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博是被惊醒的。
他其实早已习惯了被惊醒,以往,都是噩梦将他从睡眠中惊醒。他入睡已经很不容易,往往需要几个小时的苦工才能睡上那么半个小时。
精神方面的压力比肉体上的苦痛更令他感到折磨。
但今晚不是,今晚,他是被那从布置开始就没怎么想过的预警装置惊醒的。铁盆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哐当哐当,像是快要损毁的机器在艰难的喘息。
兰博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手已经握住了M16,打开保险,他探出掩体开始瞄准。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今晚的月亮并不如何明亮,在夜晚,若是没有合适的瞄准镜,枪械的威力要下降几个档次。
毕竟,如果连瞄准都做不到,你又要怎么击杀敌人呢?
他屏住呼吸,向山坡下方看去。那山林之间有着数十个摇摇晃晃的黑影,他看的并不真切,但仍然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噩梦般的场景会造就噩梦般的行为,没有犹豫,带着枪,兰博翻过了掩体。他迅速接近了第一个黑影,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只有短短三米。
兰博都能闻到那见鬼的腐臭味道了。
他默不作声地抬起枪口,扣动扳机——突兀的枪声比此前铁盆掉落地面的声音要大得多,惊动了许多夜间出来捕食的动物。
几只猫头鹰飞过头顶,发出刺耳的鸣叫。兰博没有停留,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他的战术很冒险,不,这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战术了。
如果有哪个王八蛋教官敢告诉自己的学员走到敌人脸上再开枪,他肯定会被枪决。这不是兰博在战场上学到的任何战术,他的行为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杀戮效率。
不能赌运气。
如果贸然开枪,只会浪费子弹。夜空之下,无法保证命中率。
无法快速杀死它们的下场只有一个,数十只行尸会挤到你面前,伸出僵硬但仍然有力的手臂,将你活生生吃掉。
他必须鲁莽起来。
兰博在山林间狂奔,这本就是他熟悉的作战环境。脸贴脸的情况也保证了他的命中率,M16每响一次,就有一头行尸被打爆脑袋。
花了大概四十分钟,他解决了所有行尸。喘着粗气,兰博带着满身鲜血回到掩体后方。他扭开一瓶珍贵的瓶装水洗了洗手,然后才开始喝水。
当情绪平复以后,他本能的觉得这些东西的行为不太正常——它们似乎变得更加迟钝了,甚至比不上此前。
这种东西能让文明覆灭?
兰博摇了摇头,又喝下一口水。更换弹匣,又拿了两个揣在腰间。将枪挂在身上,转头便拿起铲子铲尸体去了。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今晚还能睡着,但也不喜欢呼吸全是血腥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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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且安稳的睡眠过后,利托西斯从睡梦中醒来了。
睡得太好了,好得他竟然有些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这样的话,想让身体醒来就需要更多时间了。
穿上制服,他问道:“有什么给我的消息么?”
房间内的纹阵立刻回答了他:“没有任何消息,上尉。您今日可以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他能干什么?
利托西斯摇了摇头,扣上袖口的扣子:“给我调取泰拉空间站内离我最近的训练场。”
泰拉空间站是个庞大的地方,其内五脏俱全——不,或许应该称之为什么都有。
根据小道消息,有人甚至在这儿见到过赌场。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胆子这么大,敢在泰拉空间站上开设赌场。
“请稍等,上尉......调取成功,您需要立刻前往吗?根据资料显示,早晨不宜空腹锻炼。”
“我当然不会现在过去。”
利托西斯被都笑了,纹阵哪里都好,就是比较死板。
简单地用过餐,他便踏上了前往训练场的路——这地方虽然被叫做训练场,但实际上,它不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混合了健身房与靶场的地方。
它是一个模拟战场,所训练的是士兵们的作战技能......由于高度拟真,有不少人甚至在里面沉浸得难以自拔。
再次睁开眼睛,利托西斯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破败的废墟景象。与此同时,一道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模拟情景:最后一人。”
“身份:普通的星界军。”
“任务描述:你是星界军第七百八十一团的一员,你的部队在一个叛乱的巢都世界遭遇了重大打击,叛徒们用隐藏起来的重火力摧毁了你们的船,大部分初降地面的士兵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杀死。”
“现在,你是最后一人。你幸运却又不幸的在爆炸中掉到了下层巢都,毫发无伤。而你要面对的是超过三万手持致命武器的叛军。他们隐藏在巢都之中,而你的任务,是为了帝皇而战。”
看完最后一行字,光幕在他眼前消散了。利托西斯面无表情地检查起手中的光枪,那是只M36卡特雷尔。
通常会配备给卡迪安突击队......看来这次模拟中他是个卡迪安人。
模拟......
利托西斯深吸了一口巢都下层恶臭的空气,开始向前走去。他在挑选模拟情景难度时选了个噩梦难度,不得不说,纹阵真的很实诚。
——这他娘的还真是噩梦难度。
一个人面对超过三万名敌军,甚至拥有重火力。自己手上就一把卡特雷尔以及四个标准手雷与四个弹匣,太噩梦了。
利托西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不指望自己能赢,只希望多杀几个。开什么玩笑,阿斯塔特来了也不敢说能一个人在巢都里杀穿三万个叛徒,何况他这个凡人。
尽力而为吧。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不远处那仍然冒着火焰的残骸走去,毫不意外地听见了几个叛徒的交谈。
背叛的理由通常多种多样,有的堕入混沌,有的则单纯不满帝国的统治。无论是哪种,利托西斯都不关心。对他来说,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
他的手指搭上了卡特雷尔的扳机,眼前已经出现了几个正在谈话的身影,他们脚边躺着几个已经死去的人,看样子同样也是第七百八十一团的。
卡特雷尔那低沉却又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几个叛军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打烂了头。光枪的威力在面对血肉之躯时是惊人的,汽化的血肉让伤口甚至没流出血。
只要不面对某些活见鬼的东西,光枪总能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
利托西斯并没有直接露头,而是弯着腰从掩体之间迅速转移了。他绕着废墟小心翼翼地转了两圈,确定附近没有任何敌人以后,这才回到那些死去的叛徒中间。
拿走他们身上的手雷与弹药,又拿了把M35,俗称银河式的光枪在背后,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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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的半小时后,利托西斯突然从他的训练舱内坐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疼痛。他刚刚在模拟内被两个叛军从身后偷袭了,一人拿着匕首直接割开了他的喉咙。
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
纹阵的声音温和地在他耳边响起:“上尉,您刚刚击杀了四百三十二人,您的射击精准度为——”
“——好了,不用再播报了,让我缓缓。”
利托西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从训练舱内站了起来。在他身边,还有许多这样的舱室,大多数都被占满了,许多士兵都在其中训练,但却没有任何阿斯塔特。
利托西斯注意到了这点,他问:“训练场不对修士们开放吗?”
“阿斯塔特修士们的精神太过强大,很容易与模拟情景产生共鸣,因此无法使用训练舱。机械神甫们正在针对此事做着跟进。”
原来如此。
利托西斯点了点头,站起身便打算离开此处。没有任务时,他不知道该做什么,生活通常很是无味。但纹阵没让他无聊太久。
“突发消息,上尉,请您立刻前往传送室。”
“我明白了。”
十五分钟过后,他抵达了传送室。
他的长官在上方的透明墙壁后等待多时了,此时正背着手,利托西斯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也不在乎——眼见他来,长官朝着他点了点头。
“上尉,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你带回来的样本发生了进化。”长官的表情无比严肃。“它们吸收了大约三人份的营养物质后拥有了令宿主狂暴化的能力。”
“狂暴化?”
“让纹阵来给你解释吧。”长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昨夜一晚没睡。递交资料以及各项事宜都忙得他无法享有休息时光。
纹阵很快便接替了他的工作:“从样本中提取出的诅咒被用到了克隆人身上,两名研究样本起初表现出了无法解释的躯体僵硬与行动迟缓。它们的力量被增大,获得允许后,它们被注入了大约等同于三个成年人血肉的营养物质。”
“在获得这些营养物质以后,它们原本僵硬的躯体却变得更加迟缓了。但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以后,两名研究样本都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速度与力量,同时更加渴求营养了。”
“在获得准许后,研究样本已被杀死。您所带回的实验样本也统统被销毁。”
“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上尉。”长官疲惫地说。“那个殖民地一号上的幸存者们有难了,所以,你的任务被提前了,有意见吗?”
“没有,长官。”
“很好,两千人的部队正在路上,准备好,上尉。”
“遵命,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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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博扔出一颗手雷,爆炸声在两秒后响起。剧烈的火光让夜晚的阴霾被驱散了一些,也让两只行尸被炸的粉身碎骨。
他没有停歇,而是立刻开始扣动扳机,M16开始喷吐起火舌,在被点燃的树木作用下,他总算能进行顺畅的瞄准了。但仍然有问题存在。
那些行尸。
不知为何,它们一个个都跑得飞快了起来。这批行尸是后半夜来的,刚刚抵达,兰博便察觉了不对。它们太快了,快的不像行尸,甚至不像人类。
别说瞄准了,用肉眼跟上它们都是十分困难的事。若不是兰博对这片地形非常熟悉,并在其中布下了不少陷阱,他恐怕早已被它们抓住大快朵颐了。
饶是如此,他打的也身份艰难——这群天杀的杂种实在是太快了。他搞不懂,一群死人为什么会这么快?又凭什么能这么快?这不符合常理。
但他又想到死人复生而且到处吃人已经很他妈没道理可讲了。
咬着牙,兰博转移了枪口,一个朝着他扑来的身影顿时一滞,这短暂的停留让它陷入了子弹构建的狂潮,汹涌的火力将它的身体撕成了粉碎。
再次取得击杀的兰博没有停留,他狂奔而去,就在刚刚,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另外几个朝他奔来的行尸。在奔跑的间隙,他拿出一颗手雷,拔掉拉环,扔在脚下,紧接着向前猛跑几步,一个飞扑远离了此处。
背后传来恐怖的热量,那些除了奔跑声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怪物这次也发出了第二种声音。兰博清晰地听见了它们的骨头与血肉被炸的粉碎的声音,而他自己的后背,也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受伤了,甚至可能更糟。他咬着牙闷哼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如此近的距离引爆手雷和玩命没什么区别。要是有的选,他绝对不会这么干。可惜兰博从来就没得选。
没有查看伤势或休息的时间,他迅速地给手中的M16更换弹匣,然后上膛。但这倒霉的玩意儿又发挥了它那在战场上坑死过许多美国士兵的优点——它卡壳了。
“妈的!”
怒骂一声,兰博立刻将M16扔在地上,拔出了腰间的M1911,用这经过了百年仍然可靠的点四五手枪瞄准着四周,山谷在此时安静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结束了吗?
兰博不敢放松警惕,背后传来钻心的疼痛,令他咬着牙轻声痛呼,与此同时,山谷远方冒出了巨大的蓝光。
他瞳孔一缩,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是长官和他的部队吗?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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