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正在收拾东西的安格朗抬起头来,皱着眉重复了一遍福格瑞姆的话:“何疯了?”
福格瑞姆谨慎地纠正了他的用词:“我没那么说,我只是觉得船长有点心智失常。”
安格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反驳道:“得了吧,心智失常和疯了有什么区别?哈,这还真是我最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比那些极限战士们互相打的赌还好笑。你知道他们最近一直在——啊,算了。”
“这哪里好笑了?我不理解你的幽默感从何而来。”福格瑞姆皱起眉。“我正在和你讨论的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
“——是啊,是啊,太严肃了。”
安格朗阴阳怪气地答道:“就好像你是第一天认识何似的,他不本来就是个疯子吗?你告诉我,哪个正常人会做出他干的那些事?”
福格瑞姆被他说的愣住了,但是,他站在那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事实好像还真是这样。
将一颗满是恶魔的星球硬生生拉到自己面前,做一艘星球战舰,开着船在恐惧之眼里撵来撵去,一路追杀阿巴顿甚至还拿着个喇叭喊着要他祈祷......
此前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安格朗这么一说过后,他顿时发觉,何慎言干的那些事正常人的确是干不出来的——不,倒不如说,正常人根本不具备那种脑回路。
福格瑞姆悚然而惊——合着当时那艘船上没有一个人精神是正常的吗?!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说得对。”
福格瑞姆终于罕见地在某件事上与安格朗达成了共识,但并未持续多久,他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另外一个细节。
“但他喊我‘福根’,你明白吗?船长从来没这么叫过我——还有,他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完全不像他。”
安格朗眉头一皱,但很快便又松开了。他冷哼一声:“噢,你的描述听上去像是他被恶魔附身了似的,我倒想知道什么恶魔能上他的身。”
他咧嘴一笑。
“说真的,福格瑞姆,伟大的彻莫斯的凤凰,你跑到这儿来一脸严肃地和我说他脑子出问题了,但我怎么觉得,你才是脑子出问题的那个啊?”
福格瑞姆抿起嘴,满脸怒意。
“我已经好了!”他恼怒地说,随后拂袖而去。“混蛋!你不信就算了,我去和其他人商讨!”
“去吧,去吧。”
安格朗朝着他敷衍地挥了挥手,随后便继续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他很快便要离开,重建吞世之勇这件事令他已经连续几天未曾合眼了。
不只是因为兴奋,还有担忧。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再一次创造一个奇迹。
话说回来,他收拾的那些东西其实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从一些白色伤疤的老兵和好几队常胜军手里赢来的武器。
当然,这个赢的方式可不是他自己亲自上擂台,那样就是欺负人了,而是通过猜胜者的方式,说白了其实就是打赌擂台上的人谁会赢。
安格朗的眼力与经验令他赢得了以下这些战利品。
三把精工动力剑,两把来自常胜军,一把来自白色伤疤。白色伤疤的那把剑在其中显得最为寒酸,显然和他们那一万年的网道之旅不无关系。但也正因如此,这把剑在其中最受安格朗钟意。
在他看来,这把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还显得有点破烂的剑比那两把华丽的动力剑要好得多。
想到这儿,他不免再次摇了摇头,鄙视了一番罗伯特·基利曼式的极限战士审美。
一把据说是拥有超过四百年历史的动力斧,两把等离子手枪,还有一整套爆弹拳套。
看着这些东西,红砂之主的脸上不免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放好,一一维护、上油,最后将它们都摆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同时还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仅有四个字。
“物归原主。”
这些东西放在任何战团内都是无价之宝,但安格朗并不想要它们。他自己已经有一把喜爱的武器了,并不需要更多。再者,他也不想将它们奖赏给即将成立的吞世之勇中那些表现突出的阿斯塔特。
这些武器都有各自的历史,它们已经被打上了各自所属军团的烙印。极限战士与白色伤疤们的荣耀在其上熠熠生辉,任何人看见那些纹章都会明白此事。它们的确是珍贵的武器,但并不是吞世之勇需要的。
勇士与神兵都需要经过血与火的锻造,直接拿上他人的荣誉,他人的神兵利刃,那算什么?
至于福格瑞姆所说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
他与法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早就清楚他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何慎言真的疯了或是被恶魔附身,恐怕帝国里除了那个老头以外没人活得下来。
真是少见多怪啊,福格瑞姆,你还是不如我了解他。走在前往机库的路上,安格朗暗自得意地想。
而于此同时,福格瑞姆正朝着某人的办公室飞奔。
“罗伯特!”
基利曼略感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冲进来的福格瑞姆。随后立马抬起手,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了:“稍微等一等,福根,让我先将这份政令签署完成。”
“不,不,这件事很重要,你得听我说——”
“——我这件事也很重要,福根。”基利曼头也不抬地答道。“你知道那个钛帝国吗?他们最近又在骚扰帝国的边缘星系了,这份政令就是关于派遣一部分阿斯塔特去处理它们的.....好了,你要说什么来着?”
“船长疯了。”福格瑞姆凝重地说。
基利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第一时间并未说话。过了几秒,他说道:“我没在你身上闻到酒味,福根,所以你应该没喝醉。那么,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才让你跑到我这里来说出这句话的了......你不会是打赌输给鲁斯了吧?”
“什么...?不!我说的是真的!”
“好吧。”
基利曼沉吟片刻,将个人终端放到了另一边,往椅子上一靠,开始分析了起来。
“我们就按照你说得来——船长疯了,那么,原因呢?”
基利曼摊开手:“来吧,福根,说出你的见解。”
福格瑞姆满脸严肃地将双手放在了基利曼的桌子上,语气凝重地说:“你得认真地听我说,这不是在开玩笑,好吗?他就算不是疯了,也至少是精神不正常,你知道吗?他称呼我为福根!他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这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的事,福根。再者,难道不是表达亲近才会这么叫你吗?你干嘛这幅模样?”
“不,不,你不理解!他,他——”福格瑞姆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辞。“——他表现得和平常截然相反,你明白吗?我的意思是,他几秒前看上去还和嘴碎版本的多恩似的,后面立刻就变成了心情好的圣吉列斯了!”
基利曼皱起眉。
“这倒是有点意思,你应该早点这么说的,福根。”他说道。“一个人显然不可能同时拥有多恩与圣吉列斯的性格特征,但那是老师,所以我觉得他可能只是暂时的心情不好吧。”
说到这儿,他甚至还朝着福格瑞姆挤了挤眼睛:“你懂的吧?这对他来说显然很正常。”
福格瑞姆几乎都快崩溃了——这些拥有超级大脑的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怎么都如此愚钝?难道他们不清楚这件事有多可怕吗?而且,安格朗就算了,反正那混蛋整天和他对着干,为什么基利曼也不理解他?
很明显,福格瑞姆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意识到一件事。他的兄弟们可不像他一样能亲眼见到何慎言发癫时的模样,因此,想要让他们相信何慎言现在精神方面有问题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并在不久后就打起了精神,决定去找可汗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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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什么看?”何慎言口气相当粗暴地问。
面对这不客气的话,须发皆白的老人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你还好意思惊讶?你不能加把劲把你手上的工作做完吗?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到现在才找齐一半,你好意思吗?还整天找借口——噢,亚空间排斥我,噢,色孽今天又来干扰我了,噢,我又老又累还和自己的儿子们都处不好。”
何慎言阴阳怪气地看着他:“说真的,再这么继续下去,我应该去联系国教让他们把帝皇塑像上的脸换成我的,毕竟我才是那个整天东奔西跑的人,而你一直住在亚空间里!”
老人略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面对这一长串的话,他仍然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连眼神都没什么变化。
“如果你想的话,你倒也可以去试试。”
他说:“我倒是不介意,但你得先说服罗伯特,他现在才是做决定的那个。”
“你当然不介意了,毕竟那个处理政务的人是他又不是你嘛。帝国的皇帝整天泡在亚空间里,而他的儿子却可怜巴巴地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整天批改公文,就好像他屁股下边儿也有个网道似的。嗨,谁才是皇帝啊?”
“......我承认,我现在不只是有点惊讶了。”
老人终于皱起了眉:“你藏起来的那个人格到底是什么性格?”
何慎言呵呵一笑,竖起个中指:“你看不出来吗?”
帝皇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这么叹口气的功夫,他头顶的景色便又变化了起来。
一次新的亚空间风暴在短短几秒内便开始演化,混沌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并遮蔽了他的视野。从这一点上来说,帝皇其实倒也没说谎。
亚空间的确在本能地拒绝任何对他有益之事,只要是他赞成的,亚空间便反对。
而这次,何慎言却没有再出言阴阳怪气他,而是捂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说话:“这种情况,你可以考虑通过铭刻逆反阵法来解决。”
“没有用的,我用过类似的办法......你恢复正常了?”
“不,不是恢复正常,是又疯了。”何慎言澹定地告诉他。“大部分情况下,如果我好好和人说话,那就代表我现在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你刚刚那副模样才是你正常的样子?”
“当然。不然为什么我学魔法的时候那么多人都讨厌我呢?”何慎言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过,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会消失。”
帝皇顿了一下,竟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指什么?”
“放心,我不会一直这样在两种情况下来回交换这是灵魂纠缠的后遗症之一,很快就会结束。啊,福格瑞姆就要比我运气好的多,他可没什么后遗症。”
揉了揉眉心,何慎言抬手一指,将那亚空间的风暴驱散了。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再度显露了出来,看着比现实宇宙要美丽得多。瑰丽的光点在黑暗的背景下是如此的完美,也因此让人看不清它们的真实面目。
“顺带一提,你最近有关注史蒂夫那边的情况吗?”
“当然有。”帝皇答道。“我猜你是想说有关血肉诅咒的事吧。”
法师点了点头。
“这个不用担心,纳垢对你的法术不感兴趣。”
“噢?”
这个回答倒是让何慎言有些惊讶了,但是,在短暂的惊讶后涌起来的却是一阵恼怒:“她看不上我的血肉诅咒?!”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帝皇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她只是单纯的对这种和细菌与病毒无关的东西不感兴趣而已,你要是用瘟疫类的法术,她可能还会有点兴趣。”
何慎言冷笑着:“哈,这个该死的绿皮肥仔,我迟早有一天要把她的花园彻底烧干净,再把她那又肥又大的屁股割下来扔到色孽脸上去!”
帝皇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决定不对这句话做出任何言语上的反应。
但是,他显然没成功。
“你咳嗽什么呢,老头?”何慎言瞪着他。“我说的话有问题吗?难道你不想弄死她们?”
“......我当然想杀了她们,但我觉得我不会做,那种事。”帝皇顿了顿。“说真的,你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如烟一般地消散了。
166.阴影、刀刃、洛嘉与疯狂的六轮卡车醉驾司机(一万大章)
精神状态?
站在亚空间内,何慎言摇了摇头。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完全可有可无。
他试着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以好好掌握这种得之不易的,清醒的疯,却没能成功。
此时此刻,他的意识是模糊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对事物的‘反应’正在横冲直撞。很明显,它们最终会彼此融合,但不是现在。
而现在......
他叹了口气,仰起头看了眼,那毫无逻辑可言的厚重幕布此刻挂上了一片猩红的色彩,落在他眼中,无疑更让法师感到烦躁。
他知道这抹红色属于谁。
突兀地,他有了种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让事情更加糟糕的一点是,就在这冲动出现的下一秒,恐虐的笑声便在他耳边回**了起来。
法师的脸皮抽搐了起来——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是的,好好体会一下这狂怒。”祂狂笑着说。“人之怒,法师,珍贵的愤怒,体会它,然后将它释放出来。”
“闭嘴吧......”何慎言低声说道。“你他妈的臭杂碎......”
“你可以做到这件事。”
恐虐对他的辱骂置若未闻,甚至还鼓励了起来。
“只要你完全抛下这一切,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在束缚你吗?你本可以成为更加出众的样子,你可以手握利刃或战斧,亲自处死那些该死之人,或者恶魔......不要说谎,我知道,你喜欢看见敌人的鲜血,听见他们的哀嚎。”
“我说了让你闭嘴!”何慎言狂怒地叫喊起来。
他抬起手,指向天空。幕布在顷刻间便被从他指尖射出的闪电撕碎了,而恐虐的狂笑声却依旧回**不休:“你用规则与理智束缚着自己,这不是你应有的样子——!”
血神咆哮起来:“别再掩饰了!”
何慎言一言不发地低下头,颤抖着打开了一扇通往亚空间其他地方的传送门,迅速离开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单枪匹马冲进恐虐的荒原。当然,为了发泄一番,他还是将那传送门的指向调了调。
几秒过后,闪电留下的那片狼藉就迅速消弭了,猩红的色彩再度遮蔽了一切,与此同时,一片紫色的云却从这星空的另一端飘**了过来。
云出现在宇宙里,本是不应存在的事,但这里是亚空间。
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甚至包括色孽试图与恐虐搭话。
“啊,那小法师刚走?”云朵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我是不是来晚了——噢,你也在啊。”
祂故作惊讶地笑了起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看见你这个傻大个可真令人扫兴。”
恐虐冷哼了一声,竟然没有立刻动手,不过,属于他的色彩也已经迅速消失了,最后,祂只留下了一句满怀恶意的话。
“你还是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办吧,你这块发烂的臭肉。你以为你还能将那些灵魂碎片藏多久?”….色孽没有回答,只是暧昧地笑了起来。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祂慵懒地答道。“让他找到也无妨嘛,只要令他分心就好,我现在可是只想要那个小法师。”
祂再次吃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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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瓦洛上的早晨通常来说是较为寒冷的。
准确地说,科瓦洛巢都的底层在早上与夜晚是比较寒冷的。巢都底层可没有中层与高层的供暖措施,底层人们只能通过有限的手段来取暖。
身为一名巢都底层的居民意味着很多事情,你得应付层出不穷的帮派、变种人的威胁、来自上层的层层剥削。你吃不好,睡不饱,穿不暖,死得早,但你必须结婚生子为帝国做贡献。
而且,在气候愈发恶劣的现在,如果你没有一个居所的话,那么,你就只能对帝皇祈祷了。
大部分情况下,后者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个工人,托兰,正站在他的家门前大动肝火,他想出去,但他打不开门。
这个本应简单的动作却费了他不少力气,而且还没达到应有的效果——这扇见鬼的门今天像是被冰冻住了似的,就是打不开。
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气得够呛。
“看在帝皇的份上啊!”
他用力地用肩膀顶着门,一下又一下,嘴里也嘟囔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要上工呢!”
几分钟后,就在他因为愤怒差不多要将自己的门拆了的时候,这扇又破又旧的门总算是被他顶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与此同时,门后也传来了重物摩擦的声音。
喘着粗气,托兰愤怒地从那打开的缝隙向外窥视,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家门,但从这个角度,他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暗沉颜色,像是黑色,那颜色令他想起科瓦罗的夜晚。
“什么东西...?”
托兰惊疑不定地缩了回去,甚至直接退到了自己的床边。他的后脚跟碰到了那床铺的木头底部,使它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响声,也令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叫。
滑稽的场面无人看见,但托兰的惊疑却正在迅速转变为恼怒。
他为自己展露出的软弱一面而感到耻辱。托兰不知道‘耻辱’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应该怎么写,但他本能地觉得,被一个看不清的黑色影子吓成这幅模样,不是什么好事。
就这样,工人再度凑到了门边。他那过度老成的脸紧紧地贴着门框与门缝,灰色的右眼竭尽全力地朝外看去,这次,他看得真切了一些。
那黑色的影子似乎是金属造的,托兰眯起眼,仔细地分辨着,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啥。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做到这件事,他的视力受损太严重了,在工厂内工作的三年严重地损耗了他的身体健康。
虽说对一个巢都底层的居民来说,健康这个词根本就不存在,但托兰还是清楚的,自己正在每况愈下,就像他那张该死的床,老是摇摇晃晃的。….他仔细的看着,猜想着,最终得出了一个堪称想象力丰富但十分符合巢都逻辑结论——这黑色的金属应该是某个人蓄意堆放在他门口好不让他去上工的,至于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恶心恶心他。
想到这儿,托兰出奇地愤怒了起来。
“这些可恨的混蛋!”他怒骂道。“嫉妒我的效率比他们高么?!”
他一边骂,一边在自己狭小的屋子内踱步了起来,好几分钟后,他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必须去上工——距离迟到还有十五分钟。
如果他不能在这十五分钟内赶过去,那他这个月的食物配给份额就会减少三分之一,那意味着他又得饿肚子了,搞不好还会饿昏过去。如果昏过去,就又有一天迟到,那么食物配额就又会被扣掉三分之一。
如果以上这些事全部发生,那托兰觉得自己恐怕就得和那些借贷的人一样去找黑帮们卖身买食物了。
问题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块该死的、又厚又沉的金属离他的门远一点呢
沉默半响,托兰干脆从他那破烂的木头桌子地下拖出了一根金属长条来。
这东西是几个月前他从废料堆里捡来的,虽然说这样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工厂内的任何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工人——都是工厂的财产。
但是......那时候底层巢都正在闹每几个月就来一次的起义,为了避免被抢劫时没法壮胆反抗,托兰还是将它拿了回来。可惜,它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罢工起义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被镇压了。
虽然当时没派上用场,但现在,它有了新的用途。
咬着牙,托兰将它插入了那另一边的缝隙里,也就是有着转轴的那边,随后竭尽全力——甚至跳了起来,用全身的力气和他的体重猛地向下一压!
伴随着咔嚓一声,托兰快意地笑了起来,哈,使坏的家伙以为这样就能拦住他吗?没门!
两分钟后,他总算将它彻底破坏了。
“好,好。”
咕哝着破碎的语句,托兰双手使劲,将门拿了起来,放在一边。他抹了把汗水,扭头看向门口,甚至还提前眯起了眼,想知道那块挡住他门口的金属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可他却发现,自己现在所看见的东西不是金属了。
那是个人。
一个巨人。
说得再准确点,一个躺着的巨人。
他的盔甲表面满是斑驳的痕迹,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他的面部是一个金属状的骷颅,黑黝黝的,眼眶中有两点红色的暗沉光芒,令托兰想起工厂里即将熄灭的熔炉。
他颤栗而震惊地看着这个巨人,竟然忘了尖叫——他本应该尖叫的,人类在面对超出自己理解之外的事物时总会这么做。但他没有,恰恰相反,一种超脱的理性突兀地袭击了他。
托兰仰起头,看着家门前方。他的家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构造,他住在一片破旧金属构成的长条后方。….破旧的金属与废弃的布料共同构成了这长条,它们令他的家拥有了这一片其他人都不曾拥有的特别之处——一个长长的,毫无用处的走廊。
而且,在那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扇门,他眯起眼,十几秒后才看清楚,那扇门关的好好的。
这件事对目前的他来讲至关重要。
这是他父亲留下的作品,他父亲总是喜欢干这些毫无用处的事,而现在,这件毫无用处的事却避免了其他人看见这个巨人躺在他的门前。
“感谢你,父亲。”托兰喃喃自语道,然后跪倒在地,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巨人的身体。
巨人没有予以回应。
没有突然跃起,砍下他的脑袋。也没有发出暴怒的喊声,将他撕成两半。他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他死了吗?
托兰跪在那里,牙齿打颤。他的肩膀正在快速起伏,这是剧烈呼吸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之一。他紧张地蠕动着自己的膝盖,使得自己朝前方前进了些许,随后,他再次伸出手碰了碰巨人。
还是没有回应。
托兰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开始重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那巨人总算是给了他一点回应。
那骷颅状的面部低下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但听上去依旧可怕:“是谁?”
“是,是,是我?”托兰结结巴巴地,给出了一个愚蠢的回答。
这回答太过愚蠢,甚至让巨人都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你是谁?”他友好且虚弱地问。
“我,我是托兰,我是个工人我,我在这里工作......”托兰颤抖着回答,他情不自禁地用上了面对工厂主时的态度,无比恭敬,无比紧张。
“啊,一个工人,有意思......我闻得出来,这里的空气是有毒的,且富含多种有害的化学物质。那么,工人托兰,这里是个巢都么?”
“是的,这里是个巢都,大人。”托兰迅速地进入了角色,甚至开始称呼巨人为‘大人’,这是一个他不明白其意思的称呼,他只是被告知,在面对那些‘高级人员’时要用上这个称呼。
在他想来,这个巨人显然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倒在自己家门口,可托兰也不敢问。
“这倒是让我有些吃惊了。”
巨人喘息了一会,就这么短短的片刻功夫,他的声音便听上去好多了,至少不像是刚醒来时那般虚弱了。
“那么,我现在是在哪里呢?”过了一会儿,他问。
“我家门口?大人?”托兰呆呆地回答。
“你家门口?哈哈哈哈哈......”
巨人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托兰不知道他为何要发笑,但至少能分辨出一件事。
他不是在嘲笑自己。
于是,他也跟着一起傻傻的笑了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在这金属与破布的长廊内回**了起来,而后,巨人突兀地抬起了手。….托兰吃了一惊,以为他要伤害自己,并立刻顺从地低下了头——如果反抗,会迎来更大的疼痛,这是他过去得出的经验。
但是,没有。
疼痛没有到来。
他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他抬起头,发现巨人正将他的手放在地面上摩擦着。
壮着胆子,托兰出声了:“大,大人?”
“啊,工人托兰,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巨人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帮我坐起来。”
好啊,当然——这能有多难?托兰想。
现实告诉了他,这有多难。
他花了二十分钟才帮助巨人坐了起来,而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要去上工这件事了,他的心神此刻都放在这个巨人身上。
“这样就好多了,多谢你。”巨人温和地说。“接下来,我想让你站远一些。”
托兰顺从地朝屋内走了几步,他扒着门框,又跪了下来,仰望着巨人。他看见巨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对他来说,那不过是把小刀,但托兰却觉得那把刀完全能将自己捅个对穿。
他敬畏地看着这把刀,看着巨人拿着刀捅进了他盔甲的缝隙之中,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里,巨人竟然就这样成功地将他胸前的盔甲卸了下来。
盔甲下血肉模糊。沸腾的,滚烫的鲜血像是倾倒熔炉里的铁水似的冲了出来,染红了他的铁甲,和托兰家的地面。
一个人真的能出这么多血吗?托兰疑惑地想,他看见过一个工人被工厂的机器绞断手臂,那家伙当时流的血也没这么多,甚至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事后还赔了一部分食物配给给工厂。
“很抱歉,我弄脏了你的家门口。”
巨人低声说道,将刀扔到一边,骷颅面庞无悲也无喜,但托兰觉得,他此刻应该是痛极了。
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创口,考虑到他盔甲完好无损的模样,这创口的出现简直是莫名其妙。
托兰盯着那创口看了很久,久,但是不明智。他过了很久才分辨出那些粗大的白色横条是巨人的骨头,这发现让他面色煞白地后退了一步。
“情况很糟啊。”巨人低着头,评估着自己的状况。“竟然没办法止血......嗯......工人托兰,你家中可有——啊,算了,我在想些什么?我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我已经不是......唉。”
他叹完了气,又笑了笑:“而且,竟然想问一个平民要治伤的药,唉......好吧,托兰,我希望这没有吓着你,但我受伤了,而且很严重。”
“您受伤了?”托兰重复了一遍,而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此刻表现得有多么愚蠢。
可是,巨人没有在意他的愚蠢。
“是的,我受伤了。”他温和地说,也和托兰一样重复了一遍。“就目前来看,我伤得很重,甚至没办法靠自己移动。还好,我的这身盔甲只是对过去的一种拙劣模仿,它只是徒有其表,否则我可能还没法立刻看见这伤口的样子。”….托兰没法理解他的话,至少无法理解其中绝大部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可怜的词汇量并不支持他理解巨人的话,因此,他只是以一种谦卑的、诚惶诚恐的态度道了歉:“抱歉,大人。”
“你为什么要道歉?”
托兰茫然地看着他。
巨人叹息了一声。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这个工人为什么要道歉——他道歉,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生来受到的教育便是对上级以及那些看上去就身份比他尊贵的人要保持完全的服从。
他对他道歉,但这个平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只是服从罢了。
仅此而已。帝国最喜欢这样的平民,他们是劳动力、消耗品。和机器上的螺丝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可以是任何东西,但唯独不可以是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人。
巨人抬起手,在自己的骷颅面甲上摸索了一会儿,随后将其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疲惫的脸。他本应很英俊的,但那形销骨立的脸和那双眼睛却破坏了一切。
英俊已否已经不再重要了,这双完全漆黑如墨的眼睛——甚至令他看上去不太像人。
“托兰,你说自己是个工人,是吗?”他问。
托兰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完全不敢抬头直视他的脸。他害怕那双黑色的眼眸,觉得它们仿佛有魔力,能将人的灵魂吸走。
无形之中,他更加尊敬这个巨人了,已经觉得他不仅仅只是和工厂车间主任一个等级的大人物了,他肯定是位贵族。
“好,工厂里是生产什么的呢?”巨人耐心地问。
“这——大人,我不清楚。”托兰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们生产的是食物,还是金属产品?或是别的东西?”
“是金属产品,大人。”
“是成形状的,还是胚子?”
“是胚子,大人。”
巨人点了点头,声音中的睿智让托兰肃然起敬:“看来你在一个加工厂里工作,金属产品......这倒也能解释为何你的手指上有如此严重的灰色了,它们几乎都渗进你的皮肤里了。你在操作那些机器时不戴手套吗?”
“手套是什么,大人?”
巨人沉默了一会,随后移开了话题,没有再谈起任何有关工厂的事,闲聊的兴致在托兰的那个回答后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平静。
“我们交谈了一段时间,但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这是不礼貌的。那么,托兰,我叫做科尔乌斯.科拉克斯,很拗口的名字,是不是?”
托兰努力地在心中模仿着他的发音,十几秒后,他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科拉克斯感兴趣地盯着他。“你没遇见过阿斯塔特们吗?”
托兰继续茫然地摇了摇头,脸涨得通红——在他过去的人生里,他从未像这一刻一般觉得无知是一件可耻的事。….“没遇见过他们,是一种好事,托兰。”科拉克斯平静地告诉他。“他们数量并不多,至少比起你们来说,是这样。而他们要去的地方从来都只有死亡——换句话说,他们永远都走在牺牲的路上。我也是如此。”
他的声音很轻,但里头却有种让托兰听不懂的力量。与此同时,这个工人则惊恐地发现科拉克斯胸前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他想说些什么,但科拉克斯却打断了他。
“它们来了。”他自言自语道。“我的本质又回归了,这意味着它们也一起跟来了。我本以为我会死在那危险的灵能爆炸里,没想到却只是受了点伤。”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而且还恢复的如此之快。”
科拉克斯说着托兰听不懂的话,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高得可怕,简直就像是一座山。托兰呆呆地看着他,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对于这个凡人来说,他的故事到此为止就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是他不应该看,也不能看的。
科拉克斯挥了挥手,一股力量从至高天中涌出,令托兰晕了过去。带着怜悯,科拉克斯将这个凡人放在了他自己的床铺上,黑暗在他身后汇聚成型,将那把刀拿了回来,连同刀鞘一起放在了托兰身边。
这也算是一种答谢——如果托兰需要钱,这把刀能为他换取一些,至于怎么换,科拉克斯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巢都底层的居民们自有办法。他们总能活下去的,活着是人类的本能,无论怎么说,这份本能都不会被抛下,除非那人真的认为自己该死。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走出了这间小的过分的屋子。
科拉克斯平静地向前走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铁甲便掉落一部分。这无所谓,这身盔甲本就是他出于对过去的追忆才塑造的东西,徒有其表,甚至连伺服器都没有。
到了最后,他身上仅余一件黑色的长袍,破破烂烂,黑发披散在脑后,使他看上去竟然有了一种圣徒般的气质。
但是,他接下来所做的事可不是那些崇拜金色的宗教中会描述的圣徒故事。
科拉克斯抬起双手,群鸦从虚空中涌出。它们不吵不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宛如黑暗本身。
它们簇拥着他,而他则往黑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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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下一个祭品带上来。”年老的祭司以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向他的仆人发布了一个命令。
高大而健壮的仆人点了点头,声如洪钟地喊道:“将下一个祭品带上来!”
两名教众立刻带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的女人走上了高高的祭坛,并将她放在了刻于地面的法阵中。那上面满是鲜血与孩子的尸体,而女人则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
祭司再次对他的仆人点了点头,这强壮到不像话的仆人便走上前去,用一把匕首割断了女人的喉咙。鲜血涌出,她无助地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张开嘴,似乎是想要呼救,但最终也只不过是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呜咽罢了。….仆人按住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主人,老祭司站起身,兜帽下的脸苍老又贪婪。他盯着那女人,走上前来,望着她即将死去的眼神,满意地笑了。
“以母亲的鲜血,孩子的尸骨!我们在此祈求!”他张开双臂,狂热地呼喊起来。“诸神啊!回应你们忠实的仆人吧!请降下你们的恩典吧!请为我们指引前路吧!”
于是台下的教众们便也一并呼喊了起来,他们人数并不少,因此喊起来的声势也颇为骇人。这声音回**着,撞入比他们所处的底层更深的地方,引起了一阵恐怖的回音。
那女人逐渐没了声息,仆人松开他的手,用匕首开始专心致志地在女人身上刻下亵渎的图案。
他们没有在她生前放过她,在她死后更是变本加厉。她的皮肉被划开,皮肤逐渐变得苍白,地面上的法阵开始明灭亮起,刺眼的光从中汇聚而出。..
见状,祭司狂喜地笑了起来,仆人同样欣喜,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主人,并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在获得恩典后多给他分配一些食物——但是,他的理智却突兀地在这个时刻给了他一个提醒。
这提醒令他的眼睛看见了祭司身后的一个东西,一个半分钟前还不存在的东西。它攀附在岩壁之上,像是一团影子。
然而,它真的是影子吗?
不,不是的。
影子不会有着近似人形般的轮廓。仆人凝视着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它更为模糊,更为可怕。它没有眼睛——按照道理来说是没有的,仆人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一个怪物以最恐怖的眼神瞪视,其中饱含怒意。
他放声尖叫起来。这怒意在短暂的半秒内便摧毁了他的神智,令他瞬间大小便失禁,肌肉**。
而后,伴随着这声尖叫,那影子在摇曳的烛火中碎裂了,从中冒出无数只漆黑的渡鸦,它们发出刺耳的叫声,于教众们的头顶疯狂的盘旋。它们刀片般锋利的羽毛直直降落,又因为突兀刮起的狂风而化作恐怖的羽翼风暴。
三秒过后,现场已不再存有任何活人。
在碎裂的血肉中,科拉克斯从黑暗中沉默地走出。他来到那死去的女人面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死去的孩子们,脸颊绷得紧紧的。
与此同时,他周围却不知从哪涌出了一阵迷雾,仿佛烟尘,缥缈又毫无重量。法阵依旧明灭着,宛如正在呼吸。
科拉克斯看了眼这已经被启动的法阵,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阻止不了它,阵法已经启动,从外面是关不上的。那个愚蠢的祭司并不会知道他的祈祷将带来什么样的恐怖狂潮。
向亚空间祈祷,你获得的东西永远只会是痛苦与折磨。
恩典?
科拉克斯笑了笑,他伸出手,群鸦汇聚,化作一把黑色的利刃。他将这剑插入阵法中央,顺势一拧,四周弥漫的迷雾此刻像是突然受了某种感召似的开始朝着其中疯狂涌入。….他闭上眼,平静地呼吸着,并在短暂地等待后化作一缕黑色的烟雾也一同进入了那法阵之中。几分钟后,法阵停了下来。
法阵从外面是关不上的,但从里面可以。
“洛嘉......”
站在亚空间的风暴中,科拉克斯低语道:“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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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洛嘉·奥瑞利安如今身处何地,谁能晓得尤利曾的去处呢?
就算你将这个问题扔给艾瑞巴斯,这位自称为‘命运之手’的洛嘉副官,他恐怕也只能给你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当然,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就只有天和科尔·法伦这个和他齐名的杂种清楚了。
按照怀言者们的官方说法,尊贵无上的洛嘉·奥瑞利安大人正居住在他的‘狂信之城’中,当然了,这是怀言者们的官方说法,而怀言者们......
所以,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洛嘉·奥瑞利安如今到底在哪呢?
答案是,他在逃跑。
是的,他在逃跑。
用坦诚的、理性的心态来描述的话,那么,洛嘉会承认,这是他自升魔以来最为狼狈的时刻。哪怕是那次与科拉克斯的战斗都未曾让他感到如此的耻辱。
那次,他至少能还手,在他看来,他至少给那只可恶的乌鸦吃到了一些苦头......可这次?
这又算什么?
洛嘉奔跑着,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发足狂奔。他没有动用灵能或混沌的法术,只是单纯的凭借肉体的力量在奔跑。不是他不想用它们,而是它们被封锁了。
现如今,他竟然只能依靠奔跑来躲避。
思考的间隙,他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
洛嘉回过头去,看见一只恶魔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提到了空中。它无助的尖叫着,恐惧这种情感本不应该出现在一只放血鬼身上,可是,它现在无疑就是在饱含恐惧的尖叫。
洛嘉缓缓放慢了脚步——不自觉地。
他眼中竟然异彩连连,他开始期待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
放血鬼的四肢骤然扭曲起来,凄厉的惨叫在霎时间传遍了整个荒原。紧接着,它的胸腹被无形的利刃彻底捅穿、剖开。碎骨、内脏与血雾激射而出,鲜血飞射,放血鬼不停地惨叫着,直到它死去方才停止。
而它的同类们,那些本应无时无刻充满愤怒的恐虐恶魔,竟然正在瑟瑟发抖。
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且不仅仅只是发生在恐虐的恶魔之上。
洛嘉原本前来这片荒原不过只是为了散心,顺便抓几只恶魔给它们宣讲一下满足满足自己的演讲欲望。
他原本是很喜欢与奸奇的恶魔交谈的,但是...你懂的,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打算找色孽或纳垢的恶魔谈心,结果,噩梦却在不经意间降临了。
一个无形的存在降临到了这颗星球,并开始一言不发地屠戮起上面的所有生物。….洛嘉最开始很生气,因为最先遭殃的就是那个和他谈话的纳垢恶魔。
他举起自己的战锤就想找那无形之物的麻烦——在他的设想里,这无非是某个恶魔亲王的手笔,而且多半是恐虐的,一个恶魔亲王,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但是,那无形之物却立刻剥夺了他使用法术的能力,并开始一个一个地杀死他面前的所有恶魔。于是他知道,自己该跑了。
恶魔亲王不可能做到这种事,要知道,他的混沌法术与灵能可是来源于四神!虽说其中一个逝去了,但那也还有三个呢。
洛嘉立刻开始思考,甚至开始往不可言说的地方猜测。莫非这是一个新诞生的神明正在宣泄诞生后的本能欲望?祂如此的喜好杀戮,肯定会与恐虐有一战,我是否应该立刻通知血与颅骨之主呢?
没能成功。
他的呢喃——那一如既往能够直接与神明沟通的呢喃此刻失去了作用。洛嘉惊恐了一会,他以为是神明抛弃了他,但其实不是。在他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这是那新诞生的神明的力量。
祂封锁了此处,因此没有其他任何神祇能够再触碰到这颗星球。
洛嘉当场就想跪拜并献上自己的忠诚,毫不犹豫。
王座上的那位救不了人类,混沌四神如今只剩三位,这证明祂们恐怕也救不了人类,但这位呢?这位新诞生的呢?这是否就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那条‘正确的路’?
可惜,新神对他的祈祷根本没有理会,洛嘉知道,这恐怕是因为自己的诚意不够。他当即便想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发动一场血祭并与这位新生的神明沟通,来获取祂的赐福。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一时半会走不了,只能靠奔跑前往祭坛,并启用那里的传送门,他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方式了。
好吧,无论洛嘉如何猜测,如何欣喜,他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精神病人正在发泄。普通的精神病人在发病时会摔打东西、癫痫,严重者甚至会危及自己的生命。
而何慎言......
作为一个不那么普通的精神病人,他发病时会危及恶魔或某些外星人的生命。
恶魔们对此很有意见,但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这颗星球上有恐虐的恶魔,有色孽的恶魔,也有纳垢的恶魔。
它们聚在一起,纳垢的恶魔播撒瘟疫,色孽的恶魔整天欢愉,恐虐的恶魔见谁都砍,正是亚空间内再常见不过的景象。死亡对它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是真正的死亡,那情况可就不太一样了。
屠杀降临以后,色孽的恶魔开始对沙厉士祈祷,没有回应。
恐虐的恶魔一边抵抗,一边狂热地试图找到那个屠杀它们的人。
最开始时,它们还大声呼喊要求对方出来和它们战斗。但是,当恐惧的情绪被强制植入它们的脑海里后,这些恶魔便立刻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尖叫着逃跑了,恐虐也因此收回了自己的赐福。
纳垢是唯一想出手帮忙的邪神,只可惜祂也无能为力。喝醉酒、还开着六轮大卡车的醉驾司机正在这条高速公路上无情地碾压所有恶魔,慈父是慈祥的,但也不想自己刚恢复不久的花园又被烧个精光。
爱莫能助,这是祂的回答。
于是,场面就成了如今现在这幅模样,混乱、荒诞不说,甚至还夹杂着一点喜剧成分。如果你能以理性的眼神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开看待,你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一如洛嘉·奥瑞利安本身一般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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