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最近不是很太平。

拉查对这件事很是苦恼,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似乎村子里的每个人都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昨晚起夜查看猪圈时居然听见他的邻居在和妻子争吵,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事。

他的邻居一向待人有礼,和他的妻子二人举案齐眉。但昨晚他们争吵时说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拉查只听见一个句子便捂着脸迅速离开了。

他在多年前曾经听过一位旅行至此的修行者说过,有时,人们变得不像自己,可能是因为精神领域出了问题。

拉查是个农民,他不知道精神领域是什么东西,因此选择上报了村里的长老。长老只是和蔼地笑笑,说他最近一定是太累了,让他回去多多休息。

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拉查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

“你看上去很喜欢吃鱼啊。”

那头母狼用爪子摁着一条鱼,大快朵颐。她吃的连鼻子上都满是鲜血,显然这条鱼非常合她口味。母狼抬起头,在百忙之中冲着法师呜呜叫了两声。

她一路跟着法师越过了山脉,甚至不惜为此离开自己的族群。但那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法师却并未如何帮助她,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头年轻的母狼总是能找到让自己安然度过危险的办法。

何慎言靠在一边的树干上,他面前有一根悬浮在空中的钓竿。法师以这种取巧的方式钓着鱼——别误会,他并非那种不懂得欣赏生活乐趣的人,钓鱼作弊就失去了这件事本身的意义了。但他此时的双手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沟通这片土地的自然之灵。

他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发现这里的自然之灵居然如此之多,几乎每走个几千米就会有一个新的从精神视界里蹦出来向他打招呼。它们的形象各不相同,有的看上去是一块石头,有的就干脆用了老人的形象。

他在今天越过了山脉,在旅行这件事上,他一向不喜欢用法术飞过去或者传送离开。旅行的意义便在于用双脚丈量大地——最起码,你得开个车吧?用任意门未免也太过分了。

在看到山脚下的这片村庄时,法师久违地感到一丝不快。原因无他,这片古老的土地,本地人称之为艾欧尼亚的美丽大地处处泛着生机,人与自然相处的非常和谐。他一路上所见美景无数,各个都令人心旷神怡。

但这片村庄不同。

是的,它挨着山,依着河。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但精神视界里,何慎言却感到一阵黏腻的恶心。就连此处的自然之灵的声音听上去都像是患了病似的。

“——痛苦——”

它那一长串难以理解的呓语中,能被何慎言理解的只有这一个单词。他皱了皱眉,如果自然之灵愿意现身,他大可以用通晓语言或者干脆用灵魂状态与它沟通。但它此时状态显然非常不好,别说现身了,就连说话都像是废了很大力气似的。

眼见无法继续从那可怜的自然之灵口中得到更多信息,法师索性撤去了与它沟通的法术。他双手握住钓竿,好巧不巧,杆头猛地一个下坠,从那势头上看得出来,这是条大鱼。

“你又有得吃了。”何慎言冲母狼咧嘴一笑,随后往上一提,一条青灰色身上有斑纹的鱼便被带上了岸。

片刻之后,他抵达了村庄。

越是靠近这里,越是能感到那股无处不在的黏腻之感。好像穿着厚重的靴子在沼泽地里行走,不需要多久你就得用小刀来将靴子上干掉的泥巴清除了。何慎言有些无奈,一般来说。随着法师们魔力的深厚,对魔法的理解越深。他们的精神力量也会达到一个新的层次。

在很多情况下,这都是件好事。唯独有一件事不太妙,他们会变得过于敏感——每到一个新环境,出于本能散发出去的精神触须便会告诉他们这里的某些‘潜在本质’。

换句话说,如果一个法师觉得某个地方不太妙,你最好听他的。

村里的建筑都相当古朴,是木制的。圆顶房屋与那些木制栅栏看上去很是漂亮,石板路面也像模像样的。看样子这村子里的人生活水平不错,一般来说,那些穷乡僻壤是没路可走的。

如果你管一下雨就能没到你脚脖子的泥巴路叫路的话。

时值正午,正是劳作的时候。村子口看不到几个人,一个举着拐杖的老者看到法师,走了过来,他问道:“年轻人,你这是要往哪去啊?”

何慎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着这村庄的天空,随后对老者说道:“你控制了多少人?”

老者脸上和蔼的笑容一僵,他以一副全然无辜的面貌对法师说道:“什么?你在说些——”

他的话没能说完,何慎言失去了耐心。他通常对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只会问一次问题,而他们的下场不会非常好。

老者的拐杖掉在了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几圈,滚到法师的脚下,他捡起那顶端被盘的油光水亮的拐杖,对半跪在地痛苦不已的老者说道:“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直接从你的脑子里看就是了。”

听见这句话,他的瞳孔缩成了一个针尖。随后迅速扩大,将整个眼球全部染成黑色。纯粹的黑色,不包含任何人类的情感。

老者,不,这个生物苍老而充满褶皱的脸皮开始沸腾,扭曲,像是烂泥一般掉在了地上。甚至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而何慎言对此显得完全无动于衷,他只是嫌恶地皱起眉,咂了一声嘴,说道:“你丑的就像是河马和蜗牛喝醉了之后又去干了只苍蝇......”

他这句话所言非虚,在抛弃了那不幸老人的皮肤后,跪在何慎言面前的是一只肥胖到甚至连皮肤都堆积起缝隙的青色怪物。

它光秃秃的脑门上有两只尖角,稀疏的头发和恶臭的黑泥在上面一起玩乐。它有一个非常长的鼻子,那双昏黄色的小眼睛里满是怨毒的光芒。

母狼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她跳到何慎言身后,龇牙咧嘴地冲着怪物低吼,却得到了法师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示意她安静一点。