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从良的愤怒

八月底,陕州已是极为炎热,从良站在陕州城的城楼之上,大越失去这座州城已经超过了十年了,从白莲教开始在陕州生根发芽壮大,陕州城便成了白莲的沃土,如今,他终于再次回到了大越的怀抱之中,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一片片黄土地,从良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十数年来,他一直就没有停下征战的脚步,见证了苦难的大越举步维艰.一步步挣扎着前行.

从良痛恨云昭,如果云昭能安分守己,那么,此时的大越应当已经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处处烽烟.也许还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片土地才能平静下来.

抚摸着颏下已经发白的胡须,从良在脑子中仔细地考虑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打下赣州,陕州只是这个计划的前奏,能够扑灭朴德猛集团才是这一次的重点.只有拿下了他们,自己失去相州的损失才能得到弥补.

八月中旬的时候,云昭已经攻克了相州城,半旬之间,征北军铁蹄遍及相州,如今大部人马已经径直扑向潞州.孙传亮已经撤入了赣州,再坚守大杨山已经没有什么何意义,孙传亮决意在撤入赣州之后,一步步向潞州靠拢,与潞州杨宏发能够互相支应,共同牵制云昭.

荆州的谢士林,从良冷笑一声,一路牛皮哄哄,进入到了荆州,与征北军两战尽皆大败亏输,腾冲一战,谢安仅率二千余残兵脱逃,最为可笑的是,这家伙居然率着这两千残兵没有回荆州,而一路窜回了蜀州,沿途都宣称是奉谢士林之命回蜀州征调兵力,大约是家丑不可外扬吧,谢士林并没有否认,因而各地亦没有阻拦这支已经被打破了胆的蜀军.而谢士林曾经引以为傲的蜀骑在与征北军一战之中,先是败于卢城营丁仇,被对方以步破骑,打得溃不成军,接着被札木合追杀,全军覆灭,连谢朝谢辉也被斩于阵前.

这两战立即把谢士林打成了缩头乌龟.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在蜀地当惯了爷,出来了还以为自己是爷,殊不料几次交手之中,别人就认清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孙子罢了.

但是谢士林再不可靠,总也还在荆州牵制了大量的征北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从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以从良的外貌,大概谁也猜不到他还没有满五十岁,花白的胡须,斑驳的头发,核桃皮般的皮肤,怎么看也已年过花甲了.这是他常年操劳的结果.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在贵州边境,征北军第五营在全益凤的带领之下,早已严阵以待,这是征北军的主力战营,硬仗还没有真正开始了.朴德猛在贵州满打满算有超过十万军队,其中从良最为重视的便是全益凤的第五营,这是朴德猛麾下战斗力最强的部队,而其它如石敢当的飞天营,朴德猛自率的益州营,以及薛临风统率的原叶开的威卫以及残余羽林军改编过来的第八营大概是属于第二档次,至于王相残部,从良并没有将其看在眼中.

这些人投奔征北军,很大部分是由于当时征北军如日中天,现在时势易转,朴德猛集团突然身陷绝境,他们还能发挥出多大战斗力还是一个未知数.

还有薛临风,也不见得会跟着朴德猛一条道走到黑,说起来,自己真要对付的就只有全益凤,石敢当以及朴德猛,打垮了他们,剩下的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从良不由格外痛悔彭忠俊之死,相州丢了就丢了,只要人还在,丢了的东西总能拿回来,但人死了,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彭忠俊是一个忠心为国的人,只是在相州呆得太久,与那里有了太多割舍不开的感情,这才会不顾孙传亮的规劝,强行离开大杨山,终于坠入云昭的奸计之中,身死军亡.害人害己.如果不是如此,现在孙传亮所部的实力还会更加雄厚,能在赣州以及潞州等地起到更大的作用,而且活着的彭忠俊及便离开了相州,对相州仍然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云昭即便占领了相州,也不见得能睡得安稳,过得舒心.

“见过大将军!”章玉亭快步走上了城头,抱拳行礼道,如今的从良已经是镇国大将军,这可是继关鹏举之后的大越第二位镇国大将军.

从良的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他常年在外,对于朝堂之事,虽然有些耳闻,但终究不是很清楚,朝堂之上一连串的剧变让他目不暇接,特别是秦柔娘突然替代皇帝听政,更是让他目瞪口呆,他有些想不通.

秦柔娘甫一上位,便立即加封他为镇国大将军,苏灿为辅国大将军,权昌斌知兵部尚书衔,其中卖好之意十分明显,从良并不在乎什么镇国大将军的名位,以他现在的影响力和在李逍心中的地位,有或者没有,并不十分重要.而秦柔娘的上位过程却让他疑虑重重,李庆之死实在太过于离奇,从良是一个兵法大家,却不是阴谋家,他并不愿意往不好的方向上去想,其内心之中其实更愿意这当真是一个意外.

秦柔娘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些年来,罗网的发展状大已经可以说明一切,想到某些传言,从良不寒而栗.

“与苏灿将军联系上了么?”从良问道.

“回大将军,与苏灿将军已经联系上了,我们的人与苏灿将军的特使已经到了城内.我将他们安置在中军大营,等候大将军的召见.”

“很好,玉亭,打全益凤,你亲自去一线指挥!”从良拍拍手上的尘土,边往城下走,边道.

“明白,末将一定会让他好好领教一下骁卫的威风!”章玉亭信心满满地道.

从良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章玉亭,”玉亭,如果你是这个想法,我可不敢派你去了,全益凤是征北军骁将,其人出身于征北军职方司,指军风格狡滑善变,又极端注重情报的搜集,其在盐池养精蓄锐良久,你如果抱着这种心态去,必然会吃败仗.”

章玉亭脸色微变,”请大将军教我.”

“你不比他差,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你比他的经验更要丰富,你只要记住,全益凤经常使用一些小狡计来迷惑他的敌人,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套常常会构成一个极大的圈套,这大概与他出身职方司有关,搞惯了阴谋诡计,对上他,以不变应万变,他有千变万化,你自巍然不动,咬定青山不放松,看准了一点,便揪住穷追猛打,不管他在其它地方露出多少破绽,都不要理会就行了!”从良拍拍章玉亭的肩膀.”了解敌将,会让你在今后的作战之中有的放矢!”

“大将军!”章玉亭心悦诚服地道:”这一次的作战,云昭的反应也应在将军您的算计之中吧?”

从良怔了一下,苦笑道:”你错了,我以为他会猛攻小孤山大杨山,但想不到他竟然有魄力放弃朴德猛集团,根本不理会我,或许!”他看了章玉亭一眼,”他对朴德猛有着绝对的信心,认为他能挡住我.此人果然是一个枭雄,换作其它人,断然是不会作出如此选择的.”

听到从良的话,章玉亭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来得是谁?”从良忽然问道.

“啊?”章玉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苏灿那边过来的是谁?”

“哦,过来得是徐威!”

“谁?”

“徐威!”

“怎么是他?”

“徐大人因为触怒了贤妃,被一撸到底,在京城也呆不下去了,只好去南方苏灿军中,这一次过来的便是他!”章玉亭道.

从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威是李逍亲信,在李逍当政之后,一直便是兵部尚书,即便触怒贤妃被赶出了朝堂,但这种千里跋涉的辛苦事情,怎么也不会轮到他来做,自己只是将自己的整个半划通报给苏灿权昌斌,让他们立即向朴德猛部发起猛烈进攻,与自己互相策应,怎么就会让徐威亲自过来.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从良大步向前走去,”一定有什么大事情!”他喃喃地道.

当然有大事情,否则徐威怎么会从南方一路跋涉,千辛万苦地赶到陕州.

“从大将军,吾奉皇帝陛下之命而来!”徐威的开场白便让从良身子一震.

“陛下有何吩咐?”从良向着徐威深深一揖,这一拜,拜得是皇帝李逍.

徐威坦然受之,”陛下有言,攘外必先安内.”

从良霍地抬起头,”攘外必先安内?指得是何处?”

徐威微微一笑,”从大将军这一次使得好计,一举扳回朝廷在军事之上的劣势,这使得陛下的谋划有了从容施行的空间和时间.南方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实施阶段,我这一次过来,就是向从良将通报这一件事情,也请从大将军通盘考虑此事过后我大越军队的全盘计划,陛下有言,此事解决之后,将以从大将军为统帅,统领全国军队,通盘谋划对北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