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靖也不理他，只是轻轻带着陌颜缓步前行，“你继续说，看出什么了？”

“这燕太子想来也是知道北堂枫的身份的，毕竟燕太子是皇室中人，必然是只有见到楚国皇室中人才会同意结盟，共同对抗楚国。”

“可是，北堂枫只是个没有兵权的王爷，他们还需要你这个太子点头，于是就把我抓来胁迫你。”

“所以呢？”北堂靖清清凉凉的声音，就如同丝丝冰雪，让她在这烈日烘烤下的荒漠中，感受到了阵阵凉爽。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想尽方法地来要挟你，没有我，他们还会找你其他的弱点？”

陌颜说完，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回答完老师的问题，便眼巴巴地期待夸赞。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刻收回了她脸上期待地仰视着北堂靖的神情。

北堂靖捏捏她的下巴，薄唇轻轻吐出她想听的两字，“不错，”又凑近她说道，“这么聪明，不愧是本太子的女人。”

“所以，你也不必自责，事情不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他们也会用别人来要挟我，要么是十七，要么是桐之。”北堂靖轻轻地拥着她，他所说的话沁出丝丝温暖流入她心脾。

几句话，将她此时此刻最大的心结打开了，她一直暗暗愧疚，担心就像十七所说的，他受的所有的苦都是因她而起。

“可我还是很抱歉，让你有了弱点。”陌颜眼睛红红的，担忧地看着他唇，期待着他的回答。

北堂靖停下脚步，双手轻轻捏她肩，让她正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凝住她眸子道，“可是，有你为弱点，我甘之如饴。”

陌颜闻得此言，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几个月以来的提心吊胆在此刻都土崩瓦解，千言万语凝做眼边一滴泪珠，随着睫毛轻颤几下，眼见着就要流下来。

陌颜急忙仰头看天，她不想哭，因为明明心里是快活的。

身后的燕兵不断地催促着，陌颜重新迈开步伐。

北堂靖这几日攻势渐猛，都要哄得她丢盔卸甲了，她真怕这样下去，她便不舍得离开东宫了。

陌颜满腹心事地任由北堂靖扶着她，跟着众人往山上走，越走地势越高，陌颜口干舌燥，体内的水分似乎是在一点点地流失。

陌颜虽然身体疲惫，但还是认得路的，随着植物越来越贫瘠，石头的地表渐渐露了出来。

这条路，分明就是通往白虎涧的，但是，明明快要接近涧底，突然又拐上了一个山丘。

原来是要向那涧顶走，陌颜走着走着，鼻腔中突然涌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远处层层叠叠的那是什么？看上去像是粗布包裹着的巨大砂石堆。

北堂靖突然就止住了脚步，脸上风云变幻，仿佛是风暴将来之前的压抑，眸中突然涌现的杀意笼罩了全身，其阴沉肃杀令那天边的太阳光芒也暗淡了几分。

陌颜其实也猜到前面是什么了，但是依然不敢相信，她顶着心里强大的预感往前走，心中大声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然而，她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陌颜捂着嘴，脚踩在被鲜血染红了的岩石地面上，脑中嗡嗡作响，双腿震惊到发抖。

前面，是个死人堆。

那些层层叠叠的尸体，少说也有几百具。

最上面的是几十名黑衣人的尸体，都像那些曾经出没在北堂靖身边的暗卫一样，身上穿着玄色劲装，有的怒目圆睁，仿佛正要冲上去与敌人决一死战；有的血肉模糊，全身黑衣皆被鲜血浸湿；有的已身首异处，看不出是谁的尸体了。

下面那层，似乎是身着大楚军服的士兵，至死身上还背着弓箭。

陌颜激愤，眨眼之间，右手指尖银光抖动，一条如蛇信般的光带自她腰间迸出。

那燕太子还未反应过来，那映着耀耀天光的剑刃便已经以匪夷所思的角度从斜侧方打来，缠住了他的粗壮脖颈。

燕太子大叫，拼死挣扎，却正对上陌颜那双冷艳的瞳眸，她双目似是要喷出熊熊焰火，恨不得用手中软剑将他活剐。

吓得那燕太子双目凸出，惊恐万分，一动也不敢动。

此刻，只要陌颜轻轻抽。动手中剑柄，那燕太子必定立时颈断而亡。

忽地，陌颜手腕一痛，蚀夜剑柄脱手。陌颜顺着石块被打来的方向看去，正是北堂靖用石块击打的她手腕。

陌颜晃神之间，北堂靖已轻跃至她身边，双指在那剑柄处轻轻一推，那软剑便如刚刚缠上时一样，呼啸着自燕太子的脖颈上绕了开去。

那燕太子捂住自己满是划痕、鲜血直流、且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脖子，一时腿软，跪在了地上。

陌颜喘着粗气，依旧未从刚刚的愤怒中缓过神来，却也不再动作，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莽撞和冲动。

她又狠狠地踢了那燕太子几脚，踢得他满身肥肉颤动，却丝毫不敢反抗。

“你激动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损失点人命又算什么？”北堂枫在旁，“哗”地甩开手中折扇，不耐烦地道。

陌颜鼻中冷哼了一声，“北堂枫，你知不知道，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你不知如何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同敌人决斗，只知道当奸细出卖国家！”

北堂枫却丝毫不愧，“我是个生意人，向来不做赔钱的买卖，若是十座城池与这些贱民的白骨，能够换来一个皇位，那也是值了。”

“你竟然不反对！所以说，果真是你，泄露了白虎涧设伏的秘密，令这么多人死于燕军之手？”

北堂枫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她套出了话，不过，他倒当真没什么可怕的。

“你怎么不问问，你身边这位太子殿下，明明查出了我在出军中布下了奸细，为何仍不处决？反而任由其泄露秘密？”

陌颜闻声，难以置信地缓缓回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北堂靖。

“所以说，”北堂枫面上带着嘲讽，又走近了一步，“真正害死这些人，反而任由他们死的，是北堂靖，而不是我。”

趁着他二人毫无动作的功夫，北堂枫指挥几个燕兵抬走了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目光呆滞的燕太子。

北堂枫临走之时，突然回身道，“自古红颜多祸水。慕念笙，哦不，我听太子妃说，你应该是……阮明笙，你知不知道北堂靖为了救你，带了多少人来？八万人啊！此刻，应该快到了罢！”

他又转向北堂靖，“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去看看自家的大营，看看是不是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