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坚固的阴影触须猛地捆住了耶稣的手脚,他体内源源不断的人类信仰在此刻却突兀地有了个断层。

耶稣听到一阵咀嚼声传来,他猛地回过头,挣脱触手,手中燃起那曾经毁灭过世界的火焰,然而,他身后却早已空无一人。

“出来!面对我!难道你只敢躲躲藏藏吗?!”

“我可没躲,是你盲目到看不清我在哪而已。”

何慎言的声音依旧轻浮而带着笑意,他好像根本就没把这场战斗视作需要严肃对待的事物。这种态度让耶稣更为愤怒了,他几乎是尖叫着说:“你不能这样——!这是我和你的战斗,我们是宿敌!宿敌!”

“噢,不然怎么样,你要哭吗?嘿,再来个笑话怎么样,耶稣?你吹口哨的时候不需要嘟起嘴唇,你只需要把手掌贴在嘴唇旁边。”

耶稣沉默了一秒。

两秒。

他闭上眼,手掌颤抖,面部肉眼可见的涨红了。法师却还在持续输出:“哇,你红温了,耶稣。这可是奇观,你知道红温是什么意思吗?”

何慎言尖细着嗓子说:“红温!警告!警告!”

耶稣什么也没说,但就表情来看,他显然是怒到了极点,发丝如同燃烧起了火焰一般令人恐惧,眼中的火焰越来越旺盛。他的身体开始变大,直至比星球还要庞大。

这个巨人猛地一挥手臂,银河系内的行星便被他打成了一滩碎片,包括太阳与月亮,而他身后的地球却毫发无损。

法师带着笑意的声音仍然从宇宙深处传来:“我真得好好谢谢艾迪墨菲,那老家伙绝对没想到自己的笑话真能让耶稣气成这副模样。”

耶稣却不再理会他的垃圾话了——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火光透过眼皮照射而出,像是两个永不停止燃烧的巨大火球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在这冰冷的真空里,他径直看向了宇宙深处,追寻着法师的踪迹,他一直深入,深入,直至来到几百万光年光年之外的无名星系时,他才睁开了眼睛。

“撒——旦!”他尖叫着伸出双手,羽翼一次扇动,便跨越了数百万光年,抵达了何慎言面前。

法师此刻的体型和他比起来甚至不值一提,耶稣的一根头发都比他整个人要大,可是,何慎言的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

“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耶稣像是神经质一般**着脸上的肌肉:“你这无耻的恶徒,罪恶的集合,地狱之王!撒旦!今天就是宿命之时!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你说话真的一点都不像耶稣。”何慎言打了个哈欠。

“倒是挺像十几岁的美国高中生,嘿,耶稣,如果你要去当校园枪击案的枪手,我觉得原因可能是因为你在家洗澡时一直踩在浴缸的水面上被你老妈骂了。是不是这样?”

“够——”

耶稣并没能说出下一句话,他听到一声“嘘”,下一秒,何慎言消失不见。而星星们则一个接一个的黯淡下来,像是谢幕的演员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他的视野之中。

突兀地,他感到一阵寒意。

何慎言的声音轻柔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你就是个孩子,耶稣。你的记忆是虚假的,你的人格是伪造的。实际上,你压根就和天堂没什么关系。那个天使用虚假的信仰塑造了你,你对此一无所知,只晓得自己要拯救世人。”

“可是,世人需要你拯救吗?你是个无害的木雕,老实呆在你的十字架上吧,何必再来人间走动?”

星星完全熄灭了,耶稣恐惧地张大嘴。可是,空气却仿佛也消失了——直到这时,他仍然没意识到自己完全不需要呼吸。他的肺部正在抽痛,因为人类的知识正在告诉他一个事实:人类是需要呼吸的。

想到这一点,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你终于意识到了,耶稣。你是神啊,神怎么会需要呼吸呢?”

何慎言笑着握紧右手,手指的缝隙里显露出丝丝黑暗,溢散在空气之中。他一点点握紧拳头,等到完全合拢之时,手掌里传来了一声尖叫,还有某种东西缓缓破碎的声音。

在他头顶,星空依旧。在他脚下,山峰矗立。

一切都仿佛未曾变化,他也从不曾离开。

法师松开手掌,破碎的木屑洒落下来,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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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娜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个恐怖的噩梦。

在梦里,她鬼迷了心窍,莫名其妙地要拿起刀杀了和自己度过一生的丈夫。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下,她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老花镜带上了。

她的丈夫,约瑟夫,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垂着头颅,悄无声息。

瞥见这一幕,她心都要碎了——难不成我真的杀了约瑟夫?天呐,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老人颤抖着扑过去,撞进丈夫的怀里,哭泣着捧起他的脸颊,却看见一双已然苍老,但仍然无法隐瞒爱意的眼眸。

“怎么了,乔?”他叫起她年轻时的昵称,语气一如既往,瞬间将她带回自己的青春时代。“怎么哭了?嘿,我就在这儿,别哭,好吗?”

乔安娜怔怔地注视着他,心中泛起万丈波澜。一千幅不同的画面在她眼前依次闪过,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第一次约会,他们第一次接吻。结婚那天,她父亲不舍却喜悦的眼神,他们在神的注视下结婚......

而后,乔安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之所以和这个男人相伴度过一生,不是因为神明。

而是因为爱。

她爱他,他也爱她。他们相伴度过彼此的人生,在他们的人生里,神明从来不曾走下他的十字架。只有他们彼此。

乔安娜紧紧地抱住了他。

窗外传来一个父亲的哭泣声,还有女儿不解的疑问,她的天真稚气无法掩盖地从那话语中露出:“爸爸,你哭什么呀?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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