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咱们的铁蛋蛋 (2)
元旦过了,李无言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一是女儿梦溪快分娩了,一是守在北京的苟东方还没传来好消息,所以他一心悬着两头,总也放心不下。这天,李无言刚刚回到家,老伴就对他说:“还是让梦溪先去医院吧。”李无言不解地问:“你不是说还有几天吗?”老伴说:“是有几天,可我担心到时候怕行动不便。”李无言摇摇头,只好说:
“那你和梦溪商量商量吧,我那头当紧,这几天没时间。”
“你这人也真是,没当外公的时候想,现在就要当外公了又不当一回事了。”老伴嘀咕起来。
李无言心想也是,因为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寒潮,可能要冷上好几天呢,也就同意把梦溪送进医院先观察观察。一会儿女婿小豆就开车来接了,他们也就一起来到了医院。李梦溪挺着个大肚子像企鹅似地一步步小心地走着。李无言背着手走在后面,心思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上了楼,到了七层,女婿小豆跑来跑去,安排好了房间。但这几天生孩子的特别多,女婿小豆是走了关系才弄到一张床位的。李无言自己不好出面,怕影响不好。可刚刚在给梦溪检查胎位的时候,苟东方就打来电话了:
“李主任啊,事情可能有变,你和夏局得赶紧过来啊。”
“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李无言脸一下子青了。
“是说巴傩巫铁路和安张巫铁路只能立项一条。”苟东方焦急地说,“关键是这两条铁路都与W省有关,他们坚持两条路都要进入调整规划。”
“好吧,我马上汇报,然后和夏局长赶到北京来。”李无言挂了电话,对老伴和女儿说:“我得上北京一趟。”
“要去多久?”老伴忙问。
“我也不晓得。”李无言说,“梦溪就靠你照顾了。”
“爸,你去吧,我没事的。”李梦溪咧嘴一笑。
“可过几天就是梦溪奶奶八十大寿,你不在场这生日还怎么过呀?”老伴提着嗓门问了一句。
“我争取赶回来。”李无言说。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当儿子的。”老伴显然生气了,“就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你操哪门子闲心哪。”
“有开川在,没事的。”李无言敷衍着。
“爸,你去吧,家里的事有我们呢。”李梦溪给父亲打了一个圆场,又对母亲做了个鬼脸。
李无言于是叮嘱女婿几句,就赶到政府大院给欧阳书记汇报去了。欧阳山严肃地说:“你和自溪立即赶去北京,跟各方面再联系一次,有什么情况马上汇报,千万不要搞成夹生饭,落个大笑话。”
当天,李无言和夏自溪就出发了。这天出现了冰冻,路极不好走,司机小廖车开得很慢。因此赶到省城的时候已是子夜了,可是因为路上结冰,过立交桥的时候,前面忽然横过来一辆大货车,那车显然失控了,朝着他们径直撞来。小廖急忙打方向盘,急欲躲避那辆大货车,只因方向打得太猛,车在原地忽地转了几个旋子,又“嗵”地撞在护栏上,停住了。要是没有停住,车就可能冲下立交桥去了。此时,李无言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好一阵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待车不再动弹了,李无言才问:
“你俩没什么事吧?”
“我……我好像没事。”夏自溪嘀咕着,“你们呢?”
“我受了点伤,”小廖说,“我手有点痛,还有点麻。”
李无言赶紧把头伸过去,拿起小廖的手看,问他:“还能不能动?”小廖动了动,说:“木木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大约待了一刻钟,小廖动了动,又说:“好像……没事儿了。”车又发动起来,又开始小心地前行。几人赶到傩城驻省办事处之后,谁也没有做声,都悄悄地睡下了。第二天,李无言和夏自溪就上了飞机,赶往北京。
一连跑了三天,他们总算找到症结所在了,其实是下面的一些职能部门在有意拖拉,并不是什么部长抽不出宝贵时间。而这拖拉的用意其实就是让跑项目的地方继续去跑,在是儿是女还没生下来之前毕竟谁都还存有指望和幻想的。一旦公布了结果就尘埃落定了,谁还会在年关继续跑呢?这个道理,跑过项目的人其实都知道,这是个潜规则,所以当打点的还得继续打点,当烧的香、当拜的佛,还得继续去烧去拜。如果只拜大佛不拜小佛,小佛们就会找出种种理由让大佛们拿捏不准,毕竟大佛只把握大的方针和政策,具体该怎么去汇报还是要靠那些小佛爷嘛。为此,李无言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没有最后结果谁也不敢提前动身。这一天,李无言既兴奋又担心。兴奋是因为女儿梦溪快生了,自己要当外公了;担心是因为梦溪不能顺产,要剖腹产。因为平时梦溪吃得好,活动少,所以胎儿个头很大。这一天,李无言不时地跟老伴通电话,生怕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幸好手术很成功,梦溪生了个大胖小子。
李无言当即就把这消息告诉了夏自溪和苟东方。夏自溪抱着拳说:“恭喜恭喜。我们也当准外公了。”
苟东方也说:“算是我们‘争铁’人的外孙嘛,我们得好好庆祝庆祝才是。”
李无言笑了,说:“我给我外孙取了小名,叫铁蛋儿。你们以为怎样?”
“好啊,这个小名好!”夏自溪忙附和着说,“铁蛋蛋,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气的。”
“回去我们一定要看看铁蛋蛋,让他也叫我们一声外公。”苟东方显得特高兴,早把过去的不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几人就喝了一顿酒,都喝了个七八成醉。可李无言却大有心事,因为再过两天就是母亲八十大寿了,他曾答应过母亲的,要好好为母亲祝这个寿,现在看来又要食言了。但夏自溪和苟东方不知道他这份心事,所以老是敬他酒,李无言便来者不拒,放肆地豪饮。因为高兴,大家就多喝了两杯,所以第二天早上,三人便没能按时起床。十点钟的时候,李无言的手机响了,是堂弟李开川打来的。他说:“大哥,你真的赶不回来了?”李无言很无奈,说:“开川啊,这事你也别怪我啊,家里的事就全靠你了,你就多担待点吧。”李开川叫苦道:“你要不到场,很多事还真不好办。”李无言意会,便提醒他道:“不要太张扬,影响不好。”李开川却不屑一顾,说:“你都快退居三线了,还有什么可注意的?又不是什么经济问题,你怕什么嘛!”李无言只得沉痛地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我可不想弄个晚节不保,到时要是像讲卵话那样,后连死都死得没一点卵面子。”
见大哥这么说,李开川也只好不再说什么了。一开始他准备大请一次,想跟傩城官方打声招呼,但见大哥本人不在,也便取消了这一计划,只通知了红岩寺的亲朋族友。因整个李姓家族很大,所以即便不去张扬,酒席也开了八十多桌。也不知谁走漏的风声,傩城人大在家的同志也赶来了,但李开川却没有告诉李无言,只拿着手机让大哥和伯母通了通电话。李无言说:“娘,儿不孝,不能当面给您老人家祝寿,您就原谅儿子吧。”母亲喃喃地说:“儿啊,娘晓得你的事很重要,娘不怪你。”李无言便哽咽道:“娘,儿子在北京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子这就给您下跪了。”他就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却抹着眼泪,说:“儿啊,你也不要多想,娘天天都在烧香保佑呢,铁路一定搞得成的,你就放心吧!”李无言说:“谢谢娘的吉言。”
回过头来,李无言这才发现夏自溪和苟东方立在一旁。他又苦笑道:“让……让你们见笑了。”
夏自溪说:“你不该瞒我们啊,幸好我们知道了,已经通知了铁办在家的人,他们都去红岩寺给老人家拜寿去了。”
李无言为难地说:“这个……不是太为难大家了嘛!”
苟东方则说:“是李主任太见外了啊,我们现在是在一个锅里舀食,也就是难兄难弟了,你母亲也就是我们的母亲。我已经叫杜小眉代表我去给她老人家拜寿去了。”
“我爱人和杜市长一道去的,你就放心吧。”夏自溪也说。
“能碰上你们这样的好兄弟,不知是我李无言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李无言抹了一下眼泪,一阵感叹。
“我们都是托她老人家八十大寿的福嘛。”夏自溪笑道,“今天,我们也要好好喝一杯,在北京为她老人家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