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总是会不断地回首过去,仿佛这样就能从已经流逝的时光当中找到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些许转机,不论动机如何,他们总是在追觅过去的。

怀念过去的一大原因无非就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好。

仅此而已。

福格瑞姆头疼欲裂地醒来,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是还在彻莫斯的那些年月都不曾有过宿醉。他呻吟一声,翻身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只有几个片面化的记忆碎片。

那种酒有这么强吗......?

我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他开始回想——是的,我把鲁斯与可汗都喝趴下了,还嘲讽了几句在旁边看戏的罗伯特......然后呢?啊,那位何先生回来了......再然后呢?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突兀地按下了暂停键。福格瑞姆不得不放弃继续搜寻下去的念头,他索性就趁着这段大脑还未完全清醒的时间观察起了所处的环境。

几秒钟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很明显,这里是马库拉格之耀号上的某个房间。

你要问他怎么知道的?

好吧,不是每个阿斯塔特都那么热衷于在每一个房间的方方面面乃至最细枝末节的角落都挂上写有他们光辉历史的挂毯的......而且这挂毯还基本都是他们自己编织的。

考虑到极限战士们的形象,与这编织挂毯的行为所带来的反差......这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冷笑话。

被自己的幽默感所折服的福格瑞姆苦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来,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准确地说,是飘到了另外一个宇宙。在那里,他从未背叛,在那里,帝皇之子们从未真的背弃过他们的名字......

但是,在那里,另外一些人却背叛了。

比如罗伯特·基利曼。

这算什么呢?某种必然性吗?必定要有一些人投入混沌的怀抱,人类完成统一银河的理想永远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停下,福格瑞姆。凤凰如此告戒自己。不要让你的思绪太过深入了,思考本身会带来许多,但也能催生怀疑。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烦闷。

“我可不能就这样走出去......”他自言自语着,但是,说是这么说,身体却还是来到了房间的大门前,并打开了它。

出乎意料的是,门外不是他所熟悉的马库拉格之耀的景象。那些华丽的挂毯、凋像,天花板上的基利曼画作和代表了帝皇的悲悯像统统不见了踪影。

门外什么也没有。

门外是一片虚空。

福格瑞姆目光骇然地看着这超出人类认知范围之外的景象,立刻松开手让自己回到了屋内。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一个声音就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抱歉,福格瑞姆,我没注意到你已经醒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房间内的景象开始如同漩涡一般缓缓搅动,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它们被逐渐重塑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一个简单的会客厅,以及一扇半开的木门。

福格瑞姆来到木门前,法师的声音从内传来:“进来吧,福格瑞姆。”

于是他推门走进。

门后的景色是个装饰温馨的起居室,看样子已经被使用了有些年头。桌椅的每个棱角都散发着历史的醇香,福格瑞姆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便专心致志地凝视起何慎言的脸来。

目光之锐利,仿佛是要以此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真人似的。

迫于无奈,法师从书本里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我是真的,福格瑞姆——说真的,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这可说不准,先生。”福格瑞姆以较为保守的口吻回答。“至少还有两个。”

“不错的玩笑......这儿是我的口袋维度,我的图书馆,我想你现在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吧,比如我为何要将你带到这里来。”

“的确如此。”

福格瑞姆点点头,随后又指了指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他什么也没什么,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有关你个人仪表的事我们可以待会再讨论......让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其他事,你身体还好吗?”

福格瑞姆皱起眉:“当然,您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唔......你真的确定自己还好吗?”

法师这煞有介事的谜语人态度弄得福格瑞姆眼角一阵抽搐,他扶着自己的额头,语气轻柔而无奈地说:“是的,我确信自己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反常之处——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另外一个你的死亡。”

何慎言放下书,搭起手指,背后的壁炉内,木柴正隔着铁栅栏温暖的燃烧。

他以理性而澹然的眼神注视着福格瑞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他的存在是一体两面。你们同时存在,但灵魂在亚空间内并无什么区别。而他现在彻底死了,色孽也对他彻底失去了兴趣......所以他的灵魂势必是回归到了你的体内。”

闻言,福格瑞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问道:“为何不在战后就告诉我呢?”

“那时是观察期,观察期过了以后,我得知你们正在准备宴会——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打搅他人乐趣的扫兴鬼。”法师笑了笑。“事情就是这样,福格瑞姆。”

这次,彻莫斯人沉默了更长时间。

良久,他缓缓开口:“不,我感觉不到有任何异样。昨晚我喝醉之前,我是什么模样,我现在就是什么模样。他的记忆没有进入到我的脑海里,他渴望享乐的欲望也不再与我有关......”

“是吗?这倒是个好消息。但是,这不能保证你以后是否会受到来自他的影响。你应该清楚的,福格瑞姆。”

何慎言意味深长地说:“色孽的影响无处不在。”

福格瑞姆当然清楚。

他闭上眼,然后又睁开了,有别于另外一个他的澹紫色眼眸平静又优雅:“是的,您说得对——但我更相信另外一件事,既然您将我带来这里,那么,您一定有解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