功再卓绝,武功再出色,也不可能同一时间令如此多的人顷刻之间倒下。
那些甲士怪叫着,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有些人甚至来不及叫出声来。
这些倒地的甲士颈上,似乎都已中了一枚细而短的镖一般的武器,声音小而轻,难怪周围没有人发觉。
陌颜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孙韬与景妃,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喜欢么?送你们的礼物?”
她又转向旁边已经奄奄一息倚着墙的北堂御,“这还是受你箭阵的启发,我将其改良了一下。”
哎,怎地晕过去了?陌颜微微摇头,他还是醒着更好玩,要是能看见他惊恐的表情才好。
“别动!”她身后一直压着她肩膀的两人中,有一人低声斥道,但是陌颜的肩膀,已经清晰地传来了他们微微颤抖的恐惧。
随着两声惊恐的声音响起又停下,这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陌颜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后背疼得厉害,甚至都要没有知觉了。
终于自最近的两棵树上滑下两人,他们身上皆着了夜行衣,对着陌颜毕恭毕敬地,“见过慕教头!”
一名黑衣人托着她的手肘,帮她缓缓起身,脸上便带了一份惊喜,“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教头近日辛苦教导我们,我们才学得这样清奇实用的本事,可是教头外出,竟也不叫上我们,难道是看轻了我们么?连您现下身犯险境,也是我们兄弟巡山时所见。”
陌颜笑着摇头,她看着他们露在外面的眼睛,是那样的生气蓬勃,有些人的眼睛甚至清澈得很,看上去也就是些个十六七岁刚出头的少年。
陌颜一时有点恍惚,当年她在后世训练队员,他们也是这般的生龙活虎。
物是人非,一个不慎便跌入异世,她同那些后世的队友们竟然已经是隔了几个时空了。
陌颜之前某天想起,北堂枫有他铺天盖地的毒蜘蛛,北堂御有遍布天下的生意场,以及尚留了些命脉的紫薇堂,若是北堂靖除了浔阳也能够有个随时听候差遣的暗卫队伍,那她就算离开东宫,也不用担心了。
之前,白虎涧一事,害他损失了那样多的弟兄,他定然很痛心吧?
于是她就在众军士中挑选了几个身形瘦弱、年龄较小的编入此队伍,又根据北堂御陷害过他们的紫薇箭阵,安排出了这个“吹镖”来。
细小的镖身隐藏在加工过的细竹管中,危难时刻,只一吹,那镖身便可在顷刻之间没入人体。
她完全没想到,为北堂靖日后预备下的护卫,今日竟能救下自己。
“阮明笙,你好大的胆子,连守卫皇城的人都敢杀!”景妃反应得比孙韬快,立刻掐着腰道,“若是皇上知道,定然饶不了你!”
陌颜看着她被妒忌,虚荣,渴望所熏染了几十年的双眼,莫名就想到了已经死去的阮明雪,她被蛊虫食尽内脏,睚眦尽裂的模样,当真恶心。
陌颜背后的伤口与肚腹处的寒毒一前一后,像是要将她撕裂一般地疼着,若不是有人托着,她可能真要晕倒在地上。
“景妃娘娘,”陌颜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出声,“您可别忘了,您这是在逃亡途中呢!”
“若是皇上问起,这些甲士为何而死,”陌颜后心有些微抖,眼眸纯净而透亮,此刻却瞧不清底色,“我便说,他们是巡逻之时遇见了景妃与二皇子,你们负隅顽抗,失手将他们杀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